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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天江碎碎银沙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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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本不该有少女心,谁想会再遇到这个男人,而眼前这个男人在很粗暴地唤醒了我冬眠的少女心后又用只言片语使得它沦陷,叫我万劫不复。
他这不是拯救,不是把一个野人往回归常人的路途上带领,而是偏离了轨道把人踹进了深渊,从此再爬不上来,因为深渊万丈好似无止尽,并且这可恶的男人还在不停挖坑,都快挖穿了地球。所以好人柴壮士不是好人,是坏人,史无前例的宇宙无敌霹雳大坏人!
我一手按着心跳狂乱的胸口,一手摸住滚烫的脸颊,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只觉得呼吸急促,血液沸腾逆流,刹那间天旋地转,头昏目眩,四肢虚软,神志拼命挣扎着抵抗正以迅雷所不及的速度膨胀成长的少女心发出终极信号——安水凊你他妈还愣着作甚,趁现在没完全掉坑里还有一线生机,赶紧爬上去逃命啊,有多远逃多远,奔出地球都可以!
这厢我兀自在心中做斗争,那湘坏人柴壮士仍旧不停地言语,一刻不停地挖坑。
“我找到解药后便赶回去找你,但不想……”
这个男人太可恶,竟然还在挖坑!
“然外界传言不可信,我一连找了你数日,也曾潜入秦府,找遍竹林,甚至树海,却都未果,哪知你竟然进了苍山。”
这个男人太过分,竟然挖穿了地球!
我是多么想掩下心中感动,做出一副仰头不让充盈的泪水流出的模样,哽咽着说:“有劳柴壮士费心了,此番恩情我无以为报。水凊在这里很好,还请你莫要再来打搅才是。”然后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立马走人。
可是脚步迈不动,手也被人抓住了,最过分的是少女心还在以前所未有的高姿态苏醒。
绝不能出山,更不能跟这个男人走,老子不要当小三,更不要当姨太太!
脑子里边这些字句反复出现。
我猛地弓腰一头扎进河里,以凉水降低不断攀升的体温,咕噜噜吞了几口微咸的河水,听到瓮声瓮气的流水声。几乎是豁出去了,我又猛地从河里抬起头,眼眶里充满了水,略有刺痛,视线一片模糊,接着故作愤怒来掩饰慌张地大喊道:“够了!”
他再说下去,我就要不顾一切地倒贴了!
坏人柴壮士闻言噤了声,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微张的双唇,忽然有种想扑上去强吻的冲动。与这惊悚念头冒出的同时,我的耳边随即响起阵一阵雷鸣,蓦然间我的世界狂风暴雨,强迫我正视这已然扭曲的灵魂。
这……果然是当野人当久了当出兽性了么……
“你给我放手!”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再不放手小心你贞洁不保”,这是事实,野人毕竟与常人有异,不可一概而论,更不能用常理推测。
我奋力甩手,势必要强力扳直扭曲了的灵魂,但坏人柴壮士的手却是不松反紧。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激怒了,坏人柴壮士突然自水中抽起御风戟,沉脸转身,掀起一阵冷风,步子坚决,拉着我不顾我的拼命挣扎兀自朝岸边走去。
我往回奔,奔不动,走,走不动,立在原地,被拖走。
这场景如同是只不自量力的瘦弱耗子跟只坐如泰山的壮硕大象拔河。
成败一目了然。
眼见自己的挣扎在他面前显得是那么地苍白,我抓住最后一线希望,紧握住插入浅滩的云生弓,借力回走,但是都没用,不过是把弓拔起来,同我一道不甘不愿地被拖走,还牵出了刺耳的金属划拉声。
我无比悲愤,都用尽全身力气了,人却面不改色跟拖牲口似的将我拖走,在他眼里我轻飘飘的不过是根猪毛,连羽毛都不是,因为羽毛飘得起来,而猪毛只有忿忿然坠地。
“柴壮士!”
