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真好》霍格沃茨的巫师

118、往事

　　“我的热情是在18岁那年结束的，我很清楚我变成这样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谁的伤害，谁的欺骗，谁的背叛，而是我曾经所憧憬信任的一切，在某一刻轰然崩塌......哪怕不是洛蓝，也会有另一个人。”

　　有关于我和洛蓝的关系过往，我相信王爷都和沈青然说过，这次我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既然我决定了要爱这个人，我就做好了揭开伤疤的准备，哪怕这些伤疤会让我感到羞惭。

　　“不得不承认，认识洛蓝的时候，我像是找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她给予的温热感觉像大海带着季风的气息席卷而来，我很好奇也很欢喜，那种情窦初开的朦胧感，就像是飞上坠着玉叶的金枝，我融化在太阳里，我的翅膀下仿佛有风，我的眼睛里布满星辰，我带着大海的自由气息浪荡在世界的边缘......这不是第一次恋爱会有的盲目，我当时确实以为她会是属于我的另一半灵魂。她试探了我的界限，她重塑了我的想法，观念与维度，我绝对的相信她，我将我的秘密全都告诉她，我坚信我的一生应该是一条浪荡的河流，而她就是我要回归的那片海。”

　　我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树棍，垂眸继续说道：“只是后来抑郁症发作，她突然不念旧情，不顾我的歇斯底里，对我一个个的电话一条条发过去的消息视而不见，单方面与我断联时，我才知道那片海不属于我。那两年里，我经历了世界从坍塌到重塑的过程，这个过程漫长且痛苦，我好像试过了百种的苦难和千般的孤独，我相信我剩余的人生都将与它们如影随形，这让我感到苦涩。”

　　“我不是和洛蓝在一起后才意识到我有抑郁倾向的，我的抑郁症很早就有，我知道，因为我去医院做过检查，是自我认知残缺。我也告诉过她这件事，不过那个时候不算严重，起码我能正常生活，只是偶尔才会觉得活着很辛苦。”

　　“可高三那年的压力真的很大，学习，生活，甚至包括我有考虑过和她的以后，你知道的，这个国家对同性之间的话题并不是那么开明，而当我高考结束，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涯算是人生中很浓厚的一笔，也可能成为我生命中的转折点，所以更多的，我希望能考到和她同一个城市......我的运气好也不好，我确实考到了一个不错的成绩，那所大学很符合我的选择，但是......抑郁症突然发作，我的精神崩溃了。”

　　“她离开的时间真的刚刚好，比世界上任何的一种巧合都要巧，压力与情感的双重打击下，我整个人彻底崩溃，你不知道我那会有多恨她，就像那个时候，她不知道我清醒的每一分钟都在经历什么样的煎熬；我默默承受着抑郁症的痛苦，直到我的身体出现了躯体障碍，我才意识到我只能依靠药物来缓解我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痛苦。”

　　“其实在确诊有重度抑郁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我心脏出了问题，心悸胸闷使我无法正常生活，我去做了心脏和呼吸系统的全套检查，医生说我的身体很健康，所以我才意识到，是我精神方面的问题变严重了，在我体内蛰伏多年的抑郁症，就如同飘忽阴险、伺机而动的鬼魅，终于被诱发了。”

　　“说实话啊，抑郁症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它就像是死神的唾液，它能溶解掉你所有的精力与希望，让你在肮脏、黏稠的泥淖中沦为绝望感的囚奴；而抑郁发作也是一件很妙的事情，在当下，中了1000万元大奖都唤醒不了你对生活的热爱。如果说，求生是人的本能，那那一刻我的本能就是求死。“我要死！我要死！我要死！”是我的大脑对我发出的唯一信号。”

　　说着，我抽空把坚果也倒进了锅里，煮开拌匀，将桃胶羹尽数倒入碗中，递给了沈青然：“补充气血，小心烫。”

　　“狗哥儿，我的嘞，怎么就一碗？”

　　“吃你的猪排。”

　　“不是狗哥儿，我今天也流了很多血，我觉得我也需要喝一碗桃胶补......”

　　“我看你长得像桃胶。”

　　“......”

