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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间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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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妖怪们来说,每个城市里都有那么几个惹不起的家伙,也总有一些吃力不讨好、维护秩序的角色,当两种角色关系很好,甚至是一个人的时候,就很让那些习惯了肆意妄为的妖苦恼了。
不凑巧的是,对于西安的妖魔鬼怪来说,苏墨就是这么个角色。惹不起,打不过,偏偏还很在意秩序。所以在看到周影那辆红色桑塔纳出租车时,消息灵通的妖怪们已经开始奔走相告:那个杀星回来了!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皮都收紧了!
这也是为什么海棠能提前得到消息,倚在茶楼门口跟懒洋洋打着哈欠等人。车在门口停下的时候,海棠刚跟来喝茶的老顾客打完招呼,跟刘地周影沟通完城市和族里近况的苏墨就睡眼惺忪的从车后座爬了出来,海棠赶紧伸手去扶,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想骂又忍不住心疼,只能叹气轰她进屋。苏墨哄好了火儿,许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包括但不限于在的这段时间给他做肉、找妖怪、不准刘地碰一口(刘地:非白你有没有良心!这也答应?!),老老实实往进走,忽然想起来什么,从包里摸出金属匣子扔了过去。刘地抬手接住:“这什么?你还带了土特产吗?”苏墨摆了摆手:“拿回去问问瑰儿要不要,山鬼修炼应该会有用,要是她不要就送到云横那去——是树心。”想了想,她补了一句:“九头蛇柏的。”刘地闻言险些把匣子摔了:“这玩意儿当年不是都给弄回山海界了吗?”“漏网之鱼吧。”“你这手笔挺大啊。”“都遇上了还能空着手?”
海棠的茶楼很大,是个老式建筑,传统的砖木结构,一楼是茶馆,带着戏台,这会还是早上,没有相声和戏曲的表演,倒是有老客人在台子上拉二胡,剩下的三三两两坐着喝茶,也算是这茶馆的传统,没表演的时间戏台就给客人们自己玩着过过瘾,跟小楼后面带着院子,院子里种着棵海棠树,树下则是一个摆着桌椅的凉亭,苏墨拖过一边的摇椅往上一躺,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我不想努力了!”
端着茶水和早饭过来,海棠淡淡的回道:“那就别努力了。”苏墨盯着被海棠树枝割裂的天空,怔怔的说:“不行啊海棠,总得有人做啊。”陶瓷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海棠胸口起伏:“那就非得是你吗!”苏墨的视线移到海棠恼怒的脸上,笑了一下:“那不然是谁。”海棠被她这个笑容气到了,还想说什么,苏墨却侧过头咳嗽,几息就有血被她咳出来吐在树下。海棠的眉头跳了跳,神色隐忍,倒了杯水递给她漱口。
“你能不能惜命点?”海棠握着手腕给她把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芃芃才多大,你……”“不是有你么。”“有个屁!我又不是她妈!”“我也不是啊。”茶水混着嘴里若隐若现的铁锈味,苏墨眉毛都没皱,习以为常就咽了下去。“你去当着芃芃说啊!”海棠气的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起身去给她熬药了。
芃芃啊……苏墨叹气,坐起来回头扯着嗓子喊海棠:“棠儿,咱家孩儿们呢?”海棠在屋子里喊了一句:“小丧在学校补课,芃芃昨天送去南羽那了,这会应该在周影家,你等会去接她吃饭!”苏墨神色一冷:“谁动的手?他们伤了没有?”海棠静了一会探出头来:“没事,没受伤,有些我不好动手,你自己处理。”应了一声,苏墨又问:“咱家那牌儿呢?”海棠无语的看她:“城管说涉嫌歧视残疾人,不允许摆。”“你怎么没给人解释一下?”“……谢谢,可别,我嫌丢人。”
苏墨“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又躺回椅子上摇摇晃晃看云,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那些过了线的垃圾清理清理,好一会才想起来包里还有个意外之喜。从包里摸出来四面看了看,整个盒子严丝合缝,根本找不到开口。行嘞,又一个机关盒。苏墨一阵无语,手指在盒面上四处摸索,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很快就顺着不同的气找到了缝隙。停下来思索了一会,她轻巧的拨动盒子的侧面,推出一个连接的骨片,捏着推出来的部分拉直,旋转,随着轻微一声异响,骨片被苏墨卸了下来,她又将侧面顶部的骨片向下拨动,添补已经空出来的一截,又推着另一侧同位置的骨片填充空位,这么折腾了几个来回,盒子的顶部露出一个双蛇缠绕的图案,苏墨捏着第一片被卸下来的骨片缓缓放进图案中心的缺口缓缓转动,然后在某个瞬间若有所感,忽然停手。盒子内部响起机括运作的声音,很小,苏墨凝神听着,一手已经掐上了指诀,确保要是有什么不对能第一时间扔出去不被伤到。
