《人间真好》霍格沃茨的巫师

151、我们结婚吧

　　程女士买的两套房子虽都在同一小区，但经过我再三相劝，他们才选择搬进三室一厅的这套房子，我找的理由很简单，一家人待在一起总是好的。

　　其实我根本就不打算要房子，我潜意识里总想斩断我和家人的联系，这房子写我名下，实在多余。

　　而且未来如果不出意外，我很少会回来，我更愿意同沈青然待在一处。

　　和檀杞聊及大学这个话题时，一家人情绪都小心翼翼的，毕竟这对我来说很可能不是一个什么好的话题。

　　多年前，我考上了我梦寐以求的大学，但是我没能去读，甚至差一点，我的生命就在那一年走到尽头。

　　檀杞的想法是奔着帝京考，清华北大，他自信也能搏一搏。

　　但我想的显然和他不同，或许是在帝京待的时间太久了，见惯了像王爷那些有钱人的奢靡，也见多了像章胜那种北漂族的不得志。

　　其实人的一生真的不长，就那么堪堪几十年，何必为了个所谓的出人头地去拼的你死我活呢？那太累了，我有私心，我希望檀杞这辈子过的开心快乐就好。

　　“就在苏城读书吧，实在想走远，可以考虑一下上海，没必要去帝京，帝京或许确实很适合有冒险精神的人，但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去冒险，在苏城多待一会吧，老檀他们挺孤单的。”

　　“好，我听你的，但有一点咱们可得先说好啊，万一以后我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好工作，老姐你得想办法拉我一把。”

　　“小问题，我偷你嫂子的钱拉你。”

　　“老姐......你这话听起来像扶弟魔。”

　　“有吗？哎，那什么，沈老师，我有吗？”

　　“你没有，但是下次，别用‘偷’这个字。”

　　“那用什么字？”

　　“什么字都不需要用，一家人，不必区分你的我的。”

　　檀杞：“谢邀，狗饱。”

　　记得曾经听过一句话，他们说上海就像一个舞女，你可以站在远处欣赏她，你可以瞻仰她的荣光，但是你却无法拥有她；苏城则像是一个古今合体的大家闺秀，她的小桥流水，古典园林，江南小吃，乌篷船，让你感到流连忘返，而她的富力繁华，都市气息又不得不让你感叹她的大家风范。

　　苏城大吗？大，有园，有塔，有桥，有寺有河，载诗载画，放眼望去，是石径，帆船，假山。

　　苏城小吗？小，有些你以为很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的人，只在你转角散个步的档口，就能碰到。

　　“檀枸，好久不见。”老六跟我打了声招呼，和一年前相比，他看起来成熟很多，但我总觉他身上缺少了点什么。

　　“好久不见。”我礼貌的回了一句，视线落在挽着老六胳膊的那双手上，但仅仅片刻便立即收回。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沈青然，青青子衿，生机盎然。”我落落大方的向老六他们介绍沈青然，但是我懒得介绍老六，我觉得沈青然也没兴趣认识老六。

　　“你好，我是沈青然。”沈青然的脸上是惯有的清冷之色，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老六也不矫情，一把牵起那个挽他胳膊的女人，作自我介绍：“沈小姐你好，我是檀枸的同学，杨言昭，和北宋时期的杨延昭同音不同字，所以大家都叫我老六，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余泳。”

　　“你们好，我叫余泳，很高兴见到你们，啊对了，刚才你们说的女朋友，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余泳带着几分期盼似的问道。

　　我抓住沈青然的手，十指相扣，点头承认：“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哇偶~超棒的唉！”余泳的眼里精光闪闪：“啊，你们别误会，我思想挺开明的，我是支持同性恋的，你放心，绝对没有要说什么不好的意思。”

　　“额......嗯。”说实话，在我看来，她这一副大惊小怪很吃很嗑的模样，像极了腐女。

　　“好啦好啦，人家檀枸不太爱聊这些的，你别一说起来又没完没了了。”老六显然知道自家这女朋友是个什么德行，谈不上支持不支持同性恋，她就是沉迷于嗑同性CP，但大多嗑的都是男男较多，或许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她的理由吧......

