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与蛀牙》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25、25.迟到与已来

　　下一周的事情很多，其中一件事便是路如舟生日。
　　在篮球比赛那一天。
　　徐逸帆网购了一顶天蓝色的宽檐帽，这会儿已经送到了家里。
　　小玖还特意打来电话吐槽，说，老哥你这人，能不能有点想象力！
　　“去年送墨镜，今年送帽子，都是这种花里胡哨的身外之物，如舟哥怎么会喜欢！”
　　“但我至少，没送发圈了嘛。”徐逸帆为自己找补。
　　“哦，对，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茬，连续送了几年的发圈，还都是那种五彩斑斓、审美在及格线以下的。也就如舟哥惯着你，什么都收下，你看他发圈、墨镜戴过没有？明显就是不喜欢啊！”小玖很是激动，似乎要代他上阵。
　　“那你这么嫌弃，你又不帮我想送什么。”徐逸帆顺势说道。
　　“我再三强调，老哥，你自己想肯定优于别人帮你想，哪怕你又给他送五彩斑斓的发圈都可以。”小玖根本不上套，“这次还好，你审美勉强在线。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你为啥老给如舟哥送装饰品？”
　　“嗯，他打扮起来还蛮好看的。”徐逸帆如实说，摸摸自己侧脸，有点烫。
　　穿裙子，好看；日常的宽袖打扮，也好看。
　　头发扎起来好看；披散着也好看。
　　“噫，老哥，你思想有问题。”小玖啧啧叹道，“老早就居心不轨了吧，还死活不承认。”
　　“我要去练球，挂了啊。”徐逸帆秒挂电话。

　　终于不用上晚修了。
　　路如舟抹一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尽力让自己不要笑得那么大声。
　　虽说参加乐队也不是他自愿的，但他可以在他们练习的时候划水啊。
　　反正乐队本身就不差人。
　　路如舟环顾了一遭708，架子鼓和贝斯并排放着，规规矩矩。
　　教室的面积还蛮大，只在靠墙的左右两边放了连排的椅子，路如舟想，自个儿到时候躺在椅子上睡觉......应该是不可以的。
　　肯定会被徐逸帆抓个正着。
　　话说，是他来早了么？怎么一个人都没来？
　　路如舟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把兜里的蓝牙耳机掏出来。
　　“采玉，播放《迟来的仲夏夜》。”
　　耳机里汩汩的钢琴声响起，这是柯麟的代表作之一，经大家商讨，决定选这首作为演唱曲目。
　　“不是说要炸场子吗？”路如舟嘀咕着，“这首力度完全不够啊。”
　　“咚咚。”是一声谨慎的敲门。
　　路如舟取下一只耳机看过去，门开了，钻进一只面容谨慎的Key学长。
　　“如舟你在啊。”Key抓紧吉他包的带子，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不是要排练么？我当然在啦。”路如舟拍拍身侧的椅子，“老柯，过来过来，我想试试你的吉他。”
　　“不是说不会的吗？”Key反手带上门，调侃地反问。
　　“因为我脑子不太好，一会儿会，一会儿又不会。”路如舟接茬道。
　　“得，为了怼我，您可真下血本。”Key缓步走过来，将包一取，直接丢路如舟怀里。
　　“这你身家性命，你也不爱惜点儿？”路如舟被撞了个满怀，龇牙咧嘴地说。
　　“耳机借一下。”Key坐路如舟旁边，直接把他手心里的蓝牙耳机抠出来，“我猜你在放《迟来的仲夏夜》。”
　　“这有什么好猜的？”路如舟嘀咕着拉开吉他包，Key的吉他很讲究，表面嵌了层青花的瓷，摸上去冰凉而光滑。
　　路如舟一手抱着吉他，一手把包放到隔壁的椅子上。
　　收拾好一切后，随着耳机里的单曲循环，轻轻勾起吉他的弦。
　　“你是不打算跟他们说，你是贾可真咯？”Key扭脸过来，盯着自己吉他上的青花。
　　“说出来净惹麻烦。”路如舟说，“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坦诚身份。”
　　不是说好大家一起当社恐吗？
　　“我没办法啊，林问风那小子知道，就直接把我卖给了徐逸帆。”Key忧愁地叹息。
　　“对哦，你同意加入，是不是因为那林同学？”路如舟反应过来。
　　“一半一半。”Key却忽然含糊其辞，仰面瘫在椅子上，“你弹错音了。”
　　“你的歌儿，我又不是很熟。”路如舟反驳说。
　　“那你好好练练，反正预选赛只用表演两分钟，你把副歌部分练好就可以了。”Key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你才是吉他手诶，为啥要我练？”路如舟心说不妙，赶忙问道。
　　“因为你加入了嘛，我就退位让贤。”Key露出解脱的笑容，“我知道你是最胖的，哦，最棒的。”
　　“冲呀，真真子！”
　　路如舟停止了弹奏：“我能把这玩意儿拍你脑门上么？”

