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廻轮》西瓜川

3、第 3 章

　　“到了，就是这里。”中年大叔依旧牢牢抓住王梓的手腕，生怕一放手就他跑掉似的。笑容可掬地向典当铺两边的古装版古惑仔门神打照顾，“爷们好，我是找财爷的，劳烦通报一声，我带了个新人，意外来的，意外来的……”王梓心想这句话，怎么听都怪别扭的，有种误入传销组织的感觉，要不我还是找个借口去找电话打110比较靠谱。
　　可还能等王梓想到借口，其中一个古惑仔门神就收到指令带他们进入典当铺，径直走到一个古典装饰风格的房子里。进门后，中年大叔一直抓着王梓手腕的手终于放松下来。左顾右盼地招呼王梓一起坐下等待那个所谓可靠的人，王梓忍不住道：“大叔，这里是哪里啊？”
　　“这里？呵呵，年轻人，这里是鬼界啊……”中年大叔企图用僵硬的脸挤出一个看似友善的微笑。王梓听完，瞬间感觉到头皮传来针刺的感觉，小时候不是没有怀疑过世界有鬼的存在，自从大学接触生命科学后这个念头就被彻底抛诸脑后。回想刚刚醒来太失措了，都没有留意到眼前这个中年大叔的皮肤苍白得真像一具尸体。
　　王梓不安的手缓慢上移到自己的胸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胸廓没有起伏，那就意味着自己一直没有呼吸。头皮发麻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心想“怎么会这样，我是真的死了吗？还是在做梦，不不不，不是真的，我要冷静点，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王梓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声带，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从鬼界回到人间呢？”
　　中年大叔看穿一切的眼神迎上王梓的目光，客气地回答说：“其实鬼界也不比外面的世界差，等你时间长了就会发现这里跟人间都差不多的，说不定比人间更自在。”
　　佛家六道轮回由上而下即天道、人道、修罗道、傍生道、鬼道、地狱道。根据众生的善恶业因造作，死后便进入不同的道历经锤炼等待再转生为人。其中鬼道也分为三六九等，五方鬼帝主宰冥界，旗下有各大鬼王、阎王负责统领不同业障众生、还有夜叉罗刹，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官员以供驱使。相比地狱道的炼狱焚身，复生复灭，鬼界还是比较自由的。大多数鬼在生前是普通人，没有太多的大善，也没有太多的大恶，只要不违反鬼界规矩，是可以自由地四处游荡，甚至开店做生意也可以，再加上有后人定时的供养，生活也基本上不愁。稍有点上进心的还可以通过考核进入地府某个一官半职。
　　不过世上有人求神拜佛，自然也有人不问苍生问鬼神，所以在鬼界也逐渐形成一系列祈愿求福的现代化商业链，你请我愿，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一旦达成约定，即便佛祖来查也无可奈何。当然请鬼容易送鬼难，还愿的东西讲求等价交换，自然不是一般凡间俗物可以的……
　　停顿片刻，吊住人胃口后，中年大叔继续说道：“想从鬼界还阳，无非就两种办法。第一种就是老实排队，每年分派给鬼道和地狱道的名额都是最少的，所以得根据生前的因果业报和死后的修行决定投胎时间，好一点的等个七八十年就可以了，差一点的等个几百上千年的也有，等到阳间给自己烧香添纸钱的人也没了，就只能靠在中元节捡捡漏勉强维持生活了。”
　　听到这，王梓的心突然咯噔一下，脑子里浮现出家里父母百年归老后无人给他们烧香添纸钱只能在街边凄凉游荡的画面，突然打断道：“不行，太久了，我等不了！”
　　中年大叔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王梓的不礼貌行为，反而更有耐心地说：“第二种方法就是夺魂重生，但这是六道重罪之重，而且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至今还没有听说有成功的。”
　　夺魂重生即夺生人之魂魄，占其血肉，被夺之人魂魄游离于世间不入六道，容易被阴差发现。所以为了防止被发现，常常直接毁其魂魄，灭于混沌，故成为六道重罪。而且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夺取的，必须在阴时阴地，生人阳气尽灭时，且生辰八字相匹配能入其命格者，才不会发生夺取后□□与魂魄发生排斥反应。但一般人身上有三把火固定其魂魄，鬼者难以接近，所以哪怕是地狱界的恶鬼都没有听说谁敢这么做的。
　　王梓失望地低下头，湿润的眼眶模糊了视线，轻声的道：“那你还带我来这里干嘛？”中年大叔一时被问卡壳，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显得图谋不轨。而这时，一个西装笔挺的莫约三十出头的英俊男人进来了，抬一抬手，背后的小混混便自动退到外面顺带关上门。中年大叔一下子站起来，奴颜婢色迎来上去，道：“哎呀，真是折煞小人了，居然劳烦坤爷您老人家亲自过来，我，我……真是折煞小人了，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惊动了坤爷您老人家啊……”
　　王梓没有抬头，似乎现在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这位似乎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坤爷用余光扫了一眼这个低头的新人，没有说话，坐在上座的凳子，不急不慢地泡着茶，动作娴熟地分别倒上三杯茶，其中两杯递到对面。
　　中年大叔见状，立即弯腰向前，双手在半空中接过杯子。从大人物进来开始，大叔的腰好像是风湿病犯了，一直弓着，一副怂得连屁都不敢放的样子，连声道：“谢谢，谢谢……怎么敢劳烦坤爷给小的倒茶，真是折煞小的。”而一旁的王梓依然不为所动，眼神散涣。
　　坤目光冷峻地望向前方，用冰冷的语气，道：“王梓，年28，庆俞人士，因被抢劫殴打致脑部重创，至今昏迷。”
　　抢劫？昏迷？王梓猛地抬头，大声说道：“我那是为了救人，既然我还没有死，我要回去！”
　　坤微微侧首，轻抬眼眸，两人的视线重叠的一霎，道：“哦，你要怎么回去？”
　　王梓心想也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现在可轮不到我想怎么，就连我能干什么都不知道？而眼前的这个男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唇若涂脂，雅量非凡却不由让人望而生畏，王梓与之对视的目光节节败退，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一种错觉，此人嗔视而有情，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王梓道：“既然我还没有死只是魂魄离体变成植物人了，我可以去找阴差告诉他们实情，然后求他们调查清楚放我回去啊……”
　　旁边的中年大叔大约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用这种对坤爷说话，吓得赶紧拉住王梓的手，使劲地往下拉，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连忙补救道：“实在不好意思，坤爷，这个新人刚到还不懂规矩，别见怪，别见怪啊……你这个傻不拉几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拿着官粮的还帮你调查个鬼，要不是刚刚我拉着你，你早就被关进地府，没个三五年都别想被调查完出来，还想还阳，等你肉身都躺臭了也轮不到你。”
　　王梓顿时哑口无声，我靠，地府阴差的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果然公务员到哪都一样。以前实习的时候也见过植物人，躺几年的，十年的也有，看着家属熬到筋疲力尽，山穷水尽，生生理解到什么叫久病床前无孝子，那时还想如果是自己倒不如直接拔管死了一了百了，可现在才发现他们不是不想拔管，而是没办法。再想到自己家里的爸妈现在一定是守着盼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能醒过来，真是恨不得不惜一切代价回去，好好地拥抱一下他们。
　　坤收回视线，品一口茶，道：“世间万物，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世人愚昧，求神问鬼，天下没有无价的因缘，这里干的就是助运成愿的买卖。以运换所求之事，契六道生死之约，一切情愿，神佛不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