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少帝学习兴邦》木落月明

3、第 3 章

　　赵遵不知如何回答皇帝的发问。

　　袁绍不过是管辖宫廷禁卫中军的小校尉，听说他还是袁家的庶出的儿子。袁隗则是位列三公、身为君师的太傅。怎么能用袁绍来介绍袁隗呢？

　　可转念一想，榻上入宫半天的小子竟连宫中校尉的名字都知道，想必真是先帝托梦告诉他的。
　　赵遵把头埋得更低，愈发坚定地相信眼前人正是先帝属意的真龙天子。

　　刘辨进入图书馆，自己动手去查袁隗的来历。

　　“午安呀，读书人。”系统君的小奶音里也带着午后的困意。

　　刘辨没空搭理它，急匆匆地翻着书。《三国志》《资治通鉴》《后汉书》……从浩如烟海的典籍里找两个字还是挺难的。

　　被冷落的系统君很不开心，怒刷一波存在感：“都到电子书时代了，宿主为什么不检索呢？”

　　刘辨这才注意到图书馆里的电脑是能打开的。里边存有大部分古籍的电子版。他先往检索系统里输入“袁隗”二字，又用“隗”字单独检索，很快就把袁隗的家底摸得透透的。

　　总的来说，袁隗开局是王者，收场成青铜。

　　董卓初进京时，他是少帝的老师，四世三公的袁家在朝中军中都有很深厚的人脉。连张扬跋扈的董卓打算废弃少帝，也得经过袁隗的首肯不可。

　　也不知袁隗脑子抽的哪根筋，竟真的把自己学生从皇帝宝座上拉下来，宁可拥立一个与他非亲非故的新皇帝。

　　拥立新帝的董卓很快势头压过袁隗。再后来袁绍跑到关东起兵，董卓唯恐叔侄二人里应外合，果断出手将袁隗一家屠戮殆尽。

　　按照时间线，现在的袁隗已经同董卓站到一块。董卓敢公然向少帝投毒，同这个老东西的支持是脱不得干系的。

　　刘辨从系统空间里回过神。

　　袁隗已从苍龙门走到北宫的合欢殿台阶下。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书童，肩上各负一方书箧。刘辨猜想，袁太傅这会儿前来面圣多半不是为了教书，是替董贼看看陛下到底被毒成个什么样。

　　赵遵还不知道袁隗也是董卓的人。他只知道参与偷换天子计划的大臣里没有袁隗。也就是说，此事还是瞒着袁太傅为好。

　　刘辨的性情举止同少帝实在差得太大。赵遵恐给袁隗看出破绽，连忙劝刘辨：“从前陛下为了逃课，时常使出装病的法子糊弄先生。此刻不如照做，紧闭殿门，由奴婢来劝太傅回去。”

　　刘辨盯着殿外广场上逐步向他走来的老人的身影，嘴上勾起个顽皮的笑容。

　　他现在有个大胆的主意。

　　袁隗的殿阶爬到一半，发现合欢殿的正门紧闭起来，几个黄门守在殿前围成一圈，摆明是要拦他的意思。

　　中常侍赵遵一面上前搀扶着老爷子，一面故作遗憾地道：“袁太傅受累，陛下他今个儿又病了。恐不便读书。”

　　“开门。”小小的中常侍袁隗完全不放在眼里。他板起脸，话不多说半句，径自往前走。他就是要来看皇帝到底病成什么样的。

　　殿门后传来猛的一声吆喝：“皓首匹夫！苍髯老贼！”

　　袁隗吓得一个激灵。

　　刘辨接着骂道：“袁太傅之生平，朕素有所知。你少历显官，荣极三公，理应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期反助逆贼，同谋篡位？”

　　袁隗这才转而意识到是在骂他，气得把袍袖一甩，就要推门进殿同皇帝理论。

　　赵遵赶忙拉住袁隗：“袁太傅消消气。陛下他得的失心病。他逮着谁都骂，太傅不要往心里去。”

　　董卓曾说过，他给少帝送去的毒酒确能叫人心智失常。将来在朝堂上，自然就能以陛下发疯为由，将他顺理成章地废却。

　　想到此处，袁隗慢慢平复心情。疯子的话作不得数。
　　但他毕竟做了亏心的事，被这么戳着背脊骨骂，多少是不舒坦的。他不愿久留，嘴里喃喃，边摇头边转身离开：“荒谬，太荒谬了。陛下如此失常，怎堪治国安邦？”

　　赵遵在旁冷不防附在他耳边抛出句：“陛下饮完董卓的酒就成这般光景，太傅想必是知道的。”

　　袁隗刚松弛的神经再度绷紧。
　　他是个极其爱惜羽毛的人，纵然有废帝的意愿，也从来没有明面上支持董卓。应承是私下的事。那日知道此事的人全都给封了口。无论赵遵还是陛下，都是绝不可能知道他跟董卓合伙勾结的。

　　他打死都不会想到，自己背地里做的龌龊事，会在他死后由董卓亲口告诉史官，又被热爱读书的刘辨读到，再传到赵遵的耳朵里。

　　宫里的太监一旦知道一件事，准能传得整个洛阳满城风雨。
　　袁隗两腿发软。他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名声。眼下全完了。

　　刘辨猫在门上，外边的人说什么话，神色如何，他全都一清二楚。他不给袁隗喘息的机会，火力全开：“二臣贼子，你枉活七十有六！汝即日将归于九泉之下，何面目见二十四帝乎！”