　　简而言之，路如舟和柯麟虽然“不熟”，但勉强算作损友关系。
　　是能许久不见，都能互相怼起来的人。
　　当然，怼完之后，就是该死的沉默。
　　可偏偏他俩都还不尴尬，各做各的事情，自在得仿佛身边没有人。
　　所以这到底算不算朋友呢？
　　路如舟不想这个问题，反正相互之间，自在就可以了，想这么多干嘛？又不能当饭吃。

　　很快，顾鸥和第五页推门进来。
　　“学长，小船同学，你们来的好早啊。”顾鸥声音软软地打招呼。
　　“嗯，刚到一会儿。”路如舟停止弹奏，对待女孩子他向来温柔。
　　“刚刚是你在弹吉他呀，好好听。”顾鸥拉着第五页的胳膊，走过来，弯腰仔细打量着吉他上的花纹，“吉他也好漂亮。”
　　“吉他是学长的，我借来玩玩。”路如舟说，“你们坐......”
　　“不用了，我和阿页去练习，谱子还没记熟。”顾鸥说着，抱歉地笑笑。
　　Key开口安慰着：“不要紧，你们慢慢来。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的，也告诉我一声。”
　　“主要勾勾你，是这首曲子能成的关键。”
　　“谢谢学长，我会尽力的。”顾鸥微微颔首，拉着第五页欢喜地往架子鼓那边去。
　　“你这首歌，原本是没有架子鼓的。”路如舟扶了扶耳机，轻声说。
　　“嗯，公开的这版是没有。”Key看着男孩女孩雀跃地忙碌，“但我给他们的谱，是我原版的曲子。”
　　“原本是要请个谁来敲架子鼓，但在C站音乐区问了一圈，都觉得不太合适，所以公开版本就没有加架子鼓。我不想我的歌是残次品。”
　　“你觉得勾勾可以驾驭？”路如舟问。
　　“当然，有她在，这首歌绝对炸场子。”Key很有信心，“我知道你又想吐槽我，说这首歌明明是舒缓轻柔型的。”
　　“这不是吐槽，是事实。”路如舟翻翻白眼。

　　“勾勾，阿页，你们能和如舟一块合奏一次吗？”Key冲准备开始练习的二人喊。
　　“可以是可以。”顾鸥握着鼓槌，有些迟疑，“但我没怎么练好。”
　　“我也没练好。”第五页应和道。
　　“没事儿，照谱子来，我就是想听听效果。”Key说。
　　“但我没谱子。”路如舟觉得这人应该是要把自己往坑里推，抵死不从中。
　　“昨天就发到群里面了，你没看吗？”Key扭过脸，眼神恐怖。
　　路如舟预感，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要栽。
　　“好，好吧，我找找。”
　　“你们俩也不用紧张，就当是练练手，你们看如舟连谱都没找到，他就很镇定自若。”
　　不愧是学长，老奸巨猾，老谋深算，安抚学弟学妹的同时顺带还把他踩了一脚。
　　路如舟撇撇嘴，采玉调出了乐谱，投影到半空。
　　“OK，准备好了哈。”Key左右看看，乐谱都在半空悬着，他起身，取下蓝牙耳机，便打一响指，“现在开始。”

　　开头的钢琴忽略不计，路如舟轻拍吉他表面，拨出两三轻缓的和弦。
　　是清朗宁静的仲夏夜，风轻轻缓缓，水流潺潺都怕惊扰了月光。
　　紧接着贝斯的低音进入，蛐蛐的鸣叫声由远及近地清晰，如同金属震动，将这舒缓的夏夜撕开一条口子。
　　Key拿手轻轻打着拍子，卡在某个点时喊道：“如舟，唱歌词。”
　　路如舟：......
　　就真把他当工具人了呗。
　　但这个，路如舟是真会唱。

　　“萤火一颗一颗又一颗，汩汩汇成河流
　　夜风一缕一缕再一缕，
　　微醺草叶和星星的眼眸
　　银白色的古老挂钟响起
　　发出宴会的邀请
　　亲爱的你，在某年某月某日
　　某个仲夏的夜莅临”

　　进入间奏，鼓点起。
　　缓，缓，缓，一点点，一步步，加急。
　　是蛙声、虫鸣、清风、流水，一并涌来，披着月光的精灵乘着萤火舞蹈，翅膀是透明的，缀着星辰的颜色。
　　盛大的宴会，开了起来。
　　路如舟知道接下来的歌词，但他又忘记了接下来的歌词。
　　他觉得他唱不了，Key也没有让他接着唱下去。
　　他们只用顺其自然地演奏乐谱，听鼓点声声攀登，如海如潮静默了喧嚣。
　　苍穹盖下来，浩瀚无声地滂沱着。
　　仲夏夜的宴会，盛大而孤独。
　　而谁又是那位精灵呢？
　　鼓点落。
　　急，急，急，一声声，一阵阵，放缓。
　　蛙声停了，虫鸣静了。
　　吉他轻轻地弹，是最后清风流水的尾音。
　　精灵蜷缩成莹白色的萤火，在吉他落音时，变为星辰，没入夜空的海。
　　仲夏夜的宴会，落幕。
　　而演奏人，还在梦里。

