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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蓝溪水气无清白 ...


  •   此时此刻的我不论是身体行为还是心理建设都已做好充分准备,就等好人柴壮士放手。
      好人柴壮士清冷低调,作风我行我素性格难以捉摸,霸气强势,思维呆板,惜字如金……虽然形容了这么多,但概括起来其实就是个典型的闷骚,而且是把人硬生生憋死了也面不改色维持一贯的从容淡定的绝品。
      因此凭我对这种类型男人的了解,在我说了那么明白的话后他就该放手。可我忘了一点,好人柴壮士的思维确实呆板没错,但呆板不等于守旧,守旧也不完全等于墨守陈规不思进取,而且他行事从来都超乎我预料,这次也不例外。
      好人柴壮士一声不吭,拉着我手不放,拇指几乎和适才按住的位置一模一样,但力度明显增大。于是我就跟他一直立在水里边,周遭围满了蒲夷之鱼,成群结队,密密麻麻。
      我在惊异中僵硬了小半晌,眼见四周蒲夷之鱼越来越多,放眼望去这水已经不是水了,全部是鱼,心情由开始觉得这东西真可爱变成了这东西好可怕,这简直就反映了祖国大陆现目前的人口状况呐……见状我持弓的右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就在这时身旁沉默的男人蓦地有所动作。我有点激动,关键时刻,身边还是有个男人好。
      好人柴壮士随手将御风戟插在浅滩,好像当那只是根不起眼的鱼竿,再一看我右侧半截都浸在水里的云生弓,不由感叹传说中的四大神兵生不逢时,非但没被人供奉每天按时三炷香,还遭如此冷遇,若是神兵有觉那肯定都是满腔悲愤。
      好人柴壮士空出右手,在我感慨之际竟躬身从水里抓了一只最大的蒲夷之鱼。他面无表情地拎着水母,啊,不,是蒲夷之鱼的大脑袋,就当它是腊肉。
      不知道眼睛长哪的蒲夷之鱼肤表散发出的微绿光芒照亮了男人的手,我看着那只肉嫩嫩滑溜溜软绵绵的水母模样的大鱼不停伸缩触手,水嘀嘀嗒嗒往下落,禁不住想伸手摸一把,而且一定要是很用力地摸一把。
      从小到大,我都对毛茸茸的软绵绵的肉嘟嘟的肥嫩嫩的东西没有抵抗力,见了就要情不自禁不顾场合不顾身份地狠狠挼一把。眼前这只蒲夷之鱼一下就满足了其中三点,叫我怎么忍啊——这是折磨,让我生不如死的折磨!因为目前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我该是要逃走的。
      我决定闭眼,眼不见心静,不料柴壮士居然松开我手并且把蒲夷之鱼放在了我的左手心……

      我的双眼在那只软绵绵肉嫩嫩滑溜溜凉冰冰的蒲夷之鱼触及皮肤时蓦地瞪大放空,沉溺在美好触感中难以自拔,满脑子都是大水母在跳舞。
      如同疯魔了一般,我再也控制不住身体,随手把云生弓插在河里,接着双手捧起比我脸还大的蒲夷之鱼,用力挼了几下,耳听咕叽咕叽的声音,兴奋得忘乎所以,接着又贴在脸上不住磨蹭,嘴里还喃喃地说道:“蒲夷,蒲夷,我好喜欢你……亲亲……”说着忍不住就亲了一口。
      现下我的脑海里装的是满满的蒲夷之鱼,只只肥美,它们在旋转,再旋转,复又跳跃,再跳跃,似是在跳芭蕾,快乐欢畅。
      “蒲夷……”我呢喃,感觉声音都变了,跟个小女娃似的稚嫩清甜。
      被我捧在手心的蒲夷之鱼适才还任我摆布但忽然间却开始扭动,触手贴紧了我手心的伤口,仿佛在吸附着什么。
      脊梁蓦地窜过一阵电流,我不由打了个寒战,它……这是在吸血吗?我本能地想丢掉,但是蒲夷之鱼就跟黏在手上似的怎么都扔不掉。
      我两手颤巍巍捧着蒲夷之鱼,无奈之下只好蹙眉抬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好人柴壮士,请求帮助,正巧他也看着我,虽然五官依旧,但我明显看出了一丝欢娱。
      欢娱?
