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误将首辅当夫君》夜轻

4、第 4 章

　　言懿听了林大夫的话，原是想等到明日休息好了再去找陆洵之的，但她午时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忽然想起好像夫君到了汴京后就在自家隔壁置办了宅子，如此还怎么坐得住！于是一番梳妆她就直奔陆府来了，连上天都在帮忙，刚到陆府门口就看到了外出归来的夫君。

　　时隔两年，但仅一眼，她就认出了对方。

　　惊喜夹着委屈席卷而来，等她回过神时已扑在了夫君怀中，万千思绪化为千言万语，却又在出口的一瞬哽在喉间，眼泪再也忍不住，她将脸埋在夫君的胸口，双手用力一环，将人抱的紧紧的。

　　久别重逢，当下她心里满满当当的无暇顾及其他，自然错过了被她抱着的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以及略微僵硬的双手。不过即便她留意到了也不会多想，在她的“记忆”里，是她先把夫君给忘了，还不辞而别，夫君心有怨怼也正常，日后多哄哄就好了。

　　哄夫君，她最拿手了！

　　她吸了吸鼻子，下巴抵着夫君的胸膛，仰起头看他，“夫君呀，我好想你。”

　　嘤然呢喃，温情脉脉，却——被一阵抽气声打断。

　　正是惊魂未定的言家父子，二人刚站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这一声“夫君”给吓得手忙脚乱，也顾不得礼节，直接一个箭步上前，一左一右把言懿拉了回来。

　　言懿回头，“爹，兄长？”

　　软糯的尾音诉着几分不满，虽然夫君的胸膛硬邦邦的，但他身姿挺拔，窝在他怀中很是安心，她还没抱够呢。

　　言父见她挪了挪脚步又要往陆大人那边靠，慌得直呼：“我的小祖宗喂！”

　　言瑾见势先一步站到了中间，同时揖手行礼，“见过陆大人。”

　　说完顶着压力也不等陆叙的回答了，拉着言懿就走，但显然言懿还不想回去，甚至隐隐察觉出了不对。

　　她往左边睨一眼父亲，再往右边睨一眼兄长，抿着唇不说话。

　　言父了解女儿的性子，知道再多说几句她嘴巴能撅得挂油壶，搁平时定然都顺着她来，但现在对面是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行事完全不用顾虑他们，万一真说出点什么刺激到言懿，那可就完啦。

　　他心一横，语出惊人：“懿儿你先回去，我们和陆大人商量一下你俩的婚事。”

　　一道寒光自身侧斜来，饶是言父商场沉浮多年也止不住心里一颤，差点站不稳，但事已至此，胡话也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编，他小声和言懿说：“婚事繁琐，你伤还没好全，一会听着听着准打小呼噜，呼噜呼噜。”

　　言懿杏目圆瞪：“我没有打小呼噜！”

　　“你都睡着了哪里还知道有没有打小呼噜？”言父稳稳拿捏，“难道你想刚重逢就被你夫君看到你呼噜呼噜的模样？”

　　言懿当然不想，她气的跺脚，嗔道：“可是我们已经在陵州拜过堂成婚了。”

　　言父：“你也说了在陵州，那顶多……顶多算私定终身。”

　　私定终身？？

　　旁边一直默默看戏的陆府管家和长随终是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呼，意识到什么又赶紧捂住嘴，但眼里流露出的光芒，可以说是一个赛一个的好奇。

　　言懿循声抬眸，却被夫君胸口染湿的一大片给晃了眼，她心里一虚，玉面迅速浮起红晕，悄悄移开目光，少倾又转回瞄一眼，见夫君脸上没有生气的神情这才放下心来。

　　“好吧好吧。”她妥协一步，“那现在我先回去。”

　　今天情绪起起伏伏她确实有些疲乏，况且夫君就住在隔壁，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临走时她莲步轻移闪到夫君身侧，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先是一笑然后俏皮地眨了眨眼，像是约定一般：“夫君，我们晚点见呀。”

　　言父和言瑾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直到人完全进了言府才稍微缓了口气，但下一瞬，身后传来幽幽一声：“不知二位想和我商量什么婚事？”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甚是心虚。

　　这一场闹剧开始到现在，陆大人终于开了金口。

　　言父和言瑾齐齐转身行礼，第一次正面打量这位年轻有为的首辅大人。

　　陆叙没穿朝服，而是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束玉带，缀一枚色泽饱满的玉佩，他眉目英挺，脸上棱角生的利落如刀削斧刻，每一处都落得恰好，若抛开身份地位，仅就这一身皮相而言，确实会是言懿喜欢的类型，但其少年入行伍，又在沙场里经历了生死，一步一步爬至高位，即便只是临风而立，倨傲与威压也浑然天成。

