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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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原本想着能够好好休息一阵，结果还不到一个月，就有事情找上门。
彼时苏墨正坐在炉子旁的摇椅上讲山海经，小小年纪就承担照顾妹妹重任的刘丧抱着芃芃坐在一旁，他突然神色一动，转头
去看门口。海棠撩开门帘，说了句：“非白，有‘人’找你帮忙。”苏墨点了点头，给芃芃念完最后一句，哄着脸上瞬间难看的刘丧陪妹妹玩，才跟海棠转身下楼。“怎么了？谁来了。”“尚白露。”苏墨一愣，商羊兄妹里的妹妹，她怎么来了：“……尚秋霜出什么事了？”
“我哥哥……他失踪了。”尚白露才一百五十岁，还没成年，化作的人型也只是少女，这会儿满眼泪水的样子也让人不由心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能来找您了，冕下。”苏墨叹了口气，扯了两张纸给她擦眼泪，又指了指她的耳朵，小姑娘哭着道谢，懵懵的摸了摸耳朵的位置，才意识到耳朵的部分已经变成了鸟类的羽毛。“你不用喊冕下——你哥哥说去哪了吗？”“他说去南边见朋友，年前就去了，但这都过了年了，他怎么也该回来了，就是不回来，也该给我传个信啊。”努力把耳羽收了回去，小姑娘说着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最后跟我联系，说是去朋友家做客，很快就回来——他不会被那个朋友吃掉了吧呜呜呜呜……”苏墨被哭的有点头疼，按了按额头：“你知道他朋友是谁，住在什么地方吗？”
“好像……是泉先？”小姑娘眨了眨泛红的眼睛，不确定的说：“哥哥说要去七洲洋。”
送走了尚白露，海棠问：“你要去？”“他们到底在这那么多年，也没惹过事，出了事自然得帮一把。”苏墨用下颚点点桌上的东西：“更何况，萝菔和密蒙花都摆在这了，我还能不去？”海棠点点头，把两味药收了起来：“尚白露这孩子学聪明了，为了找哥哥也是下了本。”
“哎……七洲洋，朱涯海渚……”苏墨叹气：“怕不是四国遗民啊……”海棠闻言有些无语：“……他们山海界怎么回事，怎么老有遗民在。”“谁让红尘多妩媚，人间有情痴呢。”苏墨摩挲着雨过天青色的瓷杯淡淡说：“只可惜总有人忘记红尘如刀而非梦。”
“先不说这个，你想好怎么哄小丧了吗。”海棠斜觑她一眼，眼看苏墨淡漠的神色顿住，又一点点变成牙疼的表情，忍不住幸灾乐祸。
对吴邪来说，这几天过的分外刺激，从鲁王宫出来之后，先是三叔失踪，接着跟阿宁和姓苏的少年出海，遇见鬼船，接上胖子，再到下水探墓，张秃子被小苏伤到，阿宁和小苏坑了他们一把，之后秃子掀了马甲成了哑巴张，这一系列事搞得吴邪都有些麻木，甚至觉得再有什么事都不会惊讶了。
但这不包括在不该有人的墓室里看到被钉在墙上的苏墨。
被！钉在！墙上的！苏墨！
老实说，吴邪还在看那具金丝楠木棺，胖子跑去角落点蜡烛，然后发出一声小姑娘看见变态一样的叫声，给吴邪和哑巴张吓了一跳，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胖子不远处有个黑色的人影。
本来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结果仔细一看是苏墨，她靠在墙上垂着头，半长的黑发沾着血水散落在脸侧，一部分缠绕在穿过右肩将整个人钉在墙上的短刀上，左手下垂，一截不知道什么的金属钉住了左手手掌，血顺着指尖在地下积成了血泊，疼痛让她昏迷中也拧起眉头，胸口微弱的起伏，说明她还活着。
吴邪一声“卧槽”脱口而出，等看清是谁，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小白”，哑巴张先错愕的喊了一声：“老鬼？”胖子也一声“卧槽”脱口而出：“鬼女？怎么成这样了！别是那俩孙子干的吧！”他伸了伸手，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这怎么整？小哥快看看！”哑巴张研究了一下也觉得有些棘手，话都难得的多了一点：“这位置不能硬拔，不然这条手就废了。”“那这怎么办？这么放着不是办法啊！”吴邪也有点着急，毕竟帮过他，就算不是放任陌生人死掉也不是他的性格。
“拔……”微弱的，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三个人的争论。“老鬼？”哑巴张小心抬起苏墨的头，原本陷入昏迷的苏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只是眼神依然没有聚焦，大约是被熟悉的声音勾起了留存的本能。“手会废的。”哑巴拧着眉，异于常人的两根手指在她的伤口附近碰了碰，试图找出别的办法。