      好人柴壮士也会有高兴的时候?
      还是我眼花了?
      “蒲夷之鱼虽然嗜血,但若时间掌握恰当便能在最短时间内治愈伤口,不必害怕。”好人柴壮士详细解释道。
      我点点头,总算松口气,复又垂首看手里的“大水母”。适才是我在欢快地蹂躏它,现在换它兴奋了。虽然好人柴壮士的话给了我安慰,但看着正兴奋地吸我血的蒲夷之鱼,我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万一要是时间掌握的不好怎么办?倒不是怕死,而是觉得这种死法太难看太凄惨,我若是被如此数量的蒲夷之鱼群攻,贴满全身后把血吸干,这……重生后难道就顶着这么副干尸模样?以后我就是干尸野人?
      好生惊悚!不可以,老天你不能这么对我!太惨绝人寰了!野人也是有自尊懂爱美的!
      于是我开始疯狂上下摆动双手,略一停顿我又发现,“大水母”不仅没有停止动作,反而更兴奋了,于是我不得不再次可怜巴巴地望着好人柴壮士,正巧他又在看我,却是欢娱更甚,连眸子都亮了许多。
      欢娱更甚?
      好人柴壮士竟然真的有高兴的时候?
      就是在幸灾乐祸我的悲惨?
      这样想着时,好人柴壮士居然又从水里抓了只更大的蒲夷之鱼,重在我手上。

      “你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雪上加霜!坏人,你是坏人!”我仓皇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我一直认为是好人的男人,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只“大水母”叠在一起,之上最大的那只因为体型太大已经完全覆盖了下边那只,几乎包裹了我的双手,跟吃我手似的。
      吃?
      我更惊恐了。急得两只脚在水里疯狂蹦跶,溅起水花朵朵,一朵大过一朵。
      一声轻笑蓦地传来,我疑惑地侧脸,发现好人柴壮士居然笑了……
      他的黑发在风声淅沥中摇曳,掠过微弯的眉眼,与舒展开来的坚毅五官,还有牵起一抹轻浅弧度的嘴角,发梢融入在荧光闪烁的夜色中,光景虚幻得好不真实。
      于是我没出息地看傻眼了,心跳狂乱吼醒了少女心叫嚣着要冲出宇宙。
      当我反应过来好人柴壮士确实是在笑没错后,恍然间只觉天地崩裂,海石枯烂,我震惊得无与伦比,捧着两只“大水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挂着抹浅笑的清隽的脸,一瞬间觉得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一点也不碍眼,反是增添了几分神秘的魅力。
      沉默片刻后好人柴壮士收起了那抹笑,我立时从怔愣的状态回复,只见他不急不缓地单手一把抓起了叠在我手心的两只蒲夷之鱼,翻身过来像看腊肉一样看着“大水母”包裹着“小水母”,接着拎起“小水母”的触手把两只蒲夷之鱼分开,复又抛进水里。
      是的,没错,他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把我怎么都甩不掉的“吸血鬼”抓起来了。
      我仍旧维持着捧手的动作,呆愣地看着没有一丝血迹且伤口发白的手心。
      为什么我怎么都甩不掉,他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们抓走!
      我怀着悲愤的心情回过神来,发现两手空空也没束缚,思维立即活跃,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遂赶紧从河里抽出云生弓,转身拔腿就跑。
      但是没跑几步就被抓住了……
      我愤怒了,回过头抬高音调大喝道:“这位壮士!”忽略男人一瞬间的抖动我继续说:“你三番五次拦我去路,大晚上的为难一个野人究竟是何缘故!你饥渴了吗?饥渴到要找一个野人‘解渴’吗?像我这样腌臜的野人你确定能‘解渴’吗?我记得你那两个朋友中有个是女人,若你实在是饥渴得不行,可以和她商量下解决方案。如果她不干,那就打昏她霸王硬上弓!如果你不敢下手,没关系,我可以义务帮你。如果你觉得在野外太简陋了,我还可以负责给你提供场所。但前提是你必须放了我!”
