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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章十七·谢婵娟 ...

  •   走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方才被晏绥闻到身上香味的那人,早混进了人群中不知所踪了。袁定所猜的也是如此,便道:“看来这子归楼,着实是有问题。”
      “是,”晏殢雪只看了两眼,就轻易放弃了,心知不可在此事上浪费时间,“我们走吧。”
      老鸨黄灼华的书房在何处,袁定随手拦了个姑娘就问到了:楼梯一路上至三层,顺雕花椒图红木廊檐向左拐两道,再走数十步,届时看见了便知晓是此屋了。两人到了门前,心想这也着实是有够不明显的:制式雕花与旁的几扇门如出一辙,门上糊的油纸也没什么不同,唯一能让他们看出来这间屋子与其他几间有异的,就是门上挂着的一把铜锁。这铜锁旁的都如若寻常,却并无锁孔,自然也无钥匙,锁身一是横式圆柱,上有四环铜箍,铜箍刻有汉字,可随意转动。晏绥上前去查看,自右往左首个转轮上刻的依次为山,嘒,桃,幽,棠;而后是之,彼,幽,棣,有;第三环上刻的则是南,之,小,夭,扶;最后是星,华,夭,山,苏。
      “这是把藏诗锁哪,”晏殢雪随手转动锁上铜箍,“我统共就做过一把,还是五言的,这四言的倒少见,看似是诗经里的词句。山有扶苏,嘒彼小星,桃之夭夭,幽幽南山,棠棣之华——将军觉得是哪个?错了也不打紧,再试一次便可。”
      “小王爷心下既已有了决断,就莫再问我了。”
      小王爷笑了,将锁拨正:“说不定我错了呢。”
      铜栓应声而开,晏绥拔开后将其从门上取下收好,两人进屋,晏殢雪回身便关好了门。这黄灼华黄妈妈的书房倒是整洁规矩,站在其中时似是将子规楼里所有的嘈杂纷扰都关在了门外,只落得满屋清静。甫一入得屋来,左右各一青铜灯台,前正对一双扉雕花窗,窗前木案上堆叠文书二三,摆着一排的文房用具。窗左右背光处置有两红木立柜用以藏书,大多是民法律法,行商之道,夹着几本言情话本,不一而足。这次晏殢雪直奔那些个书册典籍就去了,指望着能从中翻到些账目名册等物,也不求真能找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有些个蛛丝马迹也是好的。可惜天不遂人意,翻完了书案的袁定两手空空,晏绥也是一无所获。
      既然找不到物证,便只得候候人证了。大将军刚把手中一张记载了日常流水的熟宣放下,就见门扉被推开了一道小缝。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是黄灼华回来了见门锁不知所踪而心下起了疑。好在不一会儿木门就被推开了大半,已能看见那来者的眉目:一双绿豆大小的吊三角眼,眼底露出小半分的眼白来,看人时总像是带着鄙夷不屑,脸颊上零零星星地布着雀斑,还混杂着几颗颜色深邃的痣,最为显眼的是鼻下人中上的那颗,离鼻子又十分的近,极其扎眼,一下就把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衬得更古怪了。
      抛开这些,至少这显然是个孩子,年岁不满十五,定不会是黄妈妈。晏绥舒了口气,匆忙将人拉了进来把门反手关上,袁定也不顾少女看到他时满眼的惊恐,匆忙问道:“是祝琼琚祝姑娘吗?”
      她生硬地点点头,又像是不敢认,怕他对自己有不轨之图。晏殢雪见此连声宽慰她:“姑娘莫慌,我们是听闻你有意要离开子规楼,正巧我们手头有一案子与此地有关,若是能得你相助,当是最好不过,我们定也会帮你恢复合法身份找回家人。”
      “你们是衙役?是衙门派来的人?”
      “勉强算得,”袁定回道,“你大可信我们。这里不好说话,我们还是尽快去别处看看有无更安全的地方。”
      “三楼的南山间现在应当是没人的,”祝琼琚倒是很快就信了,也不知是否只是因为这位公子长得仪表堂堂,对以小姑娘来说着实不像什么恶人,“今天昀儿姐姐又放了客人鸽子,那位定了一个时辰南山间的老板不久前骂骂咧咧地走了,直至午时都没人会去的。”

      南山间,名自诗经·小雅·斯干,“秩秩斯干,幽幽南山。”,意前有潺潺溪水,后有终南之山,也是方才那藏诗锁上的几道词句之一。此屋位于子规楼三层南侧一角,与黄老鸨的书房恰呈对角。此时的子规楼大堂里的骚乱已过,想必是尉迟随着捕头一道将那黄灼华带去了县衙,姑娘们心里一时没了底,便暂时闭门不待客了。好在三楼现在竟完全没有人来往,他们出门时也没吸引谁的注意,便得以一路举止如常地溜进了那南山间。
      “姑娘,小生此次是随着袁将军一道来帮忙的,名姓样貌暂不可透露,还请姑娘见谅了。”
      几人在桌旁坐下,祝琼琚总归是不习惯与男子单独处于一室,略带窘迫地理了理衣摆:“没事的。两位公子说能帮我,要如何帮?又是需要我作甚?”