苏墨无意识的笑了一下：“没关系，拔。”哑巴闭了闭眼，应了一声，伸手去摸苏墨的腰带，很快摸出了想要的东西。“啊？小哥，真拔啊？”胖子接住哑巴扔过来的绷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苏墨，懵了。
“胖子，拔左手，吴邪，接着她。”哑巴把手上的绷带按在伤口周围，对胖子使了个眼色，轻声说：“忍忍。”几乎是下一秒，肩头的短刀被拔了出来，苏墨闷哼一声，向前摔去，吴邪迅速扶住，哑巴一手按住靠近的血管，一只手按着纱布尝试压迫止血，那边胖子也拔掉了苏墨左手的东西，试图止血。“小臂内侧，绷带缠紧。”哑巴一边出声指挥胖子，一边示意吴邪压住血管，他空出一只手在苏墨的腰包里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东西，他用牙撕开真空袋，里面的药物和干净的纱布一起，被敷上苏墨肩头的空洞。
苏墨艰难的喘息，疼的直咬牙：“轻……点。”哑巴只是默不作声的拍了拍她的头，开始给她的伤口缠上绷带。吴邪听着苏墨断断续续的喘息和闷哼，手足无措的拍了拍她的背，一边催胖子：“胖子你搞好了没啊！”胖子额头有些冒汗，也急了：“快了快了！你他娘以为是水龙头吗关了就没水？”昏昏沉沉还在忍痛的苏墨一下被逗笑了，然后被扯到伤口，脸上形成了一个混合着笑容和疼痛的古怪表情，好在低着头，没人注意到，不然怕是要被吓一跳。
好半晌把她的伤处理好，几个人才空出手去开棺，苏墨就在一边闭着眼睛，半昏迷半昏睡等着伤口愈合。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人在，苏墨的警惕性却没有变高，反而更加安心了。为什么？苏墨忍不住问自己，脑子里有什么思绪在翻滚，但是并不清晰。最后放弃了，供血不足的大脑不太支持做这种高消耗的工作，苏墨只好听三个人说话，分散自己注意力忍受疼痛，虽然受伤、甚至是忍受疼痛都已经是习惯的事，但是能让自己不那么疼，也没人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这里吧。
半梦半醒间，苏墨梦见风在耳畔呼啸，驺虞白色的茸毛蹭在脸上，带着她跨过山川河流，直到脚下变成波涛翻涌的大海，她抚摸驺虞的头，吃掉手里的果子，下一刻画面变成静谧的深海，泉先们漂亮的鳞片和独特的耳鳍泛着微弱的光，珍珠和珊瑚被装饰在轻薄的鲛绡上，辫进琉璃和贝壳的发辫在海水中浮动，铜板和金币编成的装饰挂在腰间，金玉制成的耳坠在分开的耳鳍上碰撞，苏墨心想泉先们的时尚真就跟着沉船走呗。
再然后，是发觉被困住的她，被逼近墓穴的她，遇到……苏云晴的她。
那时候，想说什么呢？苏墨想不起来，她只记得剑拔弩张的气氛，苏云晴打开的香囊散出的黑雾，身体里瞬间躁动的蛊虫，内脏被啃食的痛苦让她摔倒在地，毫无反抗的能力。
太痛了。她想，为什么我还活着呢？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呢？她的手指几乎撕开胸口，有人按住了她，她的指尖在砖石地上磨出血痕，指甲翻起的疼却不及身体，恍惚间，她想到了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背负的罪和责任，想到那些年总是把她护在身后的阿晴，想到了信任和可笑的真相，被封在暗室失去人性的尸化族人，以及被放血的她自己。
有人抱着她在说话，但她听不清，她记得自己咬住了对方，血液温暖的如同怀抱。她有些想笑，何必呢，苏云晴，何必呢。已经走到了这步，何必装模作样呢？口中被倒进了什么，她无法分辨，但身体里的蛊虫缓缓安静下来，肩和手的疼痛越发明显，大脑得以思考，好冷啊，她好像打了个冷颤，血从身体里带走温度，她想起了那座终年不化的雪山和山上的风雪。那时候有人把她护在怀里，小小的她趴在对方的胸口，听着平稳的心跳安然入睡，一件衣服隔开了两个世界。
但是不会再有了。
她又想起很久之前，苏云晴那狠戾的一刀，斩断了所有的温情和信任，她还记得他冰冷的身体，记得他再次出现的惊讶喜悦，也记得刀锋刺进胸口，血液带走温暖走向死亡的感觉，更记得苏醒后那些停在宗祠的棺椁，那些被熄灭的命灯。
她和苏云晴之间横着欺骗，背叛，鲜血淋漓。
稚嫩的孩子学会独自前行，一路跌跌撞撞，遍体鳞伤。
人总要长大，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背负自己该背负的。
即使它们沉重不堪，痛不欲生。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