      言毕,忽觉一阵大风吹过,气温骤降,如同寒冬腊月,清风变成了刀子,河水化作了冰水,冷就一个字。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好人柴壮士生气了。
      惹他生气的人是我。

      我有些心虚,垂眼看着水里集聚的蒲夷之鱼,发现它们竟然散开了,像是也害怕好人柴壮士。见状我简直想变成只鱼跟它们一块溜走,奈何手却被人牢牢实实握住,又是同一个位置,还明显握得更紧了。
      其实把话说那么难听我也只是想刺激他,让他放手,他堂堂一个楚国大将没必要呆在这跟我一个野人纠缠,人朱衣女豪杰肯定还在等他回去。我估计白袍男人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为了保护他朱衣女豪杰才没追来,眼下怕是都等急了。
      让美人等急了这是何等的罪过,我安水凊何等地怜香惜玉,可不愿这样做。
      忽闻一声低微的叹息,好人柴壮士沉声问道:“你究竟为何要跑?”
      我顿了顿才小声答道:“我没跑。”一瞬间空气更冷了,我复又支支吾吾道:“只是想早点回去,谁想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结果越跑越快,就停不下来了。”
      “回哪?”
      “回山洞。”
      “你在这多久了?”
      “我是山顶洞人,从小在这长大。”空气刹那被封冻,我禁不住再次打个寒战,赶紧改口道:“……大概八个月了。”
      闻言男人沉默少许才言语:“跟我走。”语气忽然变得强势,不容我拒绝。
      我想男人此时的眼神应该是愤怒的。如我所想,当我抬起头来看时,却发现眸子里边多了一分意想之外的期待。
      那只波澜不惊的眸子已不像以往那样毫无情绪,我可以清楚地从中辨出他的喜怒。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他变化如此之大,但我相信这绝不是因为我,这点可以肯定,估计是朱衣女豪杰。
      “去哪?”我疑惑地看着他,想到朱衣女豪杰竟然把好人柴壮士改变得如此彻底,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男人的怒气渐减,平和了情绪道:“楚国。”
      我摇头拒绝,已经决定了此生就在苍山中终老,当个有素质有文化会说话会弹筝的野人。
      “为什么?”他微蹙眉头,不曾想过我会拒绝。
      “娘亲……”方一提及娘亲,我的泪水立立时充盈,只得哽咽道,“娘亲不想我再……涉足俗世,我便终生不出山……何况人人都说我是丧尽天良的弑母凶手,是‘不世孽障’,竞相诛之,外边哪有山中这般清静自在。”
      所以我不可能出山,遭他人非议是小,只怕损了好人柴壮士的名声,影响他的前途,毕竟他是一国大将,曾帮过我许多,不该再为此受连累。
      其实呆在苍山也很好,这个方外世界如同仙境,宁静人情绪,淡泊人心志,与世无争,我不曾为生计发愁,不曾担心会遭人追杀,流言蜚语飞不过苍山,刀剑穿不过重峦叠嶂,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你不是。”男人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温柔,坚定地如是说。
      我怔怔然看着他,感动的泪水潸然而下,划过脸颊,流过嘴角,最终落进了水里。
      当我被世人冤枉成弑母的凶手被他们说作是“不世孽障”时,我其实并不为此感到难过,绝望充斥了我整个身心,那是因为娘亲死去后我失去了唯一的支撑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但心底还是曾存有一份期许,希望这世上有人相信我,哪怕只有一个也好,只是更大的绝望湮没了这份期许。这份期许在我逐渐从消沉中走出来后偶有出现,却也是浮光掠影,现实让它稍纵即逝。
      “你相信我吗?”我呢喃,声音颤抖,几不可闻。
      “我相信你。”他只是很坚定地说,但就是这份坚定温暖了我冷却许久的心。
      我泪如雨下,瑟缩着泣不成声,压抑许久的情绪仿佛在一瞬间爆发,没有任何诉说,也不曾宣泄,仅仅只是一句“我相信你”就让我从此不再伤悲绝望。
      如同几近渴死的旅人在荒漠中遇到了一座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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