      “我听人说,姑娘是高门大户的小姐,是被人拐来此地的?这可属实?”
      祝琼琚点头:“是属实的。我记得家中宅院的样子,也记得爹娘,小时后还能念出准确的街道门坊,现在却是都记不清了。楼里带着我长起来的姐姐说过,我来时身上又是绣花棉袄又是锦绣布鞋,怎么都不像是穷人家卖掉的孩子,想必是走丢了被拐来了。”
      “那些棉袄布鞋,姑娘可曾留着?”晏绥问道,“那位姑娘又可否尚在子规楼中?”
      祝琼琚摇了摇头:“姐姐前几年嫁了当时的县令做了小妾,县令升官调去了苏州。衣物也早就都给谢妈妈收走了。”
      “谢妈妈是……?”
      “我们楼里有两个妈妈,一个黄灼华,专管账目、安排客人;一个谢采薇,专管姑娘、差遣人事,”她回道,“怕是早已被她烧了。”
      “若是如此,恐只得劳烦姑娘亲自在庭上作证了,”袁定蹙眉,他本是不想将一无辜女子牵扯其中的,谁曾想如今一看,是仅有此路,“你明日可有空?”
      “那两位今日得赎了我去才可,”祝琼琚见离开此处有望,趁机要求道,“说定了的,我为你们作证扳倒子规楼,你们助我离开此处去找我爹娘。”
      “那——”晏绥刚想出声应下说这自然是可以的,不曾想被袁定截了话头打断了:“姑娘还未为我们作证呢,怎么就急着要我们赎你出去了?万一是你编排故事想来蒙骗我们,这一赎了身,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跑?”
      晏殢雪素来不习惯以恶意度人,此刻却没说话:这毕竟是极有可能的事,作为他们唯一可用来证实子规楼非法买卖人口一事为真的人证,若是真跑了,还想找来一个怕是难了。晏绥抿唇,祝琼琚见他也不说话了,自知是无望了,便也豁达道:“罢了,多等半日我也是等得的。那就说定了,明日你们来楼里找我,我便随你们去衙门作证。等这罪名坐实了,你们就赎了我出来——嘿,若是运气好,说不定都用不着你们出钱,妈妈们怕是都不得不将我们几个被拐来的放了的。”
      就此敲板定下,两人又一商议,决定先找尉迟了了来将人带去县衙预先作个笔录存证,最好还能让她在衙门里待个这么半天,免得被楼里的妈妈们,特别是那位账房先生发觉,生出些什么变故。两人叫那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待他们回了县衙找到了尉迟县丞,再让他带人来领她离开。
      两人是匆匆忙忙回了县衙,逮着一衙役一问,才知尉迟大人与赵大人正在提审那方才抓回来的子规楼老鸨黄灼华。小王爷大将军混进人群中远远观瞧,只见堂上一女子跪坐在地的背影,听得赵县令拍案道:
      “子规楼拐卖良家妇女的证据就在本官手上,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诶呦,赵大人,”黄灼华的声音又细又尖,光听声音便能让人看见脸上端的那一派不屑,“拿几张破纸就打算糊弄我啊?小女子就一生意人,哪里敢做什么违法之事?您这借题发挥也得有些个限度,就那些个名字,也没个我们子规楼的印啥的,怎么就扣我们头上了?指不定是哪个熟客记的呢。”
      人群里传来了嗤笑之声。华亭就这么一家秦楼楚馆,想保它的男人自然还是占了多数的,也怕子规楼倒了,账目一明,火届时得烧到自己头上来。赵令飞心下恼怒,面上却多是窘迫,额头上的汗愈来愈多了,一时半会竟想不出什么辩驳的话,而尉迟县丞竟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这么一来二往了几次,光给百姓们看了个热闹,什么也没问出来,无奈只得草草休庭。尉迟了了早瞥见了晏绥头上那顶招摇的幕篱,立即悄然招呼着他们从后门绕去县丞衙,三人在县丞衙门口再次碰上,晏殢雪也顾不得问他方才怎么没像往常一样咄咄逼人了,仓促道:“我们找到了一被拐卖来的姑娘,愿意为我们做人证,尉迟大人带几个衙役去子规楼将人带来,在县衙里住一夜,明日开庭再审黄灼华。动作要快,莫摆出太大阵仗,免生事端。”
      尉迟了了点头,却无端突兀道:“周夫人的侍女桃夭,在牢房中被害了。方才前去送午膳的衙役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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