　　“因为抑郁引发了焦虑症，再由焦虑症引发的躯体障碍愈发严重，呕吐，颤抖，四肢发麻，我的神经像是有蚂蚁在爬，在啃噬。那段时间，抑郁症和焦虑症的反复和交替让我如同困兽，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这坚不可摧的牢笼，在医生的诊治下，我开始大量的服用药物，各种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我似乎都有吃过，而且我不能私自停药，我曾经擅自停药，之后一周的戒断反应让我时刻都想去死。”

　　“其实我以前的记忆力特别好，过目不忘，要背诵的课文基本上看两遍就能一字不漏的背出来，这是我的天赋，我曾引以为傲，但当后来我不止一次的在记忆里找到我和洛蓝的过往时，我却发现，那是毫无用处的天赋，哪怕我不想承认，可洛蓝仍然把她的一部分灵魂植入了我的身体，即便她离弃了我，我依旧记得，这使我更加痛苦。嗯......你可能不理解那种感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那些过往记忆像刀刃，在我平静下来的每一刻里，只要突然想到与她有关的零碎记忆，这些刀刃就会钻出来杀死我，那是凌迟。”

　　“而后来呢，大概是服用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之一，我曾经引以为傲的记忆力衰退得很厉害，越来越厉害，即使是一些才发生不久的事情，我都能很快忘记，相对的，我也逐渐忘了她，原来真正发病的时候，爱不爱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了。”

　　“失望其实就像喝了一口凉水，从咽喉凉到胃，后来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在我的眼里，变成了一个普通人，那会我就知道，我和她已经翻篇了。当然，我也没有大度到会将以前的事都当作从没发生过，所以我指的翻篇，是我不怪她当初突然离开，不过我也无法与过去或她和解，我无法接受命运带来的离别和安排，无法接受她的不告而别，所以我原谅了她，但是永远不会和解。”

　　说完，我突然站起身，撩起了自己的裤腿，一直拽到膝盖上头，腿上那纵横交错杂乱无章重重叠叠的刀疤，一看就是自己割出来的。

　　目光接触到这些疤痕时，沈青然只觉得心头一颤，她探出手，想要抚上这些疤痕，却被拦住。

　　“没事，都过去了。”我若无其事地放下裤腿，重新坐了下来：“其实这不算什么，身上也有疤痕，衣服就不脱了，怪不好意思的，也不是什么光荣勋章，就不用看，反正不比这少。之前脖子上也有，不过后来时间久了就淡掉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哦对，还有一件事......”

　　有件事我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除了知晓内情的家人和商笙以外，这算是我第一次把它讲给旁人听，它是我迄今为止人生中最大的一道伤疤，而且一度属于大面积溃烂。

　　我抬眸看向沈青然，我不知道我是想在她的眼神里找到什么：“其实，我去过精神病院。”

　　“然后呢？”沈青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循循善诱的递出一个连接词来。

　　我本在无奈消极自我悲恸中恍惚迷离，而沈青然此刻的平静淡然像是给我打了一剂镇定药，使我安心。

　　“狗哥儿，你说的精神病院就是那个五医院吗？”王爷问道。

　　“对。”我点点头：“就是第五精神病院。”

　　我和王爷以前经常会拿五医院当烂梗开涮玩，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我真的去过五医院，而且，还在里面住了半年多。

　　“我之前都以为你是说着好玩的。”

　　王爷瞠目结舌的模样莫名令我产生了一种成就感，就好像我曾经去过的不是什么精神病院，而是某个国家机要组织。

　　我微昂着头，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得意道：“我待了大半年呢~”

　　沈青然再次抬手替檀枸撩开被风吹拂到面颊上的乌发，侧面看去，檀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挺秀高颀的体格，仿从晶莹通透的大理石精雕出来的五官，更指她似是与生俱来的洒脱气质，而那一对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则又透露出她心内寡淡冷清的本质。

　　“我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离开了是种怎样的解脱，以前总是在思考，人活着的时候有意识，那么离开了之后会去哪里，是成为所谓的灵魂游荡在世界静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还是永远沉眠在地下无人问津，百年孤独呢；我也曾想过无数种离开的方法，户外旅行也算一种，我总期盼自己能在意外中死亡，这样才不会被世人发现我的懦弱无能，我拒绝光和温暖的同时也渴望被爱，我无数次放大自己人生道路上受过微不足道的小小伤口，我总觉得世界欠我太多太多，凭什么别人就可以活得快乐而我不可以，我总觉得我才是悲惨世界的主人公。”

　　“后来，胆小怯懦的我选择了逃避，我实在不愿意再承受这份生存于世的痛苦，我开始自杀，我洗了头发洗了澡，穿上了我最喜欢的衣服，静静的躺在床上，用锋利的刀刃割破手腕，耐心感受身体里的血液缓缓流出......那就好像做了一个梦。而当我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我知道我被救了，程女士的嗓音哽咽，却还是微笑着抱住我，抱得很用力，那会我突然发现，我真的太自私，所以，我听从了医生的建议，被送往精神病院接受住院治疗。”

　　“说起来也好笑。”

　　一提起精神病院的事，我脸上的笑容止不住更加浓郁：“精神病院里的护士姐姐说过，病院这么大，唯独不敢去抑郁科，因为其他科室都有嚎啕大哭的，也有疯疯癫癫的，有躁狂的，有傻笑的，有杀人的......只有抑郁科最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