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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何太后是少帝的生母。少帝中毒的前天,何太后也在安福殿暴毙。据太医的说法,太后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才去的。

      两件事如此巧合,难免叫人浮想联翩。但是此刻并不是查明真相的时候,也没人敢提真相是什么。
      刘辨只知道,太后下葬的那天,他要随行扶灵。

      何太后出殡的路线已经定好。她的棺椁辰时从北宫后边的谷门起步,穿过皇宫背靠的北邙山,最后抵达先帝的文陵下葬。
      身为儿子的刘辨得全程跟着,顺带着到文陵拜谒,祈求先帝庇护国泰民安。

      天子扶灵毕竟与寻常百姓不同。民间的扶灵人是真的要扶住棺椁步行一段。刘辨就不必这样。他只需换上颜色不那么鲜艳的常服,坐在马车里,跟着太后的灵车缓缓前行便是。

      刘辨的皇辇才出宫门不久,官道上又来了另一队车辇。车前旗帜悬挂着皇族刘姓,车后仅有两三人骑马护卫。稍加打听,原来是陈留王刘协的车队。陈留王也要一并替太后扶灵。

      刘辨吩咐下去:“叫陈留王与朕共乘一车吧。”

      刘辨这么做纯属好奇。

      依史书记载,少帝被废以后,就是陈留王刘协即位。刘协是东汉王朝最后一位皇帝,史称汉献帝。
      刘辨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将来可能取代他位置的刘协究竟是什么模样。

      刘协比刘辩小三岁。刘辨十九,刘协十六。正是少年气盛的时期。

      刘协个子不高,估摸着只到兄长的肩膀。为人却很老道。刘辨唤他上车,刘协先恭敬地在皇辇前拜了三拜,又朝何太后的棺椁拜了三拜,这才踩着小黄门的背走上马车,坐到皇兄身边。

      刘辨不同弟弟说话。
      中常侍赵遵告诉他,原来的陛下就不太善言辞。再加上眼下太后出殡,陛下应该表现得悲伤无言才对。

      他就在沉默里偷偷观察刘协的表现。

      刘协起初眼睛只盯着脚下的车板,乖乖地一句话也不说。待马车重新走起来,刘协开口道:“皇兄节哀,天底下的重担还得靠皇兄担起来。”

      刘辨回味着史书对刘协的记载。
      当初两兄弟被逼宫的太监们劫持,赶上董卓亲自领兵来救。年长的少帝被吓得瑟瑟发抖,年幼的刘协则站在马前怒斥董卓惊扰圣驾。后来董卓就是以刘协行事果敢、有天子风范的由头把他推上皇位。

      虽说废帝立新是董贼所为,谁能担保刘协自个儿没有当皇帝的心思呢?况且刘协的皇帝当得的确够好。即便后来董贼身死,刘协也从来没有把兄长的骸骨从太监墓穴中移出,给他建造一间正经的陵墓。

      所以刘辨对刘协总归是有几分不满的,打算敲打敲打他:“父皇在时,更盼弟弟来担着重担。若不是母后,只怕真由弟弟来担。如今母后既去了……”

      刘协不愧精明,听得这话连忙跪下磕头:“皇兄怎么会这么说?臣弟绝无二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空话谁不会说?刘辨没有应他,想看看弟弟到底有什么花招。

      刘协愈发不安,用力把身上的麻衣撕破,又扯去头顶的发髻,披头散发,斩钉截铁:“皇兄不信,臣弟这便撞死在太后的棺椁上,随太后一并去了!”

      刘辨心肠软。不可能真跟比他还小的弟弟计较。见刘协这般决绝,忙伸手拉住他,扶到身边坐下,安抚几句:“唉,为兄伤心昏了头,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经此一遭折腾,两兄弟再无言相对。虽然同乘一车,谁也不看谁,陷入长久的沉默。

      车子开始颠簸起来。刘辨掀开车帘向外看,发现车子已上了北邙山的布满泥石的小路。

      《后汉书》有童谶:“王非王,侯非侯,千乘万骑走北邙。”谶言说的就是十常侍挟持天子出逃北邙山的事情。这座光秃秃的寸草不生的山头,真真是葬送大汉数百年基业的坟墓。

      刘辨放下车帘,闭目养神。打算抓紧时间背书拿奖励,免得真的应谶。

      突然间车外马嘶人叫。有人蹭蹭拔刀,有人高喊护驾。马蹄踏踏,兵刃交加,厮杀哀嚎,把正在异度空间背书的刘辨吵得回神。
      他正打算掀开车帘看看发生什么事,刘协按住他的头,强按着他卧倒在座位上。

      只那么瞬间,几发利箭从帘子射入,穿透另一侧的车帘射出。刘辨若不是卧倒,早被箭矢取了性命。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刘辨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等场面。浑身抽搐发抖的生理反应是免不得的。

      刘协倒是淡定,把身体压在皇兄身上护着他,又附在耳边安慰道:“皇兄莫慌,没事的。”

      刘辨十分后悔。他早该预料到今天的危险。
      当初皇帝、太后被逼上北邙山的事情满朝皆知,为什么在设计出殡路线时还要安排他们再路过一次这个地方?摆明了要搞事情的节奏。

      刘协从刚才撕破的衣襟处摸出把明晃晃的短刀。

      刘辨的心陡然揪紧。他的第一反应是,刘协里应外合要杀了他。

      他吓得舌头麻木发不出声音,内心实则铆足了劲狂喊:“系统君救命啊!”

