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真好》霍格沃茨的巫师

149、一场闹剧

　　老檀和程女士对沈青然的接受程度，大大超乎我的意料，我本来以为哪怕他们在电话里说着没关系，都可以，但现实见面后肯定会尴尬，可是，后来的那感觉就像，他们多了一个女儿。

　　为此沈青然受宠若惊，原本一路上的紧张局促感顿消，甚至还有闲情雅致跟我开玩笑:“叔叔阿姨他们真的很爱你。”

　　“可不是嘛~”我伸手拍了拍正在写试卷的檀杞的肩膀:“只要我对生活持有渴望，不寻死觅活，正常情况下他们还是挺迁就我的，对吧，我的好弟弟？”

　　好弟弟檀杞抬起头幽怨的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桌上堆成山的试卷习题:“我让你别空手回来，你就给我带一箱试卷？”

　　“别客气，当姐姐的给自己弟弟带礼物是理所应当的，你可别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啊，这毕竟是从帝京带回来的，你必须要全都写完。”

　　空脚打手？那当然不是我的风格~

　　所以当沈青然开始认真的给老檀和程女士挑见面礼时，我便一把按下她要结账的手，告诉她，檀杞的礼物，必须由我亲自来挑。

　　“那我真是谢谢你。”檀杞咬牙恨恨。

　　“姐弟情深，不客气~”

　　沈青然长得实在漂亮，亲戚们也都说她看起来像个大明星，一个个赞不绝口，但都以为她只是我的朋友。

　　关于这件事我没有特地去解释，我和沈青然的关系只要老檀他们是认同的就好，其余人......他们的想法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所以我完全没想到，就只是回来过个中秋节而已，竟也能发生这么恶心的事。

　　中秋节当天，按照规矩，所有在家的亲戚，都是要去奶奶家吃集伙饭的，我本来不愿意去，因为知道那群亲戚大概是个什么德行，所以不想带沈青然凑去跟前，以免可能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但老檀承包的一个工程临时出了点状况，程女士需要跟着他一起过去处理，所以我和沈青然，还有檀杞三个人就必须去吃集伙饭，毕竟长辈不在，后辈总是要去的，这涉及到礼貌问题，那些亲戚们惯是会拿这个说事。

　　本来，是其乐融融的一天，但酒过三巡，我的大伯母，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将我叫了出去。

　　“那个小沈是你的同学还是你同事呀？怎么以前都没见过。”大伯母的眼睛本来就小，这一笑起来，眼睛顿时眯得几乎看不见。

　　我觉得奇怪，印象里大伯母很少会主动跟我说话，也从来没有这样笑脸相迎过，自从毕业那年看过我发病的样子，在她嘴里，我就已经和精神病人没什么两样，每次看到我不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就是拉着一张黑脸。

　　那这次是？

　　我摇摇头，回道:“不是同学也不是同事，是在帝京认识的朋友，额，怎么了吗？”

　　“是帝京人吗？家里条件一定很好的吧，哎哟我看她开的那个车子哟，你晓得的吧，你二华哥是修车的，他跟车子打的交道可多了，他说那个小沈开的车子呀，好贵的嘞，起码要一千多万。”大伯母边说还一边用手隔着门指着屋内的沈青然。

　　沈青然的车是我送的，我当然知道它很贵啊！毕竟为了送这辆车，我到现在都还背负着一千多万的债务呢！！！

　　虽然彼时的我对金钱方面已经失去了某些概念。

　　“我知道啊，她那个车是挺贵的，二华哥挺识货嘛，不过她不是帝京人，她是上海的，家庭条件怎么说呢，确实很好，她自己也很优秀啊，自己在帝京开了家公司呢。”

　　明明是在夸沈青然，我却越来越得意，隐形的尾巴都忍不住要翘到天上去，对啊，看吧，沈青然就是这么优秀~我的女朋友可真是优秀~

　　“上海人啊？！”大伯母的声音陡然提高，眼睛里更是闪着精光:“上海人好啊，这离咱们苏城很近啊，开个车子一来一回很快的嘛。”

　　“额，是很快......”我看着大伯母那股激动劲，愈发觉得不对劲，她为什么突然对沈青然这么感兴趣。

　　“那小沈有没有结婚呀？我看她应该还是单身的吧，要不然怎么可能不陪男朋友过中秋，跟你一起跑到苏城来啊。”大伯母像苍蝇一样搓着手，随着她眯眼笑的表情，脸上的皱纹也扯得越来越深，像极是老树上即将脱落的树皮。

　　“额......大伯母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这似乎不是她该关心的话题吧？为什么突然把我拉到外头来讨论这事？

　　“是这样的啊，你看吧，你二华哥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这还一直没找到个女朋友呢，我看你那个朋友挺有礼貌的，家庭条件也不错。虽然说她个头是有些太高了，也不知道一个女孩子长那么高干嘛，不过没事，只要她不穿高跟鞋，你二华哥也能跟她差不多。这要不你就给去说说，既然她没对象，不如就让她考虑嫁给你二华哥吧，不是我说啊，她这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吧，都能自己在帝京开公司，女人啊，年纪大了就嫁不出去了，刚好你二华哥也挺喜欢她的......”

