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无伤》水之天之大气

31、奇怪的金主

　　沙漠中的温度愈发让人难以忍受，放眼望去，视野中全是让人烦躁的黄，除了那一片绿洲。而绿洲中的人，也开始不耐烦地四处走动，喧闹声渐起。

　　“给我安静——”歪眼头目一出声，周围立竿见影地静了下来。

　　在一片寂静中，歪眼头目又回想起那晚的事来。有一个全身包得密不透风声音嘶哑的人，找到沙盗的巢穴，说是让他们帮忙做一件事，还预先给了一大笔钱，强调无论事成与否，只要按他的要求去做，那些钱都是他们的。

　　这样诡异的事情通常是不答应最好，可那时歪眼头目刚从二当家反窜上老大的位置，亟欲有一番作为。“呸！以前的老大算什么？劫个财物缩手缩脚的还尽给付家卖面子！整个一孬种！”歪眼头目一上位，就拉了兄弟们大干了一场，劫了好几趟镖，放肆地杀了不少人，可劫获的财物合起来甚至还不及那个怪人随手给的！

　　歪眼头目干这行就是冲着油水去的，有钱赚干嘛缩着，反正本来他们干的行当风险就不小，这回这一票要是干好了，那些金子，啧啧，想想就美得冒泡。

　　可就是那怪人的要求有点古怪，歪眼头目琢磨了老半天，还是咬牙应了。反正无论事成与否，他们都是稳赚的。

　　“头儿，有动静，东边有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赶来，初步估计有二十来人！”一个手下匆匆跑来禀报。

　　“来了是吗？呵呵，好得很！才二十多人，为什么不多带些，顺便把我们这些沙盗一网打尽算了？”歪眼头目咧开嘴怪笑出声，下令道：“就按之前说的做，动作快点！”一挥手，周围的人顿时各自动了起来。

　　老鼠虽没被药倒，但也因体力不支和脱水而感到全身无力，他强打起精神一直关注着沙盗们的动静。刚才恍恍惚惚听到那个手下的通报，顿时清醒过来，心中一片紧张：“小少爷还是来了？”

　　远处的沙丘上，一队骆驼正往这边赶来，付明日领头，上官枫扬和美生跟在队伍中，还有二十五名操练营的好汉，大家都火急火燎，唯恐迟了一步同伴就多受一分煎熬。

　　绿洲是远远就看见了的，可快要行至附近时，忽有箭矢之声破空传来，然后是大片的箭雨铺天盖地向他们袭来。付明日一惊，只来得及歪了身子躲过一箭，顺势又挡下几支想趁虚而入的，可身后众人似乎难以防备，很快响起一阵闷哼和坠落声。付明日急急回头望去，只见二十五个大汉均中箭跌下了骆驼，倒在沙地里呻吟着，不少骆驼也中了箭，可似乎皮厚没插进去。上官枫扬似乎安然无恙，正眯眼望着绿洲方向，而美生，则稳稳骑在骆驼上，手中握鲜花一样抓着一捆箭，正翻来覆去地研究着。

　　“你们没事吧？”付明日急忙跳下骆驼，冲到中箭的人身边仔细查看。只见插在他们身上的箭箭身极细，若没伤到要害，应该不会危及性命，可如果沙盗不在箭头上涂东西，他们也就不配称为沙盗了！付明日观察他们的脸色，并无中毒迹象，可他们挣扎的动作却缓慢而微弱，连呻吟声也几不可闻。看样子，应该是让人脱力的药物。

　　上官枫扬忽然笑了起来，扬声道：“既然主人盛情邀请，我们怎能临阵退缩？美生，我们过去。”说完跃下了骆驼，朝绿洲方向徒步行去。付明日紧握拳头快速跟上，美生搂着一捧箭，也慢慢跟了过去。

　　而沙盗似乎已有了别的打算，总之直到他们进入绿洲中，也不见有暗箭再次来袭。

　　忽然进入比较阴凉的环境，感受着不时从植物上溅落的冰凉水珠，似乎整个人也跟着冷静下来。三人脚步轻缓，可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他们脚下沙地的细碎声响，仿佛并无旁人。可上官枫扬和付明日都心知肚明，埋伏的人可不少。跟在他们身后的美生不知紧张为何物，只顾着四下张望，似乎对绿洲中的植物颇感兴趣。

