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赋风流》题西林壁

25、……

　　顾映日如约而来，带来了许多图画，那双明媚的眼因熬夜带了些血红，饶是如此，她依旧兴致勃勃，
　　“公子，您看，挑一个喜欢的吧!”
　　陶华仔细的望过去，画纸上的图案逼真，像是真的一样，他顺手拿起了一个兔子，兔子的神态让他莫名熟悉，
　　顾映日掩唇偷笑，陶华疑惑地望着她，
　　秋日极冷的色调下，少女苍白的面容映在陶华的眸子里，这神色让他想起来自己的妹妹，

　　“公子？公子？”
　　陶华回过神来，
　　“公子想什么呢？”
　　“没什么。”
　　顾映日视线落到他手上“公子是喜欢这只兔子吗？他与公子很像呢！”
　　陶华疑惑地又看了一眼“像？”
　　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
　　顾映日笑的更肆意了“当然啦!这可是我画的最认真的呢！”
　　陶华不知道要回什么，只说了句“可惜，可惜我不会这些。”
　　“不会呀，公子也能画出很好看的图案的。”
　　陶华淡笑不语，曾经他也以为啊！但是大概是天生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无论怎样练习都练不好。
　　“我来教您吧！”
　　少女的声音里透着欢愉，陶华被她感染到，不禁问道“教我让你如此开心吗？”
　　顾映日一怔，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当然啊！我刚开始来的时候真的很惶恐，多亏了公子，若非先遇见公子，我怕是也留不在沈府了吧。”
　　顾映日回头看陶华还是不解，笑着解释“我空有颜色，没了哥哥，我就是一个只有皮色的弱女子，还是一个罪女，这样的人，能活多久呢？”
　　她语气淡淡，已经和当日不能相比，陶华眼里有了些怜惜 ，顾映日噗嗤一声“公子你真是太善良了!”
　　陶华说“那日后你打算如何？”
　　“能怎么啊！我已然失去千金之身，活一日便一日吧。”
　　“嗯？”
　　“昼夜苦短长，何不秉烛游。公子，我只有这么多时间了。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就好，何必徒增烦恼呢？过去兄长将我护的太好了，让我不知道人世险恶，现在我明白了。”
　　“好啦！不说这些啦！公子，我来教您做灯笼吧。”
　　陶华点点头，顾映日看他认真的神色，心下微微一动，

　　日色渐深，入夜的时候是辛夷打灯来催，顾映日趴扶在桌上 脸上还有已干的墨迹，陶华靠在桌边思索着，屋内的地上躺了无数纸张，辛夷用灯扫过，一时没认出上面是什么。

　　陶华用手做了个手势让辛夷小心点，自己携了一张纸同辛夷出去了，

　　到门外后，辛夷小声问他
　　“主子学会了吗？”
　　陶华摊开纸张思索“总觉得不太对劲。”
　　辛夷将脑袋凑上去“主子画的是？”
　　陶华“……”他揉皱了这张纸“没什么，重来。”
　　辛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主子，心意到了就好，就算您只是做了个灯笼，只要是您亲手做的，沈少爷都会喜欢。”
　　陶华恍然大悟“是这样吗？”
　　“是。”
　　陶华眉眼终于有了笑意“我明白了，明日便让映日好好休息，不必再熬夜为我准备了，我已学会大概，明日便试试。今日辛苦她了。”
　　辛夷点点头“我明日吩咐厨房给她做些好吃的，千金小姐忽然成这样，也挺难适应的吧。”
　　陶华笑“我还以为你因江九华所以别扭呢！”
　　辛夷脸唰的就红了“哪有，映日姑娘也是可怜人，更何况。”
　　她难得羞赧“江九华管不住自己，关映日何事。”
　　陶华失笑“今日有连期的消息吗？”
　　“还未……”
　　“嗯，你也倦了，早些休息，我想一个人走走。”
　　“主子，天凉了……”
　　“我有些热，出去冷静冷静。”
　　他衣袂飘在空中，单薄的薄衫看起来像极了仙人，辛夷盯着他背过的身影似乎从中看到些孤独地意味，她当即未听，提灯追了上去。

