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真好》霍格沃茨的巫师

117、越线的人

　　临走前我们又回了一趟松树林那里，既然已经抓到野猪，那先前设下的松鼠圈套和树桩机关就没存在的必要，所以我们顺手全给撤掉，才继续朝前走，寻找一个合适的扎营地。

　　“先找些易燃的干枯树叶，然后上头放一些细树枝木柴之类的，等火烧起来了，最后再放干木柴就行。”王爷手把手教沈青然怎么在野外点燃一堆篝火。

　　“这种是最简单的了。”王爷继续说着：“也就是现在没斧头，不然我可以教你怎么做瑞典火炬，之前狗哥儿教过我一次，又实用又好看。”

　　我们携带了不少的野猪肉，但是没办法用锅煮，最简单的方法是烤着吃，而搭建火架需要不少的木棍，我用工兵铲当斧头砍了一些木棍，用来搭建一个火架。

　　“怎么还要削皮？”王爷看我在一根根的给木棍削皮，觉得有些疑惑，随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沈青然，眼袋颇重的眼角微微上扬，狭长的眼睛淡淡眯起，唇角漾着一抹狡黠的微笑：“噢哟~该不会是为了照顾然姐的洁癖吧？”

　　“有时间说废话不如赶紧削，早点烤好早点吃，你肚子还不饿是吧？”我脚下一踢，拨了几根木棍到王爷那边去。

　　沈青然的目光微妙，她先是用手挡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一声，半睁的双眼有些迷离，透出若有若无的魅惑，平日里湿润殷红的嘴唇因为受伤一事略显苍白：“什么叫为了照顾我的洁癖？”

　　“哈哈哈哈~”我还没吭声，那头王爷的话茬立马就接上了：“就是平常吧，我们烤肉都是直接捡木棍串着烤的，洗都不带洗一下的那种，反正高温杀菌。可现在呢，狗哥儿不仅是砍得新鲜树枝，还给树枝削皮了，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有洁癖嘛～她怕你介意，怕你吃不下去。”

　　听到王爷说得煞有介事，沈青然不禁笑了笑，带了几分试探语气询问道：“是吗，为了我？”

　　我抬眸迎上沈青然的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月亮。

　　“是。”我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削木棍。

　　王爷则趁机继续调侃：“看吧看吧，还说不喜欢然姐，你这不就是......”

　　“我喜欢。”我突然开口打断了王爷的话。

　　“啊？”王爷错愕的微张着嘴：“不是......狗哥儿你刚才说什么？你承认了？”

　　“没错，我承认。”我抬起头直视着沈青然稍显愣怔的表情，再次说道：“我喜欢你。”

　　趁着沈青然还没反应过来，我又踢了两根木棍到王爷脚下：“现在你可以老实削皮了吗？”

　　“额......可......可以，我削皮......”

　　王也心里突然一阵忐忑，她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埋头干活的檀枸，又瞅了一眼同样神情不明的沈青然，不敢再说话，她不确定檀枸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直咬死不承认自己喜欢沈青然这回事的，怎么现在突然就承认了？还是当着沈青然的面，稀奇，着实稀奇。

　　为了方便携带，野猪肉切得很大块，上面撒了一层方便面的调味料，放在火架上烤着，烟熏火燎，不消多久，一阵烤肉香便扑鼻而来，里头还夹杂着木柴的清香味，馋人味蕾。

　　“狗哥儿？”王爷咬着手上的烤肉，试探的喊我一声。

　　“嗯，还活着。”今天的晚饭只有烤肉，小锅里倒是烧了点水，那是我打算给沈青然熬桃胶羹用的。

　　“就是......”王也抓了抓后脑勺，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但看到檀枸面色正常，又觉得有点希望，稍稍迟疑几秒，她低声问道：“你之前第一次救然姐，可以说是为了报恩，但这一次，好像说不过去了吧......回想起来，那会你是不是扑过去给然姐挡了那花豹一下？要不是我刺一杖下去逼偏它，估计你半条胳膊都得被那花豹叼走了......所以，你刚才说的喜欢......喜欢然姐？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我大口咬着烤肉，干脆的应道，末了，又直视着沈青然，加了一句：“说喜欢不太合适，我大概是爱上你了。”

　　平静淡然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像是在告知明天早上要吃什么，又或是明天该走什么路线，而不是表明爱意。

　　我是突然间想通的，借用最近几年一句很流行的话来说就是：生命太脆弱，明天和意外，我们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今天是最好的例子，只差一点，我就死在了花豹的血口下。

　　那一瞬间，往事如同跑马灯在我眼前闪过，也是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天灾、人祸、病魔似乎只是路过，生命真的没有那么长，死亡，其实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今晚睡下去，都不知道明晨还能不能醒来，来不及一声道别，来不及一声再见，来不及看最后一眼，太多太多的来不及......

　　我不敢接受沈青然的爱意，最大的原因是害怕受到伤害，可如果我在被她伤害之前就先死掉了，那岂不太可惜......

　　沈青然闻言微微一怔，她恍惚抬眸，嗓音有些颤抖沙哑：“你爱我？”

　　“对，我爱你。”

　　我发现沈青然是真的很漂亮，篝火下，她的皮肤像是被渡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她那抹惨淡却掩不住激悦的笑容里映着她眼中闪亮的光芒，竟有一种让人呼吸停顿的美丽。

　　“檀枸，我很高兴能当面听到你对我说出这句话。”沈青然俯身向前，低头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眼角眉梢都变得温柔，连唇角都泛着笑。

　　从登上游艇的那刻起，沈青然的目的就是在逼檀枸承认自己的心，因为，她不希望檀枸一直躲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敢爱，走不出来。

　　而当现在听到檀枸亲口承认了对自己的爱意，她眼中的炽热渐渐聚集成一簇强烈的光，虽然面上很平静的微笑着，心里却是热热湿湿的，好似一场蒙蒙春雨洒在干燥的非洲荒原上一般，喜悦的泪，在心里慢慢的流了个满山遍野，竟是舒畅得很，她忽然就沉浸在一份期待已久的喜悦里，感到一种新生，一种取代，一种希望的转移......