　　拨开一丛繁茂枝叶，便有一潭清水跃入眼帘，同时挤进视野的，还有水边瘫成一团的众位操练营伙伴，一个个都被捆得结实，而且似乎都昏迷不醒。他们四周守着二十来个壮汉，正手提大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嘿嘿……付府小少爷果然是有情有义啊，竟为了手下以身赴险，实在是感天动地，哪！你有没有很感动啊？”歪眼头目就立在水边的一棵树下，手里挟着唯一清醒的老鼠，用尖刀死死抵住他的喉管，看似稳操胜券般盯着终于出现的三人，在扫过美生时眼珠歪得格外厉害。

　　付明日看到众人虽被制住，但并无伤亡迹象，心中不由一定，再看到歪眼头目挟持着老鼠时，蹙了蹙眉，冷声道：“你们有什么目的快说！我可没功夫和你们瞎耗！”

　　歪眼头目悠哉地开了口：“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想讨样东西。”

　　“要钱？”付明日快速打断。

　　“不，是要《无伤药典》，不知付少爷可曾听闻？”歪眼头目笑了笑，“外头传闻这部药典和这次的药材一起运送到付府，结果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打退了至少两批人马才把东西劫了过来，可却扑了个空。难道《无伤药典》其实早已藏在了付府中？”

　　付明日神情一冷，厉声道：“你们从哪听来的荒谬之言？什么《无伤药典》，根本闻所未闻，又何来藏在付府一说？”

　　上官枫扬本是在一旁静默着，忽然就笑出了声，朝歪眼头目问道：“是谁教阁下这番说辞的？阁下看来对药学并不了解，不去想着金银珠宝，却无故来讨要什么药典，难道这药典里头还有藏宝图不成？”

　　歪眼头目一愣，又迅速回神嚷了起来：“废话少说！只问你们交是不交！”

　　“这明显是江湖上的造谣！付府根本就没有什么《无伤药典》！让我们交什么？”付明日声音盖过歪眼头目，显然更为激动。

　　“没有？我们沙盗可从不干没有好处的事，让那小娘们儿过来！我可以考虑拿她换下我手中这个，否则别怪我要下令杀人了！”歪眼头目并未坚持第一个要求，却愈发显得霸道无理。

　　“别做梦了!你以为……”付明日还想接着嚷，却被上官枫扬制住，定神一看，却见美生已慢慢向歪眼头目走去，眼睛直直盯着头目跟前的老鼠，似乎其他的一切都没看在眼里。而她手里的那捆细箭，已经全部转移到了上官枫扬的手上。

　　头目一看美人主动靠近，暗喜的同时不由收紧了抵在老鼠脖子上的刀，几乎要嵌入肉里，歪斜的眼珠似在看着付明日两人的方向戒备，“走快点！”看着美人轻飘飘地走过来，头目不禁有些急躁，不断催促着。

　　若非老鼠全身无力又被歪眼头目牢牢制住，一定会对美生死命摇头，让她离远点。

　　付明日试图上前阻止，却被上官枫扬巧妙地拦着，可见付明日推攘得激烈，才低声道：“相信美生。”付明日这才后知后觉地忆起美生的身手，于是静了下来，忧心忡忡地紧盯着美人。

　　美生看着老鼠急躁的双眼，一边靠近一边开口问道：“你还喜欢我吗？”

　　老鼠望着美生，眼中的焦急顿时转变为迷惘，接着又染上坚定的色彩，竭力开了口：“喜……欢……殷……姑……娘……”

　　从“喜”字开始，喉管的刀尖就没入了皮肉，开始有血液从伤口出涌出，而伴随着每个字发音的震颤，脖子上的刀尖抵入更深，伤口更大。短短的几个字说完，老鼠的脖子已被鲜血染红，衬着苍白的皮肤尤为显眼。

　　“喜欢就好。”美生歪了歪头，继续盯着老鼠，“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所以……”

　　歪眼头目上一刻还贪婪地盯着眼前的美人，忽然觉得眼前一花，美人瞬间消失，紧随而至的是握刀右手传来的一阵剧痛，伴随着尖刀落地的声音，与手骨的奇异脆响精彩合奏。

　　“你现在不能杀他。”美人悦耳的声音近在咫尺。

　　歪眼头目不由惨叫着起来，待美生一松手便捂着无力垂下的手臂迅速后退，当看到眼前女子再次有了动作时，终于惊慌地扯着嗓子吼起来：“快！都给我上！把他们通通干掉！”