　　我差点以为我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那头大伯母还想继续说，我立马打断:“什么鬼？你在开什么玩笑？”

　　大伯母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以前是在市中心医院当医生的，后来被查出有肝癌，因某些原因，拖着没治，在前年去世了。

　　而她的小儿子，从小被溺爱，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向是被家里宠着。

　　不到一米七的身高，却肥胖，满脸痤疮，因为成绩实在太差，没能考得上大学，现在在一家修车厂打工，一大家子的亲戚都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典型的好吃懒做，不学无术。

　　就这玩意？大伯母你怎么想的？这玩意你居然认为他配的上沈青然？大伯母你是出门忘记吃药了吗？

　　“不可能。”我一口回绝:“沈青然是我的女朋友。”

　　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亲戚们关于我和沈青然的关系，因为我深知他们那张嘴有多么的恶臭，他们的心有多么的肮脏邪恶，我很担心他们会说出什么伤害到沈青然的话来。

　　但是现在，大伯母居然已经将主意打到沈青然身上来了，这是我万万不能容忍的。

　　屋里头的人还在吃饭聊天，我看到檀杞正拉着沈青然在说些什么，但是距离太远，听不清。

　　吃完饭的堂哥堂弟表哥表姐们则伙在一旁掷骰子，几个人围着一个碗，就像一群蝇子围着喝一滴糖稀那样，屁股撅得高高的，脑袋顶着脑袋，十几只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而大伯母家的二华哥呢，他黝黑的手里捏着几张红钞，肥胖的脸上瞪着死鱼眼，咬着牙，死死地盯着碗里的骰子，脸色非常紧张。

　　就这玩意？心里没数？

　　既然我敢坦然我和沈青然的关系，就没指望大伯母能有什么好脸色对我，果然......

　　大伯母尖声大叫，她抬起手指着我:“你说什么？！她是你女朋友？你喜欢女人？你是个同性恋啊你，你是不是有精神病！”

　　这几声尖叫斥骂响彻云霄，还不等我回话，屋里头吃饭的一群人很快闻讯而来。

　　而二华哥，走在最前面。

　　“怎么了？”沈青然走过来，伸手将我护在身侧，蹙着眉警惕的看向大伯母。

　　饶是房间里再怎么吵闹，她也听到了大伯母大叫的那几句:“同性恋”“精神病”。

　　我没回话，偏过头望向二华哥，他看向沈青然的目光果然不对劲。

　　“把你的手机给我。”我指着二华哥的鼻子。

　　从饭局开始，我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个二华哥，不好好吃饭，一直拿着手机，在桌上到处拍，好几次，镜头都对准了沈青然。

　　刚赶来的人还不明就里，我则直接冲上去一把抢夺过他的手机，他这人贪方便，所以手机从不设密码，翻开相册，我愤怒地几乎脑袋炸开。

　　他专门建了一个相册，整整几十张，全是沈青然的照片，从我带沈青然回家的第一天，他就跑过来偷拍过了。

　　我差不多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王八蛋！以前我就听附近的一些玩伴朋友说过，二华哥不学好，经常会偷拍那些好看的女孩照片，发到某种群里，拿去卖钱！拿去......

　　那天我在老家，当众摔了二华哥的手机，不顾亲戚们的阻拦，按着二华哥，疯狂痛揍，几乎是往死里打。

　　檀杞虽不明所以，但看到二华哥想还手，顿时也冲过来帮我一起暴揍二华哥，檀杞一米八的个头，算得上身强体壮，而我也学过很长时间的拳击，两个人合力，直把二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但很快，就被长辈们分开。

　　大伯母气得大喊大叫，那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直视她的脸--一张因怒火中烧而扭曲的脸，瞪得巨大欲裂的双眼里到处都是眼白，仿佛两扇因竭力扩张而狰狞惨败的镜子，深知深信我的弱点，更竭尽全力要把它们彻底映照出来，投射至铺天盖地，叫所有人都好来看一看真理是掌握在她这边的。

　　她的唾沫横飞，脸上已经衰老下垂的肌肉融化，撕扯，每一条纹理都刻印出深恶痛绝的走向：“你个神经病，就该被永远关在精神病院里，居然是个同性恋！居然喜欢女人！真恶心，脑子有病！怎么不去死啊！”

　　甚至最后骂完我，她又转手去指着沈青然：“你也是个狐狸精，跑来勾引我儿子不算！你居然还喜欢女人！肯定也不正常！也是个脑子有病的！”

