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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七章 复宫深殿竹风起 ...


  •   只见一个身穿木蓝色长衫的男人立在竹枝之上,长发缠绕在摇曳的枝叶间,腰配长剑,相貌俊美无俦却是眉眼细长透着股邪气。他垂眼俯瞰之下的我,衣袂在和煦清风中随细叶飘摇来回翻转,一身木蓝色在绿竹里愈发夺目,显得分外妖娆。
      不知是否是我眼花,远远看去,男人的那双眼睛似乎是蓝色的。
      妖?
      可皇宫里哪来的妖?因为不论在哪,妖始终被视作低贱之最,时常连畜生都不如。纵使妖天生美貌,也只有沦为人的玩物,没有地位,也无尊严,等级森严的皇宫更是容不得妖的存在。
      那面前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幻觉么?
      见我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那妖里妖气的男人不禁笑了,笑靥实在是让人为之神魂颠倒,不禁令我有些晕眩。一瞬间脑海里突如浮现出一张戴着半边面具的男人的脸,不知道他笑起来会是怎样的……
      “想不到景明帝姬竟是这般坏心,如此捉弄灵兽也不怕天谴?”不明男人笑道,说得我如遭雷击。
      我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捉弄福宝会遭天谴,会被雷劈。
      “可它欺负我为什么就好好的没事?”我反驳,在苍山它欺负我还少了么,如果全部说出来就是三天三夜也玩不了事。
      “呵呵,许是因为你们互相捉弄于是抵消了也不定。”
      闻言我止不住点头。对的,绝对是这样没错,所以我跟福宝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不好,这种堪比中奖几率的天谴还是留给别人好了。
      男人但笑不语,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竹林未经许可不可擅自入内,你是如何进来的?”我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进的皇宫,由人带领还是偷偷潜进来的?不管是哪种都非常值得人探究。
      “我自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那些个没用的侍卫能奈我何?”不明男人笑道,口吻嘲讽。
      我对他神情中流露出来的智慧很是疑惑,不是说妖都是生得美丽有异能但无智慧的么?秦府那三个姨太太看起来是不比常人,蠢笨倒不至于,只是单纯得很,所谓智慧我看更多是指心机。但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却是一副邪气很重城府颇深的模样?不过我至始至终都未看低过妖,私认为那其实也是人的一种,不过有强弱种族之分罢了。
      “你可是妖?”我忍不住问,又怕被误会我瞧他不起复又连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你眸色深蓝,随便问问。”
      也对,汀荷她们的眸子虽是蓝色,但颜色较浅,是水蓝颜色,眼前这个男人却是深蓝,一如蔚蓝天空。莫非眸色越深智慧也高?
      竹枝上的男人一袭木蓝色长衫,配上深蓝眸子,既有紫色的幽深也有蔚蓝的空寂。
      “是又如何?”男人仍是冷了语气,眸子闪过一缕锐利的光芒。
      “你别误会,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地问问。先前我在蜀国也曾与三个妖还有一个半妖生活过,相处和睦,并无任何不愉快。你不要那么敏感……”我继续解释,扶着竹干缓缓起身,元康赶紧过来拉我,只是涨红了脸也没多大力气。
      我顺势拉过娃,将他护在怀里,心存一分警戒,担心这人是冲元康来的。
      “这不都是你们人造成的么?”男人嗤笑,脚尖轻点枝叶便飞了起来。
      我以为他要向我们飞来,连忙后退,但他却是疾疾左右轻点竹枝闪跳得更高。
      “后会有期,景明帝姬。”他蓦地回眸一笑,长发飞扬,带着一抹飘忽,声音越去越远。再一眨眼人就消失在了竹林里,唯有顶上枝叶被掀开后反弹回来疯狂颤动发出巨大的沙沙声响可见其痕迹。
      后会有期?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由回想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的含义,就是还会见面了?霎时不寒而栗,一点也不想再见这个妖里妖气的男人。
      这样想时我忽然觉得很冷,禁不住打个寒战,但很快又觉得十分温暖,好像背后多了个大暖炉,不时还有暖气吹拂。
      全身刹那石化。
      我的心里有条河流,大多数时候它流淌得十分平缓,有时河水起漩波浪起伏不定,偶尔逆流停滞彷如静止。我想我不用解释那偶尔断流停滞彷如静止的原由了,因为显而易见,比如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我心里的那条河就断流了……