　　一声令下，不单是守着人质的沙盗们动起了刀，就连周围埋伏着的人也都跳了出来，分散开往三人的方向围了过来。付明日速度更快，似乎是拼尽了全力，冲到人质身边迅速打倒一个沙盗，夺过长刀就和其余匪徒奋战起来，坚决不让他们靠近自己身后仍在昏迷的手下。

　　上官枫扬并未急于动手，扫视了一遍四周蠢蠢欲动的沙盗，自言自语着：“差了几支……”接着，在有人按捺不住挥刀砍过来时轻松跃至半空，手下大幅度一扫，周围一片沙盗顿时栽倒，每人的肩膀都被细箭贯穿，也沾上了箭上的药。剩下没被射到的，则握着刀四处张望不知所措，上官枫扬也不亏待他们，很快地上又多了几位被强制昏迷人士。

　　不知为何，美生身边围着的沙盗最多。不过刚刚折了头目一只手臂，似乎并不能让这群壮汉有所忌惮，眼前美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还是根植在众人心中，大家都拎着刀邪笑着靠上来，却并无太多防御姿态。其中一个大汉最是积极，抢在别人前头凑了上来，伸出满是汗毛的大手，口中喊着“美人儿”，目标直指美生白皙的脸颊。

　　可接着大汉忽然觉得拿刀的手中一紧，低头一看，美人的纤纤细手正握在刀刃上，若无其事地对他说：“借我用一下。”也不待大汉回答，猛地从他手中抽出，刀柄依旧朝前，直直往包围自己的那一圈沙盗袭了过去。众人也没看清美人是什么动作，便觉得臂上一痛，手就像是不听使唤般齐齐松开了武器，长刀哐啷哐啷掉了一地。美生顿了顿身形，也跟着抛开手中的刀，又快速跃至包围圈外侧，在众人身后快速巡了一圈，便见沙盗们一个接一个翻白了眼慢慢软倒在地，没了声息。

　　那个被美生借走武器的大汉这才反应过来，冲着她大叫：“你这妖女对他们做了什么？”

　　美生并不言语，瞬间从大汉眼前移至他身后，在他惊恐睁大双眼的同时举起右手放慢动作在他后颈一劈，大汉终于如愿以偿，翻着白眼以雷同于同伴的姿态“噗通”倒地。

　　“我只是对他们做了这个。”美生看着地上已失去知觉的大汉，慢慢解释道。

　　与此同时，付明日那边也清理完毕，周围劫匪倒了一地。

　　“不可能！”歪眼头目眼睁睁看着情势一面倒，自己由绝对优势转眼陷入绝境，不由失声喊了出来，“你们怎么会没事？”

　　付明日嘲讽一笑：“你是说一路上抹在草叶上的那些迷药么？你以为付家是什么？用这种雕虫小技就想对付我？

　　歪眼头目慌乱地后退着，不断地挥舞着左手，似要抹掉眼前令人发狂的绝望图景。他刚当上老大才多久？本指望着能和兄弟们大赚一笔，多捞点油水好花天酒地快活一番。而眼前的这一切，都因那个怪人而起！那天来的蒙面怪人，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只是让他们做几件简单的事。

　　“劫走付府运送的药材，用押送的人做人质，逼付府的人出面。”

　　这也算他们沙盗的老本行，不过用下人的命来威胁到底顶不顶用，倒也不是他们该操心的问题。

　　“用我给你的东西截住的多余的人，剩下的，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有付府三公子，一个蓝衣青年，还有一个白衣女子。”

　　这都能料得到？是不是太神了点？不过管他来的是七大姨还是八大姑，总之他们有钱拿就行！

　　“接下来把我告诉你的话说给他们听，威胁他们索要《无伤药典》，当然，他们肯定说没有，那你就拿押送药材的下人威胁他们，说用白衣女子交换，把她带回来给我。”

　　拐弯抹角的，说到底还不是要女人？

　　“不过带不回来也无所谓，反正无论如何目的都能达成。我甚至还可以为你们提供一条万全的后路呢……呵呵……”