机括声停了下来,随着轻微的“咔哒”一声,盒子的盖子仿佛花朵一般绽放,盒子看起来很大,但内部的容量却很小,毕竟如此精巧的机关还是要占不少地方的,盒子的正中铺着一小块艳丽的绢帛,但短短几秒就开始褪色、风化,苏墨没去管那些风化的尘土,绢布之上放着一个精巧的彩陶瓶子,上面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封了口,瓶口和瓶身上画满了复杂的纹路,苏墨越看越觉得像是符篆,但是因为没见过这样的,一时间有些吃不准。随手颠了颠,里面好像装了什么,颠簸中相互碰撞,发出了点声音。
苏墨顿住了。
虽然在看到壁画和图腾时有所预感,但是这一刻苏墨依然很是复杂:“巫咸国,不死药,求长生……”没忍住嗤笑出声,她对着光转动手里的瓶子,眼睛里透出自己都没发现的厌倦:“人啊。”
随手把盒子复原,苏墨抬手把瓶子扔了出去,墙根阴影里探出一块,陶瓶落在上面,没有被摔碎,反而被那团阴影包裹,阴影缓缓退去,落在地上的陶瓶也消失无踪,就好像被吃掉了一样。心知肚明这个瓶子会被送到哪里,苏墨也没报多大希望,只是……可能性多一分是一分吧。她抬起手,用手腕遮住眼睛,摇椅摇摇晃晃,带疲倦的她进入深眠。
苏墨最后是被叫醒的。她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恍惚,揉着眼睛坐起来的时候,身上盖着的薄毯滑落到腿上,随着摇椅一下下晃动,端坐在一边的黑色猫咪尾巴动了动,忍住了没有扑上去。苏墨一低头,就看见黑猫头上顶了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一碗药,她赶紧伸手拿了下来,一边把托盘放到石桌上,一边伸手摸了摸黑猫毛茸茸的头和有些被压塌的耳朵,猫咪本能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然后忽然意识过来不能这样,于是偏了偏头避过苏墨快挠到下巴上的手。“海棠真是,下次别那么听话了啊黑冰。”苏墨抱起他放在石桌上,黑冰端端正正坐好,说:“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是的,黑冰不是普通的猫,他原本只是城市里的流浪猫,后来因为帝流浆走上修炼之途,师从鹿九的叔父鹿为马,现在是一只猫妖了,虽然他师父那个老鹿蜀经常算卦骗钱要人去捞,但看在他安分守己以及徒弟(就是黑冰)和侄儿的份上,苏墨倒也愿意给几分薄面。
谁让他徒弟是猫呢。
“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苏墨一时半会不怎么想喝,好在醒的及时,药还热着,于是捧着药碗温手,黑冰有些迟疑:“……”“他师父想找你帮忙,”苏墨看过去,海棠手里拿了一个漂亮的粉青色瓷罐走过来:“鹿为马前两天去给人驱邪,踢到铁板了。”“咦?鹿为马别的不行,保命可是一绝,怎么还踢到铁板了。”
结果一听,这事也是很寸。简单来说,老鹿蜀在路边摆摊,偶遇一个看起来格外惊慌失措的中年人,这种明显能骗到钱的角色老鹿蜀必然不会放过啊,然后他就上去忽悠了。结果人家不好骗,硬是把他给扣住了,解决不了不让他走,要说平时这种情况他自己就溜了,还能骗人相信他道法高深(没错,一个妖怪装道士),结果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法术用不了,事情也没法解决,正好听说苏墨回来了,赶紧就来求救了。
苏墨:……彳亍。
“所以,严重吗?”苏墨把手上温热的药一饮而尽,苦的不由拧起眉,海棠把手里的瓷罐递给她,心里迅速过了一遍得到的消息:“不严重,要不了命。”苏墨从罐子里摸出蜜饯含着,含含糊糊的说:“那就明天再说,也让他涨涨记性。”苏墨捏了捏黑冰的耳朵:“你今天跟我走,明天去接你师父。”黑冰迟疑了一下,严肃的点头应是。
海棠踹了一下摇椅:“别吃了,蜜饯也是药泡的,吃两个行了——赶紧去接芃芃吃饭。”苏墨“哦”了一声,趁海棠不注意又摸了一个蜜饯塞进嘴里,伸手捞起黑冰,出门接女儿。
黑冰僵硬的被她抱在怀里,动也不敢动,就害怕万一碰到哪儿。其实黑冰不喜欢亲近人类,大概是做流浪猫时间久,他不喜欢人类的怀抱和抚摸,但是没办法,妖怪里都是谁强谁说话。苏墨摸了摸他的背,也不难为他,抬手把他放在肩膀上,黑冰如蒙大赦,调整了姿势不会掉下去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假装自己是个装饰,不再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