      “福大宝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激动不把我好好凑一顿不足以解你那厚实胸毛之下郁积的气愤!我也知道你在睡觉的时候平白无故被个擅自闯入的女人狠狠踹了一脚娇弱的臀部心情很不爽!但是——”面对福宝冲天的怒气我几乎是尖叫着转身吼出这些话的,还好言语有用,福宝怒张的气愤暂且收敛了。
      福宝叉立着黑毛腿,两只大爪子抓着就近两棵竹子,充血的小绿眼睛瞪至最大,上下两排牙咬得死紧,体型比在苍山肥了绝对不止一圈,相比体重比之前重了我估计得有三分之一。
      见气氛稍缓,我乘胜追击,勇敢地向福宝走近,壮着胆子努力表现得很淡定,接着说:“但是看在你我同床共寝近一年期间我任劳任怨翻山越岭给你找吃的,并且在你三更半夜睡不着觉被你一巴掌拍醒时强忍怒火给你弹筝抒情,还不辞辛苦在你想吃鱼的时候就赶紧下河去捞虽然每次都捞不上来但那也不能抹杀我为你付出的一切……所以你让娃先走行不行?”想想我都好可怜,它睡不着可以一巴掌把我拍醒,叫我做这做那,我不小心吵醒了它就要被扒皮暴揍,这简直是没有天理,不公平到了极点!
      福宝闻言,黑毛耳朵转了转,小绿眼睛半阖,算是认可了我所说的话。
      我深吸口气,继续往前走,与福宝不过三四步的距离。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你我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下一辈。你一直都是那么通情达理,又是灵兽,受世人敬仰,对于我的这点小小要求肯定是会答应的。不,不是肯定,是绝对,这种小事你想都不用想就会答应,因为善良是你的本性,宽容大度是你的代名词。”我昧着良心如是说,暗自把自己这副狗腿的嘴脸里里外外鄙视了个透透彻彻。
      福宝眼里的戾气倏地减弱,悄然浮现几抹愉悦,胖脑袋点头称是。本来脖子就不明显,现在肥得更是完全看不出它还有脖子了,就觉得白毛脑袋直接过渡到了胸前那圈黑毛上,连低微凹下去的弧度都没有。
      竹子是素的,究竟要怎么个吃法才能吃成这样啊!
      “我实话告诉你吧,这娃是我的大侄子,”说着我摸了一把元康,“此乃南平国皇太孙。先前在苍山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哥哥是南平国太子,是个大金主,你一路跟着来想必也十分清楚,他待你的态度光从你那一身的肥膘就可见一斑。噢,等等,我问你,福大宝,你老实告诉我,这段时间除了竹子你还吃了什么?”
      福宝闻言咧嘴,大颗的牙齿森森然齐整,一根鱼刺卡在门牙缝,它合嘴须臾再张开时鱼刺已经没了。只见福宝鼓动了两下嘴唇,我耳边的发丝突然撩起,一股鱼腥味飘过。
      回头一看,那根鱼刺笔直插入我身后的竹干。
      我就知道光吃竹子是不可能长这么肥的。
      大概是哥哥在苍山见福宝爱吃鱼,遂吩咐宫中御厨每日烤最肥美的鱼给它送去,一天一只说不定还不够,长此以往不肥那就奇怪了。
      我三两步消除跟福宝的距离,然后张开双臂猛地抱住它,头埋在那堆长长软软的黑毛中,道:“既然我哥待你这么好,你就更不该伤害他的娃了。私人恩怨不要牵连无辜,先放娃走,免得一会我们打起来误伤,你说对吧?”
      言毕我转脸面对元康向娃使眼色示意他先走,但娃一脸坚决,十分重义气。我只好对着他做口型说让他先逃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找来丰斗和坏人柴壮士救我。娃皱着五官,万分不舍地看了我一眼终于走了。
      当娃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时,我总算松口气,同时心底暗黑的情绪疯狂滋长,很快就蔓延到了四肢,进而控制了我的一切行动。
      深吸口气,咧嘴笑得奸邪,我使力狠狠抓了一把福宝胸前的黑毛。
      只听一声尖锐的熊猫惨叫响彻天际,滔天愤怒滚滚升腾,遮云蔽日,搅得天昏地暗。