　　无所谓……后路……对、对了！他还有后路可走！

　　歪眼头目忽然一激灵，忙不迭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把其中液体匆忙灌了下去。

　　“如若担心来人武功高强，这里有能短时间大量提升内力的灵药，可维持半个时辰，你若多疑，可先试试看，便知我没有骗你。”

　　他半信半疑地试过一次，内力真的迅猛增长，虽然只维持了半个时辰，可依旧让他欣喜若狂。

　　把他们都干掉……把他们通通都干掉！歪眼头目开始疯狂地狞笑，等待着药力的迅速发作，他的金银财宝还在等着他去挥霍，怎么可以束手就擒？

　　可他没等来浑厚的内力，却等到了一股鲜血，猛地从口中喷薄而出，接着全身开始剧烈抽搐，很快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只有歪斜的眼睛似乎还不甘地瞪着什么，一直合不上。

　　付明日赶上来一看，也只得摇头：“是西域邪毒，服一次内力大增，服两次中毒身亡，无药可治，他已经服了第二次，没救了。”

　　“似乎是……有人出钱收买了他们……”身后倒在地上一直无声无息的老鼠忽然冒出一句，脖子上的伤口又开始往外冒血。

　　在场众人均沉思，而美生则盯着不远处倒地沙盗身上插着的箭，又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上官枫扬，没由来地低垂了头。

　　经过这一番不算苦战的搏斗，除了猝死的头目和些许被付明日砍杀的盗匪，其余沙盗皆留了活口，串粽子一样被绑在一起，跟在队伍的骆驼后头，跌跌撞撞地前行。已恢复体力的操练营汉子们似乎都对沙盗怨气极大，其中以虎啸天尤甚，他因从头到尾昏迷不醒而错过了精彩场面。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恨自己怎么没把大腿割下一块肉来硬挺住，竟然错过了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并一直叫嚣着回去以后定要和残留的沙盗们一决高下。众人早就听惯了，也就是路途无聊之时偶尔兴起给他喊两声助威。

　　上官枫扬不知碰上了什么高兴事，一路上的笑容比平日多了许多，而眼睛始终不离美生。

　　老鼠则算是光荣负伤的伤员，虎啸天看到时又是一阵呼天抢地，大有若是他自己被匪徒挟持，就主动掰开衣襟让他们插上几刀英勇就义的气势。此时老鼠正梗着脖子僵在骆驼上，两眼直视前方，一副永垂不朽的已逝壮士雕像样。不为别的，只因身旁和他并排骑着骆驼的，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殷姑娘。

　　美生此时正端坐骆驼上，扭过头牢牢盯着他，目光仿佛仙人掌般扎得他全身都莫名刺痛，但同时心跳也在急剧加速。

　　就在老鼠觉得她此番前来，定是为了给他那羞于见人的感情表白来个斩立决的时候，美生终于开口了。

　　“老鼠，你为什么喜欢我？”果然是一贯直奔主题的做派。

　　“咦？”老鼠没听到意料中的话，愣了愣神，很快答道，“呃，因为、因为从第一眼见到殷姑娘时，就觉得……殷姑娘……殷姑娘很美……很美……”

　　“因为我美所以你才喜欢我？”美生提取重点。

　　“其实也不……”

　　“那如果我长得不美，你还会喜欢我吗？”经典问题。

　　老鼠顿了顿，像在驱走尴尬般笑了笑，低低地开了口：“我见到殷姑娘时，殷姑娘就是很美的了，怎么会有如果？”

　　美生停了停，似在整理思路，很快又接口道：“好吧，那我来举例说明，假如我……”只见她猛地垂下了头，黑发遮面，然后再迅速抬起，出现在老鼠眼前的居然是一张眼突鼻歪嘴爆裂满是鲜血的脸，恐怖的裂嘴还在一张一合，声音依旧清脆悦耳，“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老鼠盯着美生的脸一动不动，保持着羞涩微笑的表情，忽然直直向一旁歪倒，噗通一声，狠狠栽在了沙地上，全无挣扎。

　　“老鼠？老鼠你怎么了？”前头一直不时回望着美生这边的付明日第一时间有了反应，扬声问道。

　　美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向付明日，完好无损的脸上美丽依旧：“显而易见，暴晒脱水负伤加上惊吓过度，他终于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