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袍万里与君知》夜窗小巫

12、仙石洞奇遇

　　春陀公公赶紧宣了太医，早朝还没议出对忽仑的策略，皇上就被侍从们扶了下去，早朝也就散了。

　　群臣列队走出大殿，殿外竟飘起了鹅毛大雪，宦官们正在往地上铺着蒲草。朝臣们只是安静在蒲草上走过，鸦雀无声，无人攀谈，似乎各怀心事。

　　宫外已经停了很多家的车马，来接大臣们下朝。宫外的地面上还未来得及铺上防滑的蒲草，有些地方还有些结冰。

　　御史大夫戚汗青小心翼翼向自家马车走去，还没走到，竟脚底打滑，快倒了下去，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稳稳扶住了他。

　　转头看过去，原来是太常卿孔思礼，只见他为戚汗青拍掉肩头覆着的雪，微笑道：“戚大人当心，雪地路滑。”

　　“谢孔大人。”戚汗青谢过后转身就要上自家马车，不欲与孔思礼过多攀谈。

　　孔思礼赶忙唤住他，说道：“大人且慢。大人可知您今日在朝上失策了吗？”

　　“哦？孔大人此言何意？”只见戚汗青眉头微蹙，看向孔思礼。

　　孔思礼叹了口气说道：“戚大人所提出的改变和亲政策，备战讨伐忽仑，此举振奋人心，在下也是深受鼓舞，与大人站在一边。但是，这早朝万万不是提出此政论的地方啊。大人是朝中清流，不拉帮结派，甚至也不联合在下这种与大人政见一致的朝臣，那么大人独自在朝上提出“主战”政论，必受丞相他们世家帮派的围攻。在下看来，大人不妨联合“主战”的朝臣们联合上疏，私下找皇上商议？”

　　戚汗青听完后若有所思，打量着孔思礼，突然正色道：“孔大人，孔太常，我曾经敬重您是朝廷肱骨，学子典范，治世文章名扬天下，不曾想您也是拉帮结派之流。文死谏，武死战，孔大人“主战”为何不在早朝上向皇上进言，畏畏缩缩就是因为害怕丞相他们？大人的计策就是联合“主战”朝臣们一起背后搞些手段？我还是劝孔大人别把才学浪费在这官场钻营上。”

　　看着这平日雅士般的戚汗青如此厉色，孔思礼忙道：“我看戚大人是误会在下了。这雪越下越大，站在这儿聊多有不妥。戚大人可否赏光，去在下府上喝杯热酒一叙”

　　“朝下不议政事，臣子间少设私宴。失礼了。”戚汗青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望着戚汗青的马车远去，孔思礼站在纷飞的大雪中，失了神。

　　对于他来说，戚汗青是朝堂上“主战派”的最后希望。但一旦牵扯上“派”字，温文尔雅的戚御史立刻变得声色俱厉。可这官场上，谁能逃得了这个字呢？就像自己现在，授申鹿音毕生所学，让他成为太子门客，也不就是为了他能稳稳地在太子派系中站稳，日后辅佐太子，有朝一日转变休养生息政策，不让大梁边民再受忽仑屠戮，不让大梁女子再踏上那条有去无回的和亲路。

　　他边走边想，雪地上留下一长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雪已经连着下了好些时日，“隆虑公主”落樱被大单于火祭的事也传遍了整个龙安城。

　　申鹿音刚得知消息那日，冒着大雪围着龙安城城墙不停绕圈，走了一天，走到再无力气才回府。入夜，师姐的脸就会时而在他梦里闪现，随之就会有团火，将整个梦都烧掉，醒来时全身滚烫，额头上尽是冷汗。申大人和孙夫人都怕他幽愤成疾，不停让下人送姜汤补药进他房中。

　　这些日，除了去先生府上听学他还有点精神，似乎还能从那些“主战”策略上找到些大梁的希望。其他时间他都有些飘忽，那种愤恨至极后的脱力感让他有些窒息。

　　他甚至黯然埋怨起了自己的命运，为何要出身这乐府家庭，无法科考立足于朝堂，满腔兴邦定国的热血无处挥洒，满腹苦学的诗书无用于大梁的富国强兵。

　　虽然用了些小伎俩作了太子的门客，但似乎靠辅佐太子扭转大梁屈辱的地位，是一条艰难的漫长道路。如此年轻又玩心重的太子，日后真能被他这小小门客影响吗？

　　申鹿音这时猛然想起星云大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世间事，凡令人对命运怨怼之时，就是跌入最谷底之时。人都已在最底处，所以，此时不管朝何方努力，都是向上爬。”

