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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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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此香名为“桃染。”而那个人就是陶花。
陶华抑制着自己忍不住颤抖的唇,在一片寂静中险些哽咽,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极尽全力掩住悲伤,然后以最肃然的姿态转身同陶花对视,
“你怎么在这里?”
陶花死死盯着兄长的面容,在那人稳健的步伐中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她原来还想隐瞒地,现在想来……
“你觉得呢?”
陶华皱眉“什么意思?”
陶花笑“哥哥当真不知道吗?你夜夜留宿枕边的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吧!这么久没发现,总不能是你们还没?”她上下打量了陶华一眼,终于露出了轻蔑地笑容。
“你?你?”他没见过这样的她,或是说从很早之前就不曾见过了,陶花笑着说“没上床?还是他觉得你这个替身不够滋味?陶华,哈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可怜了,被人当做替身做活靶子,受着雷鸣司,朝廷和整个江湖的注视,活的不累吗?”
“替身?”
陶花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他,陶华忽地笑了“那你呢?什么时候被藏在这里的?让我想想,我们去钦州之前?”
“自然是……”她话锋一转“自然是绑你之前啊!没有沈郎的默许,我又如何能在这沈府中为所欲为呢?”
沈郎……陶华心底一痛,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以平生未有的冷静整理,然后回答道,
“不可能。”
“这世间有什么不可能,哥哥?”
但他仍然斩钉截铁“不可能。”
陶花忽然好奇道“为什么呢?”
“连期爱干净,不可能与他人同榻而眠,他身上的香味与你相同,又有所不同。更何况,当日你绑我之后,我醒来在地上发现了你随身的簪子,那簪子你自小不离身,便知你是逃命去了。至于何时来府里的,我不知道,却也不可能是连期动心之前。”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从男变女的事情我都做了,有何不可能。你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他是真的贪图你的瞬息剑法吗?”
“不……我不是自以为是,若是他贪图瞬息剑法,为何不找你呢?明明你那里才是最正宗的剑法,而我,只不过学了五成……更何况,连期如此自负之人,断然不会爱上……一个疯子。”
是的,疯子……
陶花现在的样子唤醒了他之前所有被刻意埋在尘里的记忆……那些残忍的,疯狂的,不安的,黑暗的,恶心的……记忆,他倒是还真以为她变了,能过普通的生活,
他在缓慢地岁月中逐渐被假象蒙蔽,将自己于陶花的愧疚逐渐转化为哥哥对妹妹真实地疼爱,却没想到仍是他天真了,
恶人就是恶人,真的能悔改吗?那世上怎么还有“南墙不悔”这句话呢?那人经年累月积累下的杀孽,饶是神佛都洗刷不清。
陶花眼里闪过疯狂与嫉妒,“你若不在意,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同我说这般久……”
陶华顿了一下,似乎并不想多留,他路过她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她身后轻轻说“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这香了,连期此次回雷鸣司,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他看了看这西边的围墙,笑了一下,只是眼里没有温度“琉璃青瓦不适合你,无边黑暗才最适合你,我的好“弟弟”,陶子恶,哈哈哈哈,生为恶而生,死亦得其所,我会为你安葬的。”
陶子恶咆哮道“为什么吕付言没医死你!”他失控了,他喜欢上沈连期,疯狂地喜欢上了,就像他小时候喜欢陶华,为此不断的诱哄,无所不用其极。
陶华怔了一下,没理她。
这天太冷了,头发太长了,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连一点光明都看不见,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找不见躲藏的地方,只能在心底默默地问自己“怎么啊,我该怎么办啊!”
阴沉地昔日勾勒眼前,叶叔健壮的身躯还在眼前,幼小的陶华,不,那时,他不是这个名字,陶衾寒其实才是他的名字,他母亲为衾都一绝,又贪凉,因此他便叫衾寒……
叶叔将奄奄一息的陶花,那时的“陶华”抱起来,衾寒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弟弟未来都不能再做男人了。
他的不经意,害了他的弟弟,他为此愧疚,愧疚着,愧疚就成了他活下去的意义,也是父亲给他余生的使命。
陶父让他代替成亲,他懂,他一切都懂,父慈子孝,和谐的表面太久了,让他差点都忘了这都是假象,他从来,都是他陶花的替身,
一个被迫并且必须履行这份义务的盾牌,无论生死。
无关情爱。
他不能有,可他,
爱了……。
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回了屋子,将屋子锁的死死的,仿佛一夜之后又回到了最初。
他对陶花说的那些,其实也是想说服他自己,陶华没有哭泣,眼泪似乎如干涸了一般,眼眶子里是瑟瑟地疼痛,辛夷来的时候看见紧闭着的屋子也吓了一跳,他扣了扣门“主子?”