　　老六心里涌起一丝苦意。

　　“啊哦~这样啊，那好吧，唉那你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嘛？要不要一起去逛一下‘蔷薇家’奶茶店？我看看哈，好晚了唉都快六点了，他们家每天六点准时关门的，根本就不做晚间生意，要去吗？咱们现在去还来得及哦。”余泳今天出门就是专门为了喝‘蔷薇家’奶茶而来的。

　　“不用。”我不喜和外人交流，所以用词简短。

　　而沈青然呢，好家伙，眉眼疏冷，站在我旁边跟尊冰雕似的，飒爽之余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额，那......”余泳似乎有些尴尬。

　　“你自己去吧，不然等会可就真的关门了，你都想了一个礼拜了，难得今天有空来买，快去吧，我和檀枸就在那边栏杆旁聊聊天，毕竟很长时间没见了，你等会买完就过来找我。”眼见气氛不对劲，老六连忙出来打圆场，他体贴的将钱包塞进余泳的口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走。

　　“那......那好吧。”一边是陪着男朋友，一边是奶茶，纠结再三，余泳还是决定先去买奶茶，再来找男朋友：“那我先去买哈，你们要喝什么我帮你们带，我给你们说啊，这‘蔷薇家’的奶茶真的很好喝，他们家......”

　　“不用。”我开口打断余泳的热情，看到后者脸上即将僵硬的笑容，想了想，加上一句：“你买你自己的就好，我们很少喝奶茶的。”

　　“那好吧，哎呀，要来不及了！那我先去买了啊，言昭你们就在这里聊天不要乱跑，我怕我等会回来找不到你，我马上就回来的。”余泳说完看了下表，立马扭头急匆匆地跑走了。

　　或许那家奶茶真的很好喝呢，我望着她飞快奔跑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起走走？”老六的下巴一抬，指了指不远处的风景池，那处有栏杆有石凳，可供游客行人休息。

　　我笑了笑：“好啊，走走。”

　　六点算是傍晚，街头小贩们刚刚出摊，小吃商品琳琅满目，盏盏灯光接连亮起，这人间烟火味十足，有人在夜市或小吃摊的烟火气中长歌纵酒，也有人眼波流转迎面撞进夏日晚风。

　　或许老六还是希望自己能有秘密的，但当他连续三次视线偷偷掠过沈青然时，那句话还是从嘴角牙缝里挤了出来：“他还好吗？”

　　“不知道。”我知道他问的是谁，但我确实不清楚那人的近况：“你离开帝京之后，我自己也出了一些问题，有一段时间很忙，所以没怎么关注群里的消息。”

　　“你出什么事了吗？”老六问。

　　我将脑袋歪靠在沈青然的肩头，呈现出一个慵懒的姿势：“一点小事而已，都解决了。”

　　“额......好吧。”老六见我不愿意说，也不再细问。

　　“哦对了，我要结婚了，在今年年底，你有空来参加吗？这次是回苏城了还是说只是回来过个节？要不要一起约个晚饭？”老六突然转过头来问我，明明是在说一件值得庆祝的人生大事，我却很难从他脸上看到半分该有的甜蜜和喜悦。

　　“回来过节，估计这两天就会去帝京，晚饭就不约了，年底的话......我不确定，到时候再说吧，不用抱太大希望，很可能是礼到人不到。”我懒懒的耸了耸肩膀。

　　“哈哈哈哈哈，人能到最好，礼就无所谓了，也没指望靠收礼钱发家致富。”老六明明是在笑，眉间却隐着一丝淡淡的落寞。

　　“邀请他了么？”我问。

　　老六摇摇头：“没必要，不打扰可能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甘心么，和一个你不爱的女人结婚。”