      在苍山面对福宝毅然决然转身跳崖留我一个大白屁股时我曾说过,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活下去,然后扒光它福大宝全身的毛。
      虽然时隔三个多月,我摇身一变从不堪入目的深山野人变成了一国帝姬,而福宝也从深山地头怪兽变成了人人尊崇的灵兽,但不变的是我跟它浑身依旧充满野性还有那郁结不开的疙瘩。
      我对那个大白屁股耿耿于怀,予我来说那实在是太藐视了,它不该自己跳下去,应该被我踹下去,这才是真正的生死别离,莫逆之交!
      其实只要当初它在山顶多呆一小会,那么剧情就将被改写成以下内容:
      大敌当前,我与福宝面临生死抉择,不远处坏人柴壮士与众敌单打独斗,山脚下哥哥深陷蛊雕的包围之中。纵观当前局势,唯有我舍生为人方可成全大局,遂我决定让福宝去救哥哥并带他们离开。然忠心为主的福宝不应,与我争执不下。
      这,是多么感人的一幕!开头还是很好的,但剧情到这里却发生了质的变化。
      我为了让福宝去救哥哥,于是使出浑身解数诱哄它,心想若是不成就一脚踹它下去。谁料福宝意志不坚定,我话都没说话它就禁不住诱惑跑了,转身毅然决然毫不留恋,留我一个毛茸茸的大白屁股!
      苍天大地啊,那是何等的打击,我人还没死呐,它就迫不及待要跑了!
      脆弱少女心不甘那不是个煽情感人的结局,于是心生怨念产生了强大的报复心理并为此付诸了行动。
      于是我抓了把福大宝胸前的黑毛!

      偷袭成功后,我以迅雷所不及的速度退后,卯足了气力狂奔不止,不管身后的怒号是多么凶猛,也不管身后劲风离我是多么地近,反正豁出去了什么都不顾,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我不是那种甘愿受委屈的小女儿,憋一肚子冤屈也一声不吭,为此郁郁寡坏终日愁眉不展。我有气绝对不憋,能发泄就发泄,因为郁积的时间一旦长了人就容易变态,爆发起来一定无边无际。
      这不宜于养生,既然我做不到不焦不急不躁不怒不嗔如此平和的心态,那么就转为少焦不少急少躁少怒少嗔并且一旦有气就适当发泄,毕竟过去对我来说太压抑,虽然过去已经过去但阴影不散。
      要说福宝爱跟我打架又何尝不是这样。它独自在苍山百无聊赖地生活了多年,从外表上看是非常憨态可掬温和乖顺毫无杀伤力没错,但其实它的内在早就被岁月腐蚀,成了荒丘,郁积了满腹的愁闷,遇上我很自然就凶性毕露,加上我又是个打不死的,因此它就更加百无禁忌了。
      这是种极为矛盾的心理,并非满怀恨意非得把对方置之死地,而是一种类似于棋逢对手的感觉,惺惺相惜,心有灵犀,默契异常,是难言的感激和兴奋。
      所以今天这场大战在所难免。
      是报复过去也是再聚的庆祝。

      福宝在后边也跟疯了似的追赶我,无奈它那身肥膘,即便它有四只腿也跑不过我两条腿,两者之间距离始终不变,陷入了僵局。
      我东拐西绕,在竹林里毫无章法地乱跑一通,耳边是风与枝叶沙沙摇曳声交相呼啸,眼前是不变的绿竹挺立。
      可惜我的步子愈发地慢,两腿跟灌了铅似的越跑越重,到最后几乎是以散步的速度逃命。
      福宝躺地上四脚朝天,胸口剧烈起伏,毛发都是湿漉漉的。
      也好,趁机让它减减肥,跑步也能释放压力发泄情绪。估计跑了这么久它的怨气应该也跟我差不多都散了。这样想着我就起身迈着极为缓慢的步子起身朝福宝走去,预备言和。
      可谁想我刚一近身,福宝就伸腿绊我,我重心前倾它又趁机蹬腿一脚把我踹飞。
      福宝的这一脚踹得太狠了,本来就累得几近虚脱的我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邓大爷,他的身后一如既往地站着长着对小翅膀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爷爷。
      “这下我们算是扯平了吧,福大宝……”我的声音十分微弱,目光朦胧,喉咙腥甜,胸腔剧痛,感觉热血自口中流溢。
      如此状况把福宝给吓到了,它好像意识到自己下手太狠,搞不好这一脚就得让我升天。反应过来后它几乎是跳起来的,伸爪来抓我手,想把我逮回去。不想它低估了自己那一脚的威力,抓不到我,就见我力道迅猛地往上冲,就见它爪子在空中乱挥然后轰然一声摔地,扬起满眼枯叶。
      在我以为我要冲出竹林俯瞰整个荆南皇宫的全景之时,视野里突然闪现一道黑影,遮挡了顶上耀眼的阳光,好像披着光芒一般,给我一个无比温暖的阴影。
      我本能地伸手,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咧嘴笑开,那道黑影一把将我拉入怀里,接着抱着我稳当在竹林间快速弹跳寻了个较为宽敞的地方才下落及地。
      虽然我的神志已经很模糊了,但那张脸我仍是认得的,并且趁我的神志还没消失殆尽,我决定给这人换一个称呼,从此以后不再称呼其坏人而改口英雄。
      英雄柴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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