　　“喜欢人不犯法。”我抿抿唇，朝她淡然一笑，但很快，我收敛起笑容，在沈青然逐渐迟疑不解的目光中，我再次问起了那天平安夜里我问过的那个问题：“但是需要理由，所以，你为什么喜欢我？”

　　“别再说不知道，也别说什么只想走近我，那都是空口无凭被灌了迷魂汤的蠢话，太敷衍了，我不需要别人只凭感觉走近我，我是个很现实的人，所以我想听到现实些的答案。”

　　弱者不擅长爱，弱者也不敢爱，我搭在腿上的双手握成结实的拳头，目光沉静的看着沈青然，我已经打算把心掏出来了，我现在想知道，究竟值不值得。

　　“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

　　“什么意思？”我的心沉了下去。

　　“因为答案太多。”沈青然却没给我继续消沉的机会。

　　“喜欢一个人还要理由的吗？”王爷在一旁听得奇怪，忍不住插了句嘴。

　　我面无表情的扫了王爷一眼，继续听沈青然往下说。

　　“最初，我只是碰巧让你们搭了一趟顺风车，你却为了救我险些丧命，很抱歉我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所以我不认为真的会有人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做到为我付出生命的程度，可后来我仔细思考了很久，也不明白你那么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很多人都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东西，我猜测你也不例外，可你什么都不要，你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我就开始迷茫了。”

　　“这有什么好迷茫的。”我耸了耸肩膀：“说为了你付出生命太夸张，毕竟我当时也没想到会被打成那样。”

　　“可你确实那样做了。”沈青然的眼神坚定，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其实......我从小在上海长大，我听得懂苏城话，所以你和商笙当初在医院里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

　　“啧......”我捂住眼埋下头去，觉得尴尬。

　　“于是，极度的迷茫和强烈的新奇感促使我去了解你，可越接近，越发现你像是一个谜，我怎么看也看不透你，这份看不透挑起了我的未知欲和好奇心，好奇心的背后是渴望，为了满足心中的渴望，我尝试着去参与你的生活，然后渐渐发现，你这人全然适合我的趣味，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找到了你，像是找到了真的自己，我的灵魂不再彷徨。”

　　“好玄乎啊。”王爷嘟囔一句。

　　我一把捂住王爷的嘴，看向沈青然：“别理这玩意，你继续说。”

　　对于沈青然说的看不透我，其实我能理解，我甚至敢拍着胸脯自信的说，这个世界没人能看穿我，因为我太懂得武装自己了。

　　我的世界始终悬着一根线，旁人距离这根线的远近代表了我对其的认同程度。

　　如果对方靠近这根线三分近，如果对方想听，我愿意向她吐诉一些事，但是说的都很浅，多是关于对别人的看法，对事物的看法，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若是对方走进两分，对方取得了我的信任，并表示想认真了解我，我会思量一下，然后分享一些发生过的事，愉快的苦恼的，我小时候做过的坏事，我爱过的人，我的喜悦，都可以分享给她，再加一点点我痛苦的过往，那一点点可能就小拇指盖大小；但只要她表现出倦怠，我就能悉数收回，并彻底远离她。

　　面对距离一分的人，我开始对她诉说我的痛苦，我的自卑抑郁，我人性的阴暗面，她成了我的光。

　　可如果到了最后，她决定要走，那么她就成了越线的人，而线的另一端，是崩溃，是毁灭。

　　旁人皆止步于二，沈青然走到了一，我只求，她不要越线。

　　沈青然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就是我的答案......从前，我一直不理解浮云白日，山川庄严温柔里的山峰为何温柔，我印象里的山总会巍峨耸立，险峻陡峭，川泽总会湍急汹涌，再差也不至于温柔......直到我遇到你，我才知道，不止是山川温柔，原来这个世界也很温柔。”

　　“咦啧啧......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嫂子说话就够肉麻了，没想到然姐你说起这些来，也一套一套的嘛，真是，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王爷被捂住嘴也拦不住她吐槽沈青然。

　　我嫌弃的在她身上擦掉掌心的口水，然后上手去包里翻出白天摘到的桃胶，用水冲洗干净，倒进了刚沸腾的小锅里，弄完这些，我又坐回沈青然身旁，说道：“我其实有很认真的考虑过要不要错过你。”

　　“我能知道原因吗？”要错过自己的原因，沈青然猜测到一些，也听商笙透露过一些，甚至包括在游艇上她们的那段对话，不过现在，她想听当事人自己说出来。

　　“原因么......”我微仰起头，轻轻捏了捏鼻梁，语气慵懒随意：“那比你的答案还要多，有兴趣听吗？”

　　“你愿意说的话。”沈青然伸手把眼前人垂在面颊边的长发撩到肩后去，她的眼里闪着一种亮晶晶的东西，不是眼泪，是一种激动的光芒。

　　这一刻，她一直在等。

　　她看着眼前人那张顾盼生情的俏脸，那双带着虹彩的眸子里略带些慵懒，就像伯勒根的河水般清澈，但在那下面有着暗流般的傲慢，拥有自由的傲慢，近似于倔强的不屈，仿佛要燃烧起来的自尊，如同深黑的潭底跳动着青色火焰，那是没人能征服的独狼的眼睛，那就是黑色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