陶华没有应声,
“主子?主子?”
里面依旧无人说话。
辛夷咬咬牙“沈少爷来信了!”
陶华眼前闪过一丝光点,最终散在黑暗中,他哑声“知道了。”
“主子?您怎么了?”
“生病了,不想见人。”
“生病了吃药啊!我去给您找大夫。”
“不……”这字卡在喉咙里,硬是发不出来,辛夷慌忙掉头就跑,急匆匆地掉了头上新买的珠花,
甚至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她没空看那人,只在低头看见了粉色的衣摆,说了“抱歉”二字便打算绕开,
那人用折扇挡她去路,她一皱眉抬头看他,
花子年道“不必去了,我来看看。”
辛夷狐疑地打量了眼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花子年可不管他,自顾自的来到陶华门前扣了几扣,
听见没人回声,他也好脾气地没有生气,反而温和道“我同你来谈谈连期的事情。”
那是沈连期五岁的时候。
沈连期仿佛是天生的杀手,一双眼腥红,沈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在他的那双眼里竟然看到了死亡,他彼时也是个拥有狭义心肠的少年郎。
少年郎沈城愕然于如今天下,竟有孩童如此,一身血躺在血泊之中,一双眼只有死亡,他初入江湖,怎看得惯如此?
他将这人从圆月之下带回去照料,孤霜侵地,少年怔怔的对他说“带我走吧。”
沈城看到那一丝异样的情感,竟然脱口而出“好。”
沈连期果然不负他望,他将所学授于沈连期,在沈连期逐露锋芒地时候,沈城继任雷鸣司司主之位,直连江湖与朝廷,这通天权柄的滋味他尝到了,便不想放弃。
沈连期就是雷鸣司的一把刀,
杀人如麻的名号如何而来?正是沈城私心背后,对于自己虚伪面孔的最后一层纱网,
而血脉流传,雷鸣司不会继任给刀,而只会是拥有他血脉的儿子,即便那人不学无术,为天下第一大庸才。
陶华漠然,喝了口苦茶“为何同我说这些?”
花子年折扇摇了摇“我只是想说,当年圆月之下救他的,其实不是沈城,而是你兄妹其中一人。”
陶华拿着茶的手微顿,忽然嘴角咧开一个弧度,花子年望着他的眼,里面没有一丝笑意,他问“所以?”
花子年叹了口气“陶花用救命之恩做挟,连期误以为是她,那夜,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
“就是她。”
陶华眼睑垂下,没有丝毫温度的说。
“?什么?”
“可,我查到,那夜分明是个男孩。”
陶华的手指抠着茶杯“曾经是,现在不是了。陶花,是个男子。”
花子年惊诧万分,陶华敛了衣袖“我该走了。”
花子年忽然说“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做她替身十余年,也该做回自己了。”
若是花子年是沈连期,定然能发现陶华的样子是在说谎,可惜他不是,所以他发现不了,
所以他只能这样看着陶华走远,轻轻地衣袖翻飞,
花子年不懂情爱,却头一次觉得情爱是如此复杂,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兄弟会有多么伤心,
即便只是千万分之一。
陶华路过小院,见一老头迎面走来,拦住他去路,喘着气说“公子可让我好找。”他用手捧着盒子打开“玉已经磨好,公子可以付钱了。”
陶华低头看了一眼,觉得那玉莹白无双,当真是天下绝美的好玉啊!
老头看不懂他神色,正忐忑着,陶华却忽然笑了“去找辛夷吧,领你来的那个姑娘。”
老头“唉”了一声,转身跑开了,待跑到大厅他才一拍脑门,低语道“完了,光顾酒钱,忘给公子传话了。”
他又想了想“反正公子也跑不了,一会再去一趟。”
日暮西山,金黄色从暖色变成了最绝情的颜色,他落到天下所有角落,唯独落不进陶华心里,
他走了……
远离这里……
远离,或许会是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