　　言父和言瑾站直身，见对方似笑非笑看过来，心里虚的一时不知该从哪儿说起。

　　还是陆叙先打破了沉默，他先行一步越过他们，“到府里来吧。”

　　言父和言瑾赶紧快步跟上，然后是陆府的管家和长随一行人。

　　走了一段路后，言父转去看言瑾，言瑾也正好看过来，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几分微妙。

　　在来之前，他们想象中的陆府，装潢的或清冷简约，或雅致非常，或奢华富贵，实际却是闲雅之中充满了盎然生机，特别是他们落座的这处院子，门口两棵盛大槐树，花瓣团团簇簇，与底下的绿荫相映成趣，偶尔细风拂过，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清甜香，看起来更像是言懿会喜欢的风格。

　　陆府的管家来看了茶，陆叙靠着椅背，轻轻抬手做了“请”的动作，他依旧惜字如金，却没有端出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姿态。

　　这也让言父和言瑾心中有了衡量。

　　和陆大人谈交易，没点心眼子，或许连什么时候被算计进去了都不知道，但若是藏着心眼子，手段却不够高明，无异于上赶着送笑话，所以言氏父子选择坦诚一切。

　　言父删繁就简将言懿遇袭，醒来后记忆混淆一事快速说了一遍。

　　陆叙原本手指摩挲着茶盏，在听到言懿误将他当成了夫君时蓦地顿住，但仅是一瞬又恢复如常，他垂着眸子，又喜怒不形于色，旁人难读懂他在想什么。

　　言瑾拿不准，加上言懿这事说出来寻常人难以相信，于是他接着父亲的话补充道：“前段时间关于大人和懿儿的风言风语，言家不曾参与半分，我们家世代从商，无人入仕虽可惜，但每一种选择都经过深思熟虑，不会因此便想靠些不正当的手段攀附权贵，此次若非事关懿儿安危，迫不得已我们断不会来叨扰大人。”

　　陆叙听完，问的却是：“什么话本？”

　　“什么？”言父和言瑾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叙抬眸看向二人，“你们说她看的是什么话本？”

　　言父咳了一声，话本这边是言瑾在跟进，于是他回道：“话本名称是《陆大人和他的落跑小娘子》。”

　　“咳！”一旁的管家没忍住。

　　陆叙斜他一眼，但收回视线时唇角微微弯起。

　　言父怕陆大人被这话本名称一激怒，直接将他们轰出去了，赶紧拉回话题：“陆大人，倘若您愿意帮忙，待懿儿恢复，我们言家任凭差遣。”

　　这是愿赌上整个言氏的意思了。

　　陆叙手指轻点桌子，黑眸聚起一丝玩味，问言瑾：“你也同意？”

　　富贵人家因钱财六亲不认兄弟阋墙，比比皆是，尤其言氏这般雄厚家底，若当长辈的厚此薄彼，更容易横生矛盾。

　　不过言家显然不同，言瑾也不是一般人，他和爹娘一样将言懿视为掌上明珠，是以毫不犹豫点了头，“自然。”

　　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陆叙沉默几息，“可言小姐正值妙龄，你们让我假扮他夫君，不怕影响她日后再择良婿？”

　　早在下定决心找陆叙帮忙时，言父和言瑾就有想过这个问题。

　　“懿儿的安危排在一切前边。”言父郑重道，“今后的事，她若有心仪之人，我们便帮她消除影响，她若不想成婚，言家也可护她一辈子。”

　　“那……”陆叙话音微顿，“她若假戏真做了呢？”

　　言父和言瑾齐齐顿住。

　　他们想了诸多可能，唯一没考虑到这点，言懿向来有主张，应该不会仅仅冲着这一身优越皮相就喜欢上陆大人的……吧？

　　默了几息，再对上视线时，父自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所有顾忌都没有言懿的安危来的重要。

　　既已下了决心，便没有什么可再迟疑的，言父将想法告诉陆叙，便见陆叙抬手给自己斟了茶，袅袅薄雾之后他似是很轻的笑了一下。但陆大人面相锋利英气，笑起来时更像是对猎物已势在必得的闲然自在。

　　“我同意了。”

　　简短的四个字，让言父和言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抓紧时间商量了后续配合的细节。

　　直到暮色渐沉，二人出了陆府还有些恍惚。

　　事情总算顺利解决，但不知道为何，又感觉心没落到实处。

　　言父感慨：“没想到陆大人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无需考虑太久。”

　　其实言父和言瑾都明白，像陆叙这般身位，已经极少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答应或不答应，只看给的是不是他想要的，过多的周旋反而是在浪费时间。

　　而陆府这边，言家父子走后，陆叙直接回了书房，屋内影影绰绰，他打开墙壁的暗格，只见里边放着几本书册，拿起来后，其中一本的封皮上赫然写着——

　　陆大人和他的落跑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