　　苍穹上挂着扑朔着的星子，坠在荡着涟漪的湖面上，晚风微微，揉皱了一湾的温柔，将一切过境的温暖都染上寒意，徒余瑟瑟。
　　辛夷在陶华身后停下，陶华没赶她离开，凉透了的手指向远方“那是雷鸣司的方向。”
　　他想他了啊！
　　连期……
　　二人一路走着，靠着辛夷一盏灯与月光辨认方向，
　　陶华忽然想到，沈府他还未完整的走过呢！一时兴起，他问辛夷“认路吗？”
　　辛夷“认的，主子想去哪里。”
　　陶华想了想“去最远的地方吧。”
　　辛夷“好。”
　　自屋舍向北的地方有个小院，辛夷边介绍着，边注意着陶华的动作，忍不住劝道“主子还是再披件衣服吧？天冷，您的身子……”
　　陶华感受了下，他的确是有些冷，但是又不想折回去了，又想着其实再病一场也不错，病好了沈连期也就回来了。
　　“你继续说。”
　　“北边的小院子是沈少爷专门为主子辟的，他知道主子您喜欢清净，走前吩咐我们将这里打扫出来，现在还未收拾完……主子您看，这水，是沈少爷特意引的朔水。”
　　陶华依声望了过去，这水同府外相通，自由流动，他眸子一愣，是自流水？
　　“这本是给主子备的惊喜，今日我先带主子瞧着”辛夷说着俏皮一笑，陶华掩唇也笑了起来，
　　辛夷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那屋子上面是青色？”
　　“是的，琉璃青瓦，沈少爷花大价钱从市场上买来的。”
　　“费心了。”
　　他忽然失了兴致，转身“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辛夷“唉？”了一下“主子不继续看了吗？”
　　“嗯。”
　　“是不喜欢吗？”
　　“不是。”
　　“那……？”
　　陶华解释道“你说是惊喜。”
　　辛夷恍然大悟，以为他是要和沈连期一起看，却听他问
　　“是他说，我喜欢青色的吗？”
　　辛夷“啊？”了一声，并不太懂，陶华顿了一下，又重复道“他做那琉璃青瓦时，是说我喜欢吗？”
　　辛夷有些发懵的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陶华咳了两声，眼神落到远处看不真切地阴影处“回吧。”
　　“我冷了。”
　　听他说冷，辛夷唯恐他旧疾发作，便不再多想带着人回去，
　　等到回去的后，屋内已经没人了，顾映日已经收拾好屋子回去了，陶华一个人坐在榻上，叫辛夷回去休息，辛夷担忧的看他一眼，似乎还不明白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她暗自想着，也许，主子是想沈少爷了。

　　陶华愣愣地躺在床上，灯未熄，一直睁着眼睛到天明。脑子里反反复复想起辛夷说“是的。”夜晚本就是容易生愁的地方，他就那样想着。

　　等到天稍亮，他一想到还要迎来又一轮等待心里就有些空落落地，陶华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昨夜里他细细地想了想，以为自己如今倒是像极了女子，沈连期……
　　似乎在喜欢上沈连期之后，他就进入了一个囚笼，无形的枷锁缠绕着他，他走后，思念化做小笼，也在没日没夜的折磨他。
　　他披散着长发，扫过桌上摆的整齐的架子，用手支起来，墨色的发拂过架子，他想，该剪了……
　　他独自洗漱过后起身，麻木的用温热的帕子湿了脸，自己理顺了一头长发，连早饭都没吃便出门放灯，
　　这灯是粉色的，上面正画着一朵妖艳的桃花，陶华眼看着它越飞越高，到最后几乎让人觉得它足以钻入云层，陶华在心里默念，心里想着，会长久吗？

　　只是下一刻，一阵风将灯吹入了树间，也将他满头发吹的四处飘浮，他站在那里如同白色的幽魅，泛白的唇上染了些血色，他喃喃问“今日是什么风？”
　　四下无人作答，
　　“是西风吧……”
　　西风……秋日里刮来西风，心中总有一根线牵着他，想让他有勇气往前走一步，就一步，于是这个人抱着剪短长发的勇气，向前走着走着，步履维艰，一步一步像是走到了鬂白，
　　苍穹是极白的，云朵也是极白的，
　　连太阳都妥协在冷色调中，万物凋零于此间，
　　他终于随着那隐隐想不安去了，
　　那日未进的高墙外，他站在铜门前闭着眼，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才去推开，那一刻，陶华觉得自己似乎是用尽了这辈子的力气。

　　屋内生了些草，一路的水迹证明有人居住，尤其是空中飘浮的那若有若无的香味，那是他熟悉地……
　　没有人能比他再熟悉……
　　那年，他亲手打翻了合香粉，散在了一个人原本浓烈的香气中，它以极快的速度散开，最终融合在一起，才有了今日这种香，
　　他永远不能忘记……
　　身后那人看开着门显然愣了一下，忙踏入门，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