　　袁隗本就心中郁结，给他这么辱骂，更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哇啊一声，仰面倒在地上。

　　躲在门后的刘辨啧啧几声。没想到诸葛村夫的金句，真能把人怼晕过去。

　　好戏演到下半场啦。

　　合欢殿的大门从里面推开。
　　走出来的是个端着酒盏的小黄门。

　　小黄门身后皇帝的声音带着得意的嘲弄：“太傅为朕讲书，合该赐酒。”

　　迷迷糊糊的袁隗尚且知道，这是皇帝要报复他，也要赐他毒酒。他死命挣扎不愿下咽。赐酒的太监哪里管他，一人按住一只手，强行给他灌下肚去。

　　袁隗绝望把眼睛闭上等死。

　　等了许久他还没死。反而心口的气顺了很多，神识也变得愈加清醒。

　　“太傅莫慌，陛下赐的是好酒。”赵遵乐呵呵地把袁隗从地上扶起：“有赖董司空的酒，陛下得见先帝托梦，整个人都变得大不如前。”

　　袁隗咽下几口口水，喉咙里还是滚烫得说不出话。此时他也无话可说。少帝的确变得不一样了。从前陛下胆小怯懦，是决计不会这般骂人，更不会强行灌他喝酒的。

　　可先帝敢这么干。所以先帝在时，没有大臣敢提谋反的事。
　　难不成真是他的谋逆举动触怒先帝亡灵，亲自替少帝作主来了？

　　袁隗匍匐在地掩面大哭：“臣有罪，臣愧对陛下啊。”

　　刘辨斜斜倚在大殿的门框上，抱着手，两脚交叉站着，一派玩世不恭的公子派头。他没别的意思，只不过炫耀的时候就这副姿势。谁想到灵帝也好摆同样的派头。再加上托梦等等神秘之说，连伺候过灵帝的赵遵也以为是灵帝回魂了。

　　赵遵也跟袁隗一样嚎啕大哭：“奴婢也有罪，奴婢也对不住陛下啊。”

　　放在灵帝那会儿，有谁胆敢给陛下使半分脸色，保准拖到九龙柱下活活打死。赵遵还是怕的。

　　赵遵一跪，周遭的太监也跟着跪地痛哭。众人的头磕得咚咚响，都能磕出血来。

　　这倒出乎刘辨的意料之外。他不过想治治袁隗，没想到顺带着把太监们一并治了。

　　刘辨继续办正事，挥挥手道：“你们都没罪，爱跪就跪吧。太傅随朕进来。”

　　袁隗跪得最久，一时站不得起，赶紧先爬几步，爬到殿前才扶着门槛缓缓站起，进到殿里去。

　　刘辨已在榻上坐定。他不打算清算袁隗。袁家的实力在京城错综复杂，把他们逼反绝非好事。再者的确没有证据。真掰扯起来没准还要给袁隗反杀。

　　所以有的话隔着道门装疯卖傻说说可以，面对面就不能说了。

　　刘辨见袁隗进殿，只指着桌上余下的酒水道：“太傅心神不宁，还是将这坛酒带回常饮的好。”

　　袁隗又忍不住掩面落泪。他可是在算计陛下的皇位，陛下非但不怪罪，还要赐他药酒，这是何等的仁德之君啊！

　　忽然陛下换了个画风：“太傅可知朝中大臣还有谁跟您一样心发慌、容易背过气的不？”

　　袁隗抱着酒坛仔细琢磨，人一旦上了年纪都难免有这个病。像什么司徒王允、太尉杨赐，好像也有病痛。

　　刘辨欢喜地从榻上下来，上前握住袁隗的手：“太傅你且拿回去喝着，要是好用，别忘了同您的老朋友推介。”

　　袁隗脑子没转过来，陛下是什么意思？

　　刘辨接着道：“人老了，还是保重身体要紧。我这药酒啊，内藏孔圣枕中丹，专治心肾不交，神志不安。我敢说，普天之下，还没有像我这么好的良方。”

　　刘辨真没吹牛。他的丹方出自《千金要方》，到唐代的孙思邈始才作成，说领先时代三百年绝不为过。

　　袁隗用袖子抹着额头的汗。他猜不透陛下跟他说起药方究竟是要干什么。

　　刘辨终于把底牌亮出来：“一坛只要两千钱。十石米保住一条命，完全不亏啊。”

　　袁隗总算明白过来。陛下是缺钱了。看着空荡荡又没几样值钱物事的寝宫，陛下是真的手头拮据。让陛下为钱苦恼，实在是作臣子的不对。袁隗拜了几拜，抱着酒坛子恭恭敬敬退出去，回家立马就给宫里送钱来。

　　赵遵直竖大拇指，对刘辨佩服得五体投地：“陛下真是高！高！”

　　刘辨挠挠头。他是真心想卖药的。官员们的钱说到底也是盘剥百姓而来，可不如做生意干净正当。
　　生意还是要做的，他便又继续跟赵遵打听：“你看宫里可还有年迈心悸的人？不要骗朕，得真用得上的。我大汉富有四海，骗来的钱朕不要。”

　　赵遵可没有心思关心谁有病没病，只好随便胡扯：“陛下若是早几日回宫，若是早有药酒，太后她老人家也就不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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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柠檬真的好酸的”投喂的44瓶营养液。努力存稿快高长大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