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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迷路与近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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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凉风徐徐。
金色的阳光流转游弋,从竹叶尖滑落到人的发梢。
地砖铺平的道路在这处斜出一条曲曲折折的鹅卵石小径,便只听四下竹叶沙沙,显其幽深而静谧。
“竹林里还有这条路?”徐逸帆细长的眼上挑着惊讶,“我搁这儿走一周了都没发现!”
“你没发现不是正常的吗?”路如舟叹息,瘦肉粥加红豆饼的搭配太饱,他有些后悔为啥选近路走,他想消食。
不过该嘲讽徐逸帆的还是得嘲讽:“你能走对一条道儿,里特都得谢天谢地了。”
“我走不对道儿它才谢天谢地,每次都扣我积分!”徐逸帆嘟嘟囔囔地不服气,“导个航还要扣积分,它怎么不去抢啊!”
“我能说我根本没用过导航么?”路如舟还要往人伤口上再撒盐。
徐逸帆深吸一口气,虚虚在路如舟前额一挥手,“不跟病号见识。”
路如舟没躲开,被打到了。
“没事儿吧?”徐逸帆又紧张起来。
“没事儿,就是头晕。”路如舟扶额,作弱柳扶风的摇晃状,实际吃过早饭的他能一拳放倒徐逸帆。
仅指此时此刻。
“那,那我还是搀着你?”徐逸帆悬着双手,欲扶不扶、欲搀未搀,生怕病号又给摔了。
病号睁了只眼瞧他,“唉呀,行吧。”特别勉为其难。
徐逸帆不疑有诈,一心一意把人扶稳了,“以后还是好好吃饭啊,不然你这样怎么跟我掐架?”
“再掐架两次会被老班开除。”路如舟幽幽道,“我还是要上学的。”
“好吧,那咱休战。”
“早就休战了。”
徐逸帆能明显感觉到路如舟的态度软和了不少,可能只是因为身体虚弱,不得已要依靠于他。
但趁此机会能和路如舟缓和关系,徐逸帆心里还是有点雀跃。
长达两年的冷战,让他几乎以为他已经失去路如舟这个朋友。
而现在他往前走了一步,路如舟并没有退。
不过到底为啥会冷战啊,徐逸帆仍是没想通原因。
他那两年过得支离破碎,好容易抬起头睁开眼,世界恢复如初,只有他自己怎样都拼凑不回原样。
心脏那里,缺了一块。
黑洞一样。
“你走路的时候要多看看周围,就不会迷路了。”耳边是路如舟的叹息。
徐逸帆回过神,下意识反驳:“我有在看。”
“你在走神。”路如舟说,黑曜石的眸子在晨光中闪烁,霎时迷雾拨开。
“哦。”倒有点心虚了,徐逸帆皱了皱鼻子。
心里的黑洞被填补起小小的一块。
路如舟在看他,认认真真地看他。
“我下次不会了。”徐逸帆说。
“但愿如此。”路如舟说。
不过六楼的高度还是让路如舟胆怯,他想着要不要干脆装晕,让徐逸帆把自己背上去。
或者不背也行,让他跑一趟把书拿下来就是。
但很明显的是,这两个法子都不是什么正经办法。
只能自己爬了,加油,路如舟,你可以的。
结果徐逸帆先开口了:“你在楼下等着吧,我去给你拿。”
很善解人意。
但路如舟会不好意思,他脸皮薄,“你不知道地方,我自己上去拿。”
“那我还是搀着你。”顺竿爬得很快,某徐同学。
都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唉呀,好吧好吧。”路如舟再一次勉为其难。
这种感觉莫名很爽,病号的福利真不错。
路如舟想着,要以后徐逸帆再忽视自己,就直接在他面前装晕。
反正低血糖又治不好。
唔,就是觉得自己好卑微。
而这般弯弯绕绕,颇费心思,不过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再多待一会儿。
徐逸帆眼看着宿舍楼在眼前拔地而起,知道接下来的爬楼活动不太适合病号。
他已经做好撒手爬楼的准备,可惜没有搀多久的说。
谁知这病号哪儿来的勇气,要自己上去拿。
你不怕摔楼梯口,但是我怕啊,我不能对不起贾伯伯路伯伯。
所以结果当然是搀着上楼,反正来都来的,不差这一遭。
徐逸帆觉得自己这么顺竿爬,迟早有一天会捋顺这只猫咪的炸毛。
前提是这只猫别不按常理出牌地给他几爪子。
他被挠怕了,更怕自己以后会因为这个退却。
和路如舟彻底一刀两断。
毕竟他到底不是个很有勇气的人。
而絮絮叨叨,磨磨唧唧那么多,只不过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再多待一会儿。
某秋姓老班布置了一两道随堂作业题,走出教室门扶着矮墙站定。
他拿出通讯器联系校医。
“喂,唐医生啊,我那学生怎么样了?”
“哦,秋老师,他只是有点低血糖,刚刚他同学陪他去吃早饭了。”
“这都过九点了,食堂关门了吧。”
“哦,我说的刚刚是指半个多小时前。”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我只是个校医,我不知道。”
果然,人类都是靠不住的。
秋恒挂断通话,调到另外的频道:
“本子,帮我找找徐逸帆和路如舟。”
“通讯器定位显示,他们在宿舍。”任本几乎一秒回答。
人工智能,好用。
“好的,那你在帮忙联系下徐逸帆,问他们还打算来上课吗?”秋恒微微笑着,声音里咬牙切齿。
“阿恒,我忽然觉得你的声音有点恐怖。”任本说,机械化地让自己颤抖,“路同学还病着,你别为难他。”
“放心,我找徐逸帆,因为我给他的假只到九点。”秋恒说,“而且我让他出校医室了,给我说一声,结果他的通讯器全程休眠。”
“我很担心。”
一字一句,咬的重音。
任本停止了机械颤抖,干脆麻利地回应道:“我立刻远程开启他通讯器,你冷静,他是你班长,不能随便开除的!”