　　他好像又觉得绝处逢生。

　　最近他就是这样，时而觉得心灰意冷，时而又会觉得峰回路转，像个疯子。

　　申鹿音烦闷之至，让元宝从府上赶车的那里牵来匹马，独自骑到了上林苑附近的鹿苑，他以往烦闷就常来神祉门饲养的动物这里，喂喂它们，发发呆。

　　冬日里，麋鹿们都犯懒，在圈中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取暖，打瞌睡。旁边盆子中堆着的橡木果子已经落了一层白雪，麋鹿们也懒得吃。申鹿音站在一旁看着，心中难得平静下来。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申鹿音转头去瞧，只见几个穿着像忽仑骑兵的人纵马而过。

　　这上林苑里怎么会有忽仑骑兵？

　　申鹿音赶紧牵过马来，朝这些骑兵远去的方向跟去。他们在雪中奔向林子后面的仙石洞，然后就不见了。申鹿音奇怪，这些忽仑人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皇都？连上林苑这皇家狩猎之地都如此清楚？

　　随着离仙石洞越来越近，申鹿音听见了些刀剑的砍杀声，好像就是从石洞里传出来的。他下马，慢慢向石洞口走去。

　　临近洞口，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很多大梁士兵正挥舞着刀剑与忽仑士兵砍杀，还有几个士兵在洞内石台上擂着战鼓。放眼望去，石台上还有个高大健壮的身影，披着铁甲，拿着小旗，似在指挥什么。

　　申鹿音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就向石洞里面走了几步。走着走着，他停了下来。

　　上官寻？！

　　他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多忽仑士兵在台下砍杀，他竟在石台上挥着小旗？

　　正想着，洞内一下安静下来。大梁士兵整齐列在一侧，忽仑士兵列于另一侧。他们肃穆而立，站得整整齐齐，望着石台上的上官寻。

　　只见上官寻上前跨了一步，大声说道：“这一次我们试了不骑战马的阵型，明显忽仑这方就显出劣势。现在，列成两纵队，两两练习。”

　　“是，总督！”随即山洞里又响起了刀剑挥舞的砍杀声。

　　还没待申鹿音想明白，上官寻就走到了他面前。在山洞里，上官寻一向警惕万分，这洞口有点风吹草动，他早就看到。

　　“呦这不是申乐工吗？怎么找到这地方来了？”上官寻把剑收回鞘内，握着剑鞘，朝申鹿音眯着眼笑。好像刚才站在台上发号施令的铁甲将军瞬间变回了那个嘻嘻哈哈纨绔浪荡的上官公子。

　　申鹿音回过神问道：“我刚才在鹿苑看见几个忽仑骑兵向仙石洞这边跑，就跟过来了。结果竟看见上官公子你。这些忽仑骑兵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听你号令？”

　　上官寻笑着说道：“申乐工眼神儿不好啊？你仔细看看这些忽仑骑兵的脸，哪个像忽仑人？”

　　申鹿音一下被他搞蒙了，不知道上官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上官寻得意洋洋，接着说：“山洞里这所有的士兵都是太子禁卫军，那些忽仑骑兵是我让士兵假扮的，用来研究，演练对忽仑作战的战法。”

　　申鹿音一下明白了，甚至对上官寻开始有点刮目相看。原来这人时常跑来上林苑跑马，实为训练士兵。以为他在游马弋猎，实为研究战法。

　　这时，山洞里震天的刀剑声忽然小了下来。上官寻转身望去，只见所有士兵都停了下来，围着看两个拼杀地不可开交的人。

　　这两个士兵已经不像是在演习，而是真的厮杀。那个忽仑骑兵打扮的士兵猛地向大梁士兵扑来，抬起一脚踹向了他的心口。

　　脚力之大，使这士兵飞出几步远，坠落在地，吐出口鲜血。这士兵擦擦嘴边血迹，把手中的玄铁刀握紧，竟要从地上撑起来回击。

　　“忽仑士兵”毫不给他机会，立刻攥紧弯刀走上前去，扬起刀想要纵身劈下，那地上还未爬起的士兵赶忙用玄铁刀去挡，只见银光一闪，随之“哐当”一声巨响。

　　玄铁刀竟断成了两段。

　　所有士兵，包括上官寻和申鹿音都惊住了。

　　这是什么样的刀可以削铁如泥，直接将玄铁刀砍成两段？

　　上官寻赶忙上前喝止住了这两个士兵。他也没问两人打架的缘由，而是径直走向那个忽仑打扮的士兵，拿过他的弯刀细细查看。

　　这乍一看去是把普普通通的弯刀。但对着透过洞口的几丝光线看去，刀上忽然闪过几道银光，断然不像是铁器的光亮。而且这弯刀拿在手中，竟比细柄刀剑还要轻便。

　　上官寻看着地上跪着的士兵问道：“你的刀怎么不是太子禁卫军的配置？从哪里得的？”

　　“回总督，这刀是我家族的刀，跟大梁的不一样，不是玄铁打制。”士兵回道。

　　“抬起头说话！”上官寻隐约瞥见他眉宇不似大梁人，想看看他的脸。

　　士兵抬起头，眉眼处有些异族感，但仅是一点点，总体看去还是大梁人。

　　上官寻继续问道：“你的家族之刀？你家族是大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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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