      “宿主稍安勿躁,正在为您计算该背哪本书……”

      刘辨是崩溃的。都这个点哪有心情哪有空闲背书啊喂!

      好在刘协把刀一横,塞到刘辨手里:“不瞒皇兄。董司空确实命人过府,要把臣弟扶上皇位。”

      刘辨惊讶得嘴巴能塞进一只鸡蛋。他完全猜不透刘协的用意。

      刘协接着道:“当时臣弟孤立无援,只得虚与委蛇,暂且应承。如今跟皇兄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了。”

      刘辨总算定住心神,能说出句话:“我拿着把刀也杀不得几个人护不得你啊。”

      刘协的目光坚定而从容:“皇兄只需挟持着臣弟便是。董贼存心另立新帝。若无新帝,他能立谁?”

      刘辨恍然大悟。洛阳城里只有他和刘协两个先帝的子嗣,没有刘协,就没有人可以取代他!

      只要杀了刘协……

      不,不行。
      他怎么会生出那么可怕的想法?为了保住皇位,他竟要杀死一个无辜的少年?

      刘辨倒吸口凉气,赶紧把手里的刀丢开。

      刘协又把刀塞回他的手上:“臣弟相信皇兄,臣弟愿意把性命交给皇兄。只是做戏给他们看,皇兄定不会伤害臣弟的。”

      刘辨见得此情此景,顿感到无地自容。他的弟弟对他那么好,那么信任他,可他一上来就怀疑人家有谋逆之心,甚至还要生出杀人的心思,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紧紧地攥住刀,准备横在刘协的脖子上。

      门外的嘈杂声忽然减弱下去,甚至响起士兵胜利的欢呼声。很快就听得赵遵大声喊:“快看看陛下是否无恙!”

      几个黄门撩起车帘,但见陛下与陈留王偎依着卧倒在地,连忙把他们都扶出车外。

      刘辨这才看得外头的光景。山地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十具尸体,有披麻戴孝的太监侍卫,更多的则是身着甲胄的兵士,还有好些倒在血泊里的马匹。
      刘辨不记得他出宫的队伍里有过这些带甲兵士。

      据说他们是黄巾军的旧部。
      刚才统计四五百号人,个个骑马,手持弯刀,声势浩荡地从山头上疾冲而下,口中高喊:“苍天已死,黄巾当立。”

      可是稍微用脑子想想都知道,黄巾军里多是些扛锄头的农民,哪来的这些优良战马和上等甲胄?

      赵遵把皇帝拉到一边悄悄说:“八成是董贼的西凉兵。”
      是与不是都无从查证。毕竟他们的衣甲上也没刻着名字。

      刘辨还是比较乐观的。董卓既然还要扮成黄巾军来谋逆,可见他还是有所忌惮。只要他有忌惮,就有回旋的余地。
      可让刘辨想不通的是,四五百人的军队怎么溃败得那样快?明明他在车里跟刘协还说不到几句话呀。

      “多亏了他。”赵遵擦着头顶的汗,指着马车边上的一位将士道:“他一人一骑,迎着贼军上去,眨眼功夫就要了挥旗的脑袋。”

      刘辨差点被咽下去的口水呛得咳嗽。
      活生生的千军万马取上将首级!战斗值跟关二爷飞哥儿一个等级的呀!妥妥的五星神将就在眼前啊!

      刘辨求贤若渴:“快去问问是哪路来的好汉。”

      赵遵忙唤小黄门去引他来见。

      刘辨远远地看着他,只觉得有些眼熟。待得见到那人手里握着银枪,才记起他就是蔡文姬的相好。今天出殡,他没穿白袍也没骑白马,是以刘辨起初并未注意。

      他的脸上带着血污和泥土,连眼里都带着血渍。这双带血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刘辨看,直盯得皇帝心里发恘。

      刘辨暗叫不好。

      这个人是在洛阳城外见过他和蔡文姬的,还听他唱过歌、看他断过袖。十有八九在怀疑他的身份。
      就不该叫他过来面圣!

      刘协也跟着过来,主动向皇兄介绍:“此人是臣弟府上新收的府卫,姓赵,字子龙。不想竟这般英勇。”

      刘辨脱口而出:“他就是长坂坡上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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