闻言,男人的身体很短促地颤了一下。
行动上无力反抗,我只好进行言语攻击,说什么都好,什么都说,拖延时间想出脱身的办法,或是刺激坏人柴壮士主动放弃。
“你已经饥渴到真的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娇柔脆弱的野人下手了吗!你居然也下得了手?这个野人无辜可怜孤独寂寞,没娘爱没娘疼,遭世人唾弃,在野外自生自灭,跟怪兽没两样,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整整八个月没洗过澡了啊!柴壮士,柴壮士!”我故意抬高音调,喊得男人身体又颤了,“你毕竟是堂堂一国将军,女人不说要艳绝无双知书达理举止优雅非得是公侯之女,但好歹也要是良家少女清白干净不‘出口成脏’不衣着暴露至少……至少每天要洗澡吧?你看看我!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啊不,少女,腌臜肮脏,言语粗俗,还穿得这么暴露!”说着我加快步子,走在身体已然僵硬的男人前面,掩下狂乱心跳,蹙眉严肃地望着他,复又以目光引导他看向我裸露在外的双臂和大腿。
坏人柴壮士一言不发,垂眼看着我,面无表情,继续走着。
在这个年代我此时的衣着可谓是惊世骇俗,但许是因为太破烂,所以失去魅惑,使得他看我的眼神如同我是块腊肉般毫无吸引力,又或者是他阅人无数,对我这类根本不敢兴趣。
见坏人柴壮士依旧前行,维持原有步调,踏实坚定,于是我悲愤地把自己当成腊肉边后退边说:“你看我多干瘪?就跟块腊肉似的。腊肉知道吗?就是腌制后又被烟熏的猪肉?不,我就是块腊肉,黑不溜秋干不拉叽的,身材实在是没有看点呐!不仅没看点,甚至连触感都没有!就算是像你们男人说的熄了灯女人都一样,但究竟是不是真的一样只有自己才知道对不对?你想啊,如果女人就跟块腊肉似的干瘪,摸着硌手不说,还一身烟熏味,你哪还有兴致啊!当然我绝对没有你无能的意思,你莫要多想。不过我这都是为你好啊,句句肺腑,字字真心,你莫要故作听不见枉我一番关切呐!”
坏人柴壮士毫无反应,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加快了步子,三两下超过我,继续拖着我走。
“就算……就算柴壮士你包容万象阅人无数忍功了得不介意女人模样不在意女人身材更不嫌弃她浑身腌臜肮脏甚至……八个月没洗澡了!但你好歹也要为你家人想想吧,就这么把个野人带回家,你家里边的老婆孩子该怎么想啊!你老婆肯定没脸见人了,以后都不敢出门跟那些个富太太们显摆说‘我男人眼光一等,品味绝佳’;你的孩子也不敢跟邻家娃子们玩不敢再说‘我爹是个大将军大英雄真男人’。可能你的父母亲戚从此都要唾弃你,你的兄弟朋友再也不敢跟你称兄道弟,就连你驰骋沙场的时候敌人都会嘲笑你。柴壮士,请你仔细想想啊,我的这些话都是很有道理的,毕竟是为你好,我句句肺腑,字字真心,你莫要故作听不见枉我一番关切呐!”我欲哭无泪,实在是拿坏人柴壮士没办法了,这男人不管我说什么都不听,当我一腔热血是鸡血,无动于衷。
坏人柴壮士蓦地停下脚步,就在我暗自惊喜费了这么久唇舌终起作用了时,他背对我,冷冰冰地开口说道:“我无妻无子,尚无婚配。”言毕又拖着我走,只当这短暂地停顿是中场休息,给我时间吞口水继续。
我有些挫败,在悲愤费了这么多口水居然毫无作用时又暗喜坏人柴壮士尚且单身,不过只高兴了一小会,很快理智就鼓励我要再接再厉,于是我深深呼吸接连咽了几口口水又说:“啊对,没娶妻可以先纳妾!你家中小妾吃醋是小,可从此以后她们再不能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处招摇,生怕别人一听是柴将军府上的给鄙视了。可怜的小妾们哟喂,整日以泪洗面,柔情似水的就郁郁寡欢,性子刚烈的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你家鸡犬不宁!你说柴壮士你这是何苦呢?何必自找麻烦啊!柴壮士,柴壮士!你为什么不理我,难道我说得没有道理吗?不,其实我说的很有道理,你只要仔细想想就会明白,毕竟是为你好,我句句肺腑,字字真心,你莫要故作听不见枉我一番关切呐!”