　　我不是第一次被大伯母骂神经病，早在多年前，就能听得到她常常跑去别人面前无所不用其极地羞辱我:“她就是个精神病，是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造孽哦，居然被放出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神经杀人啊，听说精神病杀人不犯法是不是真的啊？”

　　我该习惯了，对这样的辱骂、鄙薄、憎恨、我早该习惯了的，多少年来，只要她们心情不好，或看我不顺眼，就有一顿骂，当然她们自己不认为那是骂人，只是与我‘讲道理’，“这是为了你好，哪里是在骂你？”

　　我向来是能忍的，无论他们怎么辱骂我，我从来都是能忍的，权当作听不见。

　　但这次，她在骂沈青然，这些千奇百怪的脏话与形容词，怪胎、神经病、狐狸精......配合她冷冰冰戳向我们的手指，还有刀片一样的声音。怎么可以如此憎恨？怎么可以如此丑陋？如此的面目全非？这如果都只算是‘讲道理’的话，那我今天就好好同你讲讲道理！

　　“你他妈的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我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躁狂愤怒，从一旁的墙边抄起根胳膊粗细的柴火棍，猛的抡上她指向沈青然的手，把她吓得连滚带爬，躲去老远。

　　“去你妈的！”我抡起棍子指着她，破口大骂:“傻逼玩意，一天到晚他妈的跟别人说我有神经病，说我脑子有问题！天天想着把我关到精神病院去，怎么？老子是吃你家白米饭了还是挖你家祖坟了？你舌头这么长嘴这么碎？我喜欢女人怎么样？关你什么屁事？我能有人喜欢这他妈也是我的本事！咋的，像你儿子似的？你儿子三十多岁了连个对象都找不到，跑去相亲相了十来年，没一个看得上他的，你还好意思在这狗叫！他妈的，我真是懒得跟你说这些废话，也不想再听你继续放屁，你竟然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好说，你先把你儿子当初欠我的两万块钱还一下吧？借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他的名字他也按过手印的，大家亲戚一场利息我懒得要了，刚才摔得那个破手机我赔！现在把剩下的钱还给我！”

　　大伯母家的情况我很清楚，这些年为了给二华哥还赌债，已经欠下了一屁股外债，平时大伯父连抽烟都是老檀和几个伯父姑姑们送的，现在让他们拿两万块钱出来，难于登天！

　　不提钱还好，一提起钱，他们顿时急眼，这或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羞耻心在作祟，大伯父和大伯母扑过来就要打我，长辈们也看不出要拦的意思，倒是几个堂哥表哥他们，死死的把他们二人挡住。

　　而檀杞，他直接跑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冲出来，挡在我面前，冲他们吼道:“我看今天谁他妈的敢动我姐一下试试！”

　　“你这死女子，发什么神经病！不孝的东西没大没小，还敢骂起大人来了！”我那重男轻女的‘奶奶’，拄着拐杖朝我大声斥骂。

　　她这一开腔，其他人紧随其后。

　　二伯父:“羊羊！怎么跟你大伯母说话的呢？赶紧给你大伯母道歉！”

　　二伯母:“真是不懂事了！读书读到哪里去了，居然还骂起长辈来了。”

　　三伯父:“读个什么狗屁书！我早就跟老四说过，不要生她，当初生下来就该扔到山里去的，没用的东西！”

　　大姑姑:“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羊羊她做错什么了？人家从帝京赶回来过节都还给你们带了礼物，怎么现在收了礼不认人了？”

　　小姑姑:“阿妈你也真是，重男轻女也要有个度吧，大哥家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些年要不然靠老四和我们几个帮衬，饭都吃不上，现在跑来说这些。”

　　三伯母:“羊羊啊，听三伯母一句劝，跟你大伯母道个歉，都是一家人......”

　　大表姐:“道个屁的欠，什么年代了还在歧视同性恋呢，大舅妈一把嘴碎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家里头这些孩子哪个没被她骂过啊，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跟谁欠了她似的，羊羊听姐的，别理他们，我看他们还敢动手打人不成！”

　　二表哥:“就是，羊羊我站你啊，早就看他们不爽了，还有，大舅妈不是我落井下石，你儿子还欠我三万块钱呢，都拖了两年了，到底什么时候还？”

　　小堂哥:“三万块钱还拖这么久呢？那他年前在我这借的五万块钱岂不是要不回来了？！操，那是我要买车的钱，二华你他妈不是说能还的吗？！”

　　二伯父:“明子，二华找你借了五万？”

　　小堂哥:“对啊，年前借的，他说他在修车厂赚了钱，保证年底一定能还我才借的。”

　　二伯父:“老大？你家二华到底怎么回事，骗人骗到自家头上来了是吧，连我儿子的钱都骗！我不管你怎么样，这个钱今天必须得还给明子！”

　　大姑:“还有我儿子的钱，三万块钱都拖两年了，想拖到什么时候去？今天必须得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