另一边,宿舍里。
徐逸帆看着黑屏关机急需充电的书本沉默。
“你到底想不想学习了?”徐逸帆发出灵魂质问。
路如舟想了会儿,郑重其事地答:“想起来的时候,会学会儿。”
徐逸帆不出所料地挨了老班一顿批,路如舟享受着病号待遇,在一旁看热闹。
监学老师问他:“需不需要跟你父亲说一声?”
“不用了,老师,我没什么大问题。”路如舟摇摇头,在老班看过来的瞬间,低头假装喝着杯子里的滚水。
不知为何,他们这些长辈总坚信着白开水能够包治百病,哪怕他再三强调自己是真的没什么大问题,老班依旧神情严肃地递给他一杯大约五十毫升的热白开。
正卖力演着喝水,老班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路如舟:“还有你,路同学,再怎么赶着上学,也得好好吃早饭,哪怕迟到会儿我都能理解。何况你已经迟到了,还不如好好吃顿饭再出门,至少身体不遭罪嘛。”
路如舟点头受教,乖乖把杯子里热白开也喝了。
老班,请您记住这句话,以后我会好好吃早饭的!
不过他还是没胆子说,他现在只是个弱小可怜的病号,而且要表现得十分乖巧。
老班瞬间放过了他,继续絮叨徐逸帆。
“你这孩子哪儿都好,我跟你说老实话,我都打算内定你是班长了。但你有时候又......啧,蛮不稳重。就拿今天这事来说,确实你反应快,而且想得很全面,但为什么会忘记给我说一声呢?毕竟我是你们班主任,我得保证你们每个人的在校安全。退一万步讲,我也是个成年人,你告诉我一声,万一后续又出什么事儿了,我也好立刻赶到现场,不然你们俩小孩怎么办呢?”
“老师,我快满十五了,不是小孩了。”徐逸帆轻轻地反驳着。
路如舟:你可别瞎说,我快十六了,我也是小孩!
他注意到徐逸帆眼里的悲伤,转瞬即逝。
似乎不是很信任老师,或者......
“我哥都不主动跟我那个爸爸说话,要没我和另一个爸爸在,他们俩又得吵起来。我觉得我哥不太信任我那个爸爸,不主动说话也就算了,就我爸好久才回一次家,他连迎接都躲得老远。”
或者是不信任这个年纪的大人么?
“大人啊,都不是很靠谱。”八岁的徐逸帆一本正经地说,认为自己发现了个世界级的真理。
路如舟本想点头应和,但他的爹爹和爸爸都很靠谱,而之前遇到的那些大人,不能够用不靠谱来形容。
这个词对于他们而言,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赞美。
于是路如舟摇了摇头,说:“你还是年纪太小了。”
彼时仅八岁的徐逸帆都不服气,更别说此时已经十四快十五的徐逸帆。
但老班只笑笑,安慰般拍了拍徐逸帆肩膀,“好吧,是我口误,请你原谅。但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我也尊重你的意见,不过以后有这样的事,尽量知会到我。再怎么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更何况我这儿还有你们本子老师,是两份力量呢。”
“我以后,会注意的。”徐逸帆应了声,“另外,秋老师,班长还是不要内定吧,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得,瞬间一转攻势,不愧是你,徐逸帆。
老班:“......我以后再跟你走心,我就不姓秋!”
“内定还是要不得。”监学老师幽幽说。
路如舟觉得自己可以下注了,班长百分之百是徐逸帆。
当然抛去内定的因素。
但全票当选就有点过分了啊。
虽然这个全票里有他的一份子,但路如舟把这归结为还徐逸帆一个人情。
谁能想到真的是全票,你们都不来个谁竞争一下吗?
没有,大家都很真情实感地鼓掌,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
路如舟想起上周老班对徐逸帆的“折磨”,好吧,稍微理智点儿的同学,都不会去冒这个险。
而且徐逸帆也确实最为适合。
接下来便是其他班干的评选,有惊无险,是上周徐逸帆组的班子。
压的注全中,路如舟脑海里想起比零比零的金币跳跃声。
可惜没有真的金币,徐逸帆打钱!
哦,徐逸帆上台发表就职演说。
路如舟努力听着,每一个字能听懂,但合在一起又不懂了。
没睡好的副作用上来了,晕晕乎乎,想睡。
还好这会儿是坐在靠边的位置,大家的目光又被徐逸帆吸引了过去。
路如舟额头抵着光滑的白墙,浅浅地合上了眼。
“如舟......”有人在耳边轻声唤。
这么快就演讲完了?
路如舟还未来得及睁眼,便被人轻轻一拉,半带入怀里。
眼前白光模模糊糊,他看见徐逸帆脸的轮廓,而后唇边一凉,坚硬的触感磕到牙齿,很快在舌尖蔓延开清凉的甜蜜。
是薄荷糖。
他对上徐逸帆细长的眼,唇瓣留下指腹轻轻擦过的柔软。
“我没犯低血糖。”路如舟咽下一口清凉,清醒了些许,“我就是困了。”
“那下课再睡,晚自习我帮你请假。”徐逸帆捏了捏他胳膊,似乎这样能帮他好受些。
“行吧,听班长的。”路如舟将糖果抵到了腮边,往老班的方向笑了笑。
某秋姓班主任故作随意地别开了八卦的目光。
“不过,好像在教学区不能吃零食吧?”路如舟忽然想起来。
“没事,反正没人看见。”班长的脸红了红。
老班:我看见了。
青蛙记分器:我也看见了,呱。
老班:记得扣分。
记分器: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