　　都不需要问，一个人是否真心爱另外一个人，肉眼能看得出来，短短十几分钟的接触，我能确定的一件事，是老六不爱余泳。

　　老六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些小吃摊，这个点，大部分人都是成双结对出没在街头，那些年轻的人们，手里挽着的，眼中看着的，面对面嬉笑打闹着的，究竟会不会就是以后能共伴一生的人呢？谁也说不准。

　　“自从离开帝京后，我无数次压下想联系他的冲动，控制自己不去寻找他的动态，不听到与他有关的事情，其实我以为分开之后，他或许会像我一样想念，像我一样纠结。可是呢，他其实过得很好，比我自在，比我快乐，似乎我离开这件事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对他而言，失去我好像并不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情。其实他从没打算过来，而我还在原地徘徊，以为他有可能会走过来。”老六的声音有些沙哑，像一把钝刀在石头上磨：“我一个人无望的喜欢了他太久，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了，而是因为我知道没结果，所以啊，我认命了......”

　　“嗯。”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或看法，这没必要，该说的话，那天在帝京的机场就已经说过，剩下来的，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就是现实啊檀枸，所有的憧憬，所有的向往，所有的期盼，总有一天会被现实狠狠击败。”老六说到激动处甚至想从兜里掏出根烟来点上，但考虑到我和沈青然还在，他又把烟按了回去，继续说道：“其实我也很迷茫，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目前的这些，好像就是我能做到的所有，檀枸......你觉得，我的选择是错的吗？”

　　“我想我给不了你答案。”我向来不屑于去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给予旁人意见或建议，我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鬼才有空去管他们的破事水。

　　“不过。”我停顿两秒，瞥了眼正拎着几袋奶茶跑向我们的余泳，说道：“自己选择的东西就不要再征询别人的意见了，人生这点责任，你自己得负。”

　　“走吧，沈老师，我记得前面的弄堂里有家卖豆腐干的特别好吃，五香味的麻辣味的，各种口味都有，咱们去买点吧。”不等老六说话，我拉起沈青然的手就往反方向走去。

　　“唉？言昭，她们怎么走了啊？我还给她们带了奶茶呢，都是‘蔷薇家’的主打饮品哎。”

　　“嗯，她们有点事，先走了，没关系，檀枸本来也就不爱喝奶茶的，她从不会将就自己去选择自己不爱的东西。”

　　“啊哦，那好吧，那就辛苦你了哦，咱们一人两杯，全部喝光！”

　　“好。”

　　回过头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老六身上缺少的是什么了，是那股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消失不见了；消失在生活里，在柴米油盐里，在爱而不得里，在每一个后悔与将就折磨着自己的夜晚里，他终究活成了芸芸众生里最最普通的那群人之一。

　　想起来在机场时，老六说的那句他会考虑清楚，我扬起嘴角笑了笑。

　　人嘛，都是骗子，说过的话，总当不得真。

　　“你在笑什么？”沈青然问。

　　我松开沈青然的手，快跑两步冲到前头，然后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倒退着往后走：“那可多了，笑这生活中的鸡毛蒜皮，落日和晚风，醉后的碎语和不眠的夜晚，笑这人世间多的是可望不可及，个个不知疲倦，争着抢着去把南墙撞碎。”

　　“啊~其实这些都何必呢？”此刻的我像是个勘破人间真理的老学究：“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看看大好的阳光，去看看繁盛的绿荫，去尝一下蛋糕最上面的一颗草莓，去喝碗香气浓郁的汤。这世界上的美好明明那么多，何必为了一个不会来的人掉泪伤身，虚度光阴呢？跌跌撞撞的日子也能打捞到其中的闪亮与美好啊，不开心的时候还能追一场落日，吹温柔的晚风，有歌可以寄托，人嘛，都是慢慢成长，渐渐变好的啊......”

　　这个季节的风很大呀，大概它们也想帮忙把这座城市里的人的烦恼都吹跑吧......

　　“我们结婚吧。”

　　在弄堂外的嘈杂巷口，这句话我脱口而出，也不管离我三四米远的沈青然有没有听到。

　　“好啊。”

　　沈青然回道，她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