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谷》追逐阳光

208、寿县豆腐脑

　　“哈……果然天下没有沂山姜家不知道的秘辛，老朽出自镜山钭氏原来姜谷主也是早就知道的。”蓑笠散人甚是感动，也就教了十天半个月的避水术，没想到姜尔雍却一直尊其为师。
　　“虽然镜山钭氏奉崇的是儒家教义，但钭氏亦是源自姜姓，故而对其有所耳闻。”姜尔雍施礼道。
　　“我因为信奉道家教义，即使是一门子弟，在镜山也是饱受排斥，故而终生游历在外，姜钭虽同源，可教派隔阂在那搁着，姜谷主能替我打听到钭氏现状，可见是费了不少气力。钭思齐虽是当朝大儒，河汾门下，入朝弟子不计其数，但为人迂腐不堪，拗相公一个，并非钭氏之福啊。”蓑笠散人感慨地道。
　　“先生多年未与镜山联系，可能不知道后来的变故，”姜尔雍缓声道，“钭思齐一直在汴京讲学，耄耊之年因思念故土，带着大儿子钭延康落叶归根返回镜山，行至庐州不料染上恶疾，幸遇天柱山吕氏门主吕静娴路过出手相救，钭思齐父子这才由危转安。返回镜山不到两年，因年事已高，钭思齐大儒驾鹤西去，在钭延康的主导下，镜山钭氏重修家规，对钭氏子弟信奉教派不再作苛刻要求，这才有不少钭氏子弟重返镜山。”
　　“姜谷主心存高义，此行原来是另有目的，老朽虽已半截入土，对姜谷主的心意还是感恩不已。”蓑笠散人起身隆重地向姜尔雍行了一礼。
　　“当不得当不得，先生折杀姜熙了。”姜尔雍赶紧侧身避过。
　　“虽然姜谷主在我们八公山一带的修士眼里，是个功德无量的活神仙，但毕竟信奉的道家教义大不同，呆的时间过长多有不便，既是心意已了，那就请回吧。”蓑笠散人下逐客令了。
　　“是么，在你们这些净纯派修士眼里，我家熙哥哥也是神仙般一样么。”文木乐颠颠地道。
　　“那是自然，能使恶魔向善，人间少了多少生灵涂炭，姜谷主德披后世，自然是当得起活神仙之称。”蓑笠散人寿眉抖了抖。
　　“前辈这话什么意思啊？”文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青阳尊莫非是忘了孤鸿散人之前的恶名？”蓑笠散人轻笑道。
　　“啊？！”文木一愕，合着这穷鬼老头是在说我啊，说的话还真是直白啊，比我说话还直白。
　　“先生，先前那都是以讹传讹，大家只看到我家闲弟屠敌的手段有些过火，却是不知杀敌的起因。”姜尔雍解释道。
　　“都传姜谷主最为袒护孤鸿散人，果真不假，”蓑笠散人笑道，“不必争辩，别人不知，我却是也能猜得几分。”
　　“先生这话意思是……”姜尔雍不解地道。
　　“以前不知道孤鸿散人是烂柯山闵氏遗孤，凭他那惊悚的手段自是将其归为恶魔妖孽一类，知道他是闵氏后人，就不难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了。”
　　“先生也早就知道闵氏一案另有蹊跷？”姜尔雍问道。
　　“玉树临风的闵济世道友不但长得异常俊美，而且天资聪颖，勤奋努力，而立之年就扬名天下，称得上是一代英才奇才，加上为人和善可亲，济弱扶倾除暴安良，像他那样德高望重誉满天下之人，满府竟遭灭门，想来也不是坊间流传的那么简单。”蓑笠散人叹道。
　　“前辈与我爷爷认识？”听蓑笠散人这么一说，文木心中的不快一下子消散了。
　　“虽然奉行的支派不同，但老朽与你祖父确实是相识，一起论过几次道，”蓑笠散人感慨道，“虽说萃灵印是修真界的至尊之宝，可烂柯山惨遭灭顶之灾不仅仅是它引起的，主要还是在于你祖父自身。”
　　“前辈这话什么意思？”文木追问。
　　“闵济世道法高深，声望赫赫，在祛邪一宗是个传奇似的存在，祛邪宗不少门府联合造势，准备将他荐入绯院，凭他的影响力，绯院的百稔大帝终将是非他莫属，这样一来，自然是遭那些野心勃勃之徒的猜忌，欲除之而后快。倘若闵济世有姜谷主这般通达，知道隐忍藏拙，能做到激流勇退，烂柯山应该是另一番情境。”