　　好一会儿，原作者Key开了口：“怎么样，这不只是炸场子了吧？”
　　“那到时候，只能你当主唱了。”路如舟觉得嗓子有点紧，他咽咽唾沫，“我感觉徐逸帆唱不了，勾勾那么好的鼓，不能被拖累了。”
　　“我，我不好的。”听到点自己的名，顾鸥紧张得取不下来发卡，头发缠着铁片一摇一晃。
　　第五页走过去帮她取，“别人夸你，该说谢谢。”
　　顾鸥乖乖地让他摆弄头发，对路如舟轻声说：“谢谢小船同学。”
　　“也谢谢学长。”倒是一碗水端平。
　　Key冲女孩摆摆手，又往路如舟旁边一坐，“我嗓子的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吧，但徐逸帆不是这首歌主唱的最佳人选。”路如舟说。
　　“我没听过他唱歌，你听过么？”Key问。
　　“就是没听过，才没把握。”路如舟蹙蹙眉，“林问风......他怎么样？”
　　“他更指望不上。”Key一语反对，“如果他钢琴的技能是满点，那么他唱歌一定是负数。”
　　“我还期待着徐逸帆弹钢琴呢。”路如舟轻轻地说。
　　“你如果当主唱的话，我试试看说服林问风弹吉他，他弹吉他比唱歌好些。”Key说，“你刚刚那个声线就很合适。”
　　“别，我驾驭不住勾勾的鼓，你没听我后来就没敢唱了吗？”路如舟摇摇头，随手拍了两下吉他，“您这作品，够大。”
　　“您谬赞了。”Key谦虚道。

　　“对了，勾勾，你那发卡还挺好看的，怎么给取了？”Key往架子鼓那边看。
　　路如舟应和着：“是啊，挺好看的。”
　　“我打鼓的时候戴啦，这会儿就不用了。”顾鸥低头，刘海挡了半张脸。
　　“那你待会儿还要打鼓呢，今天重点就是你打鼓。”Key说，鼓励般抬抬下巴，“戴上吧。”
　　第五页一手扶着贝斯，一手从外套兜里掏出一枚红色波点的布艺蝴蝶结，“戴这个，不会卡头发。”
　　意料之中的细心，路如舟从烧烤聚会上就看出。
　　这二人关系不一般。
　　“好像父亲带女儿啊。”Key感叹道，把路如舟差点吓得一跟头。
　　明明是情侣好伐？
　　“我觉得你对勾勾，更像父亲对女儿。”路如舟小声吐槽道。

　　“咚咚”，又是敲门声。
　　“请进。”路如舟说，Key已经起身走去门边。
　　开门，是搬运机器人，身后的滑轮车上捆着长条的纸箱。
　　“已到，宫羽楼708室。电子琴，请查收。”机器人公事公办地说，而后伸出手，掌心是只小小的感应器，“需付二十五个积分。”
　　Key摸出校园卡，放感应器上，“已查收，麻烦搬运进教室，谢谢。”
　　“不客气。”机器人说，感应器滴一声，是支付成功。
　　Key别开身子，让出通道，机器人拉着推车呼啦啦进门。
　　“需要取出来摆放吗？”机器人问。
　　“需要，放靠墙的插座旁边，谢谢。”Key点一点头。
　　“不客气。”机器人随即弯腰拆盒子。
　　没一会儿，便把电子琴支棱起来。
　　“非常感谢。”Key再次说。
　　“不客气。”机器人也再次答。
　　“你这逗人家玩儿呢？”目送机器人拉着车车离开，路如舟忍不住说道。
　　“我这是讲礼貌。”Key辩驳道，“现代人类比如你，都还没人家人工智能有风度。”
　　路如舟败下一城，“我下次请你做歌儿，一定说三千遍谢谢。”
　　“学长，这是林同学的琴吗？”顾鸥怯怯地打断问道。
　　“嗯，他在练球，拜托我帮他签收一下。”Key温和地回复女孩的话。
　　“学长和林同学关系真好。”顾鸥说。
　　“一般般，二十五积分他还是得还。”Key瞬间变冷漠脸。
　　路如舟幽幽说：“老父亲竟然反对女儿磕自己的cp，啧啧。”
　　Key望过来。
　　路如舟一秒严肃：“谢谢。”
　　Key：“吃错药了？”
　　路如舟想了想，严谨道：“忘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