　　“先生谬赞了，小的独善其身庸碌无为，哪敢与闵老前辈胸怀天下的英雄气概相比。”姜尔雍连连摆手。
　　“孤鸿散人能变成现在的青阳尊，都是姜谷主之功啊，道门之幸，天下之幸，功德无量。”
　　“先生可能不知，小的能成为现在的姜谷主，却是我家闲弟十几年的经营之功。”姜尔雍含笑道。
　　“哈……老朽这可就没话好说了，只有祝福两位了。”蓑笠散人大笑道。
　　“谢谢前辈的祝福。”文木没皮没脸地接话道。
　　离了八公山，在朱吉龙一张滔滔不绝的嘴下，文木便惦记上了寿春不少有名的特产，于是撺掇大家去寿春城里逛了逛。
　　“上次邹雄之送给咱们谷中的砚台，你们不是说挺不错的么……好像说就是寿春产的吧？”文木问虞炯。
　　“小师尊，那叫紫金砚，在文人墨客中口碑不错，确实是产自寿州，这里应该也有卖。”虞炯连忙应道。
　　“在柴胡中，寿柴胡的药效也特别好，不妨一起采办些。”姜尔雍对姜回道。
　　“好咧。”姜回赶紧点头。
　　“闲弟，”姜尔雍突然想到什么，“去百休门道贺……要不咱们换个贺礼吧。”
　　“换个贺礼？”文木不知什么意思。
　　“我觉得‘惊鸿’剑还是留在谷中吧，咱们把这探珠宝典转赠给百休门。”姜尔雍拍了拍怀里。
　　“探珠宝典可是江湖上人人觊觎的珍籍，就这么送出去有点心疼。”文木笑道。
　　“闲弟不喜欢下水，我虽然水性还可以，但要专注于传授避水术还是没那个精力，而百休门修行的法术中，避水术最为专长，除了蓑笠散人，天下应该没有比邹氏子弟水性更好的了，将探珠宝典赠给百休门也算是物尽其用，各得其所。”姜尔雍劝导道。
　　“邹雄之急着要隐退，是因为突然悟到了本门遏浪剑法的精妙之门，我还是觉得送‘惊鸿’剑更能投其所好。”
　　“百休门中也不乏名剑，咱们送剑只能说是锦上添花，但要是送探珠宝典可不亚于雪中送炭，从今往后，百休门就不愁门中子弟的生计问题了，自然而然也会减少他们与各道门间的纷争。”
　　“熙哥哥真是一片苦心呐，深仁厚泽，想得甚是长远。”文木不再坚持了。
　　“闲弟道号孤鸿，此剑名为‘惊鸿’，现在想想，把它送给别人却是极为不妥的。”姜尔雍开玩笑道。
　　“呵呵，是我糊涂了。”文木也觉得有道理。
　　在朱吉龙的引领下，姜尔雍他们走进了一家小吃铺，店家一看六位穿着富丽堂皇王孙公子般的竟然来到他的小铺子，顿时唬得不行，赶紧过来招呼着。朱吉龙客气地与店家用当地口音交流，叫他只管把铺子的招牌小吃奉上就是。店家一听，赶紧乐颠颠地跑去忙了。
　　“大师尊，百休门可是贪婪成性的魔门呀。”在姜尔雍落座前，虞炯连忙擦拭了几下八仙凳。
　　“迂腐，愚昧，看样子你是被谷中请来的那几个顽固山长给拐带歪了，多次跟你们说过，别被人家牵着鼻子走，要自己去观察，都是道门修行之辈，分什么正派魔门，你眼中的名门正派，在蓑笠散人那些净纯派修士眼里，不也跟魔门无异么，就算如此，蓑笠散人不是还把探珠宝典赠给了咱们。谁没贪欲，谁没野心，你眼中的正派不是还出了蔡引烛霍天启毛庆卫守正之流么。人心不贪，道门也不可能会延续千年不败，正因为有了贪心，道门法术才会越来越精进，只要你不坑害别人，只要你不贪婪别人的劳动成果，你在自己的修习之途无论怎么贪心都行。百休门也不是个个都得罪了我，我视为恶贼的也只有邹梅轩冷石寒几人而已。”文木对虞炯训斥道。
　　“大师尊，小师尊这话……”虞炯苦耷着脸不服气地看向姜尔雍。
　　“大师尊，这是当地最有名的小吃，霜花玉豆腐。”朱吉龙将店家端上来的豆腐脑拣了一碗奉送到姜尔雍面前，心里在道，师弟啊，你就别看大师尊了，无论小师尊怎么胡说八道，大师尊都会偏袒是对的。
　　“嗯，你小师尊说得没错。”姜尔雍一开口果然没让朱吉龙意外。
　　“熙哥哥快尝尝，吉龙以前在这一带经常往来，特意推荐的小吃果然不错。”尝了一口豆腐脑的文木乐呵呵地道。
　　一听嘴刁的小师尊说美味，在姜尔雍舀了一勺入嘴后，姜回虞炯也赶紧迫不急待地伸勺入碗。
　　姜尔雍咽下一小口豆府脑，眉头一漾，果然味道不错，但仍不忘继续告诫虞炯：“你小师尊嘴里所说的贪是指进取之心，都峤山瞿氏不贪，世上就不可能有千枢机；峨嵋山缪氏不贪，就不可能会出现被道门同仁称为山中皇宫的咱们空灵谷；鸡笼山谷氏不贪，就不可能探得出中条山的纯金如山；钵池山徐氏不贪，就不可能雕琢出萃灵印；逍遥山崔氏不贪，不可能会焙制出血泪丸；庐山梁氏不贪，就不会有吓退西夏虎狼之兵的火炮；清源山秦氏不贪，咱大宋军中就少了良弓利箭；为师不贪，何来凝神丹龙血丸？只有人心不足，道门法术才会越来越多彩多姿变幻万端。尔等修行，万不可泥古不化，灵识囿于一室，便只有死路一条。远的不说，你嘴中的美味就是因为贪心而得来的。”
　　“啊……”虞炯刚好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豆腐脑入喉，弄得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熙哥哥这话意思是……”文木也好奇起来，怎么贪心还跟口中的豆腐脑搭上架了。
　　“当年淮南王刘安为求长生不老，让门下的那群道士……哦，就是我所提到的那八公，他们帮刘安研制神丹妙药，有次将丹矿放入磨成的黄豆浆中，没料想豆浆竟然凝固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士，有胆大的农夫尝了，赞不绝口，于是豆腐便流传于世。刘安长生不老药没炼成，倒无意间成了豆腐行当的祖师爷。”
　　“哦，怪不得八公山的豆腐美名远扬，原来是这层关系啊。”朱吉龙恍然大悟。
　　“师尊的教诲，弟子明白了。”虞炯起身整了整衣袖，向姜尔雍文木躬身行礼。
　　“明白就明白了，好好坐着就是，别晃来晃去的烦我。”文木按了按手，示意虞炯好好坐着。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祖师爷太上老君这一句话，就够我们领悟一辈子的，”姜尔雍继续道，“百休门之所以被某些门府所不齿，是因为他们邹氏子弟修行时，攫取灵识后，会将灵兽活活剥皮，有些生灵皮被剥完了，还一时不会断气，扭动肢体，甚是吓人，慢慢的邹氏的恶名就越传越不堪了。”
　　“真残忍啊。”虞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大师尊，他们干嘛要那么干啊？既然是汲了灵识，一剑杀了就是，干嘛还要折磨它们。”虽然自己的小师尊杀人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朱吉龙一听大师尊的描述也觉得过于血腥了。
　　“听说是活剥的皮毛，用来制作毛笔和一些文房用具效果更好，也不知是不是事实。”姜尔雍摇了摇头。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咱们赠出探珠宝典倒确实让百休门多了项生存门道。”文木眉头也皱了皱，难不成邹氏子弟眼中的灵禽灵兽跟自己眼中的仇人一般，非要用虐杀的方式才能解恨？
　　“大师尊用心良苦，道门各府也定会念着大师尊劝恶从善的义举。”朱吉龙动容地道。
　　“不是我赠，是你们小师尊----绯院的青阳尊赠给他们。”姜尔雍说着从怀里掏出探珠宝典，递给了文木。
　　“对对对，小师尊怕水，咱们空灵谷留着这宝典确实也有些……”朱吉龙呵呵地道。
　　“咦，你小子怎么说话呢，谁说老子怕水了，我只是不喜欢亲近水而已，水还能淹死老子啊，”文木接过探珠宝典藏入怀中，瞪了一眼朱吉龙，“臭小子要是不信，咱俩去附近河中比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