坏人柴壮士颤了一下身体,一脚踏上河岸一脚伫在浅滩,仍然背对着我,再次冷冰冰开口说道:“我没妾。”
“全部都没有!”我惊叫,赶紧大跨几步上前,故作担忧地望着他说,“莫不是有隐疾?”
坏人柴壮士闻言又颤了,看着我一声不吭,看得我浑身发毛。
坏人柴壮士竟然无妻无妾无子!在这年月是多么难能可贵,即便是在现世那也是稀有动物啊,简直都绝种了!我脆弱的少女心瞬间长大,长成了史前同样灭绝了的无敌霸王龙。
思及此我本来严肃的五官抑制不住想笑,霎时变得扭曲,再跨一步,与男人平行,我敛笑正经问道:“您今年贵庚?”
男人面无表情地答道:“二十有四。”
虽然我实际上已经十九岁了,但目前的官方年龄是十六,足足比坏人柴壮士小了八岁,遂瞪大眼说:“我只有十六岁,原来你是叔啊。”
男人的嘴角有些轻微抽搐,没有言语。
我势必要把坏人柴壮士说吐,蹙紧眉头,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乘胜追击道:“按常理说来,柴壮士你这个年纪应该火气旺盛,正是需求很强烈的时候,如果不解放自己,好好发泄,那是要憋出病来的,然你家中却是无妻无妾,如此来说,那么想必是惯常出入风月场所了。试想风月场所的那些个妹儿们见多识广,阅人无数,要是知道了你曾对个野人下手,这……可叫人家情何以堪啊……从此,从此以后她们都不敢再接客,你这不是毁了人家生意断了人家财路啊!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于心何忍呐!”
男人再颤,眸子依旧波澜不惊,语调平静地说:“从未去过青楼。”
闻言,我不平静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简直绝种了而是已经绝种了,说不定还是处啊,估计世上唯他一个。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的没有隐疾吗?”
男人的身体不再颤了,而是直接僵硬。
我的表情很扭曲,我的心情很复杂,少女心,啊,不,是兽性蠢蠢欲动,好在理智在这一刻拼死上涌充分发挥了其作用,硬生生把霸王龙少女心压扁。
“好吧,之前都当我没说,但你要为朱衣女豪杰考虑呐。从此以后朱衣女豪杰要鄙视你,再也不理你,无视你,让你的少男心碎成渣片,跟别男人双宿双飞,生一堆娃……”我故作无奈,适时地叹口气说,“唉,说点实际的,你跟我在这蘑菇这么久,也不怕人着急,好歹有点怜香惜玉,人家可不像我这块腊肉耐磨经整。”
坏人柴壮士眸中波澜微起,不解地问道:“谁?”
我好心地提示道:“就是刚才那个穿朱色衣裳的女子。”
眼见坏人柴壮士的束缚有所松懈,我赶紧把云生弓插在浅滩上,空出右手卯足力气去掰男人的手。
“梁丛灵乃是永川的护卫统领。”坏人柴壮士淡淡地言语,不以为然。
闻言,本来还兴致勃勃地掰他手的我的动作蓦地止住,抬头怔怔然望着他,抑制不住内心颤动抖着声音说:“你刚才说谁?”
“梁丛灵。”
“不是,你说梁丛灵是谁的护卫统领?”我感觉心下的颤动已然蔓延到了全身,两只手颤抖着几乎失去气力。
“永川。”
虽然我当野人已经八个月了,但我始终记得我的本名与身份——安水凊,南平国嫡系帝姬,本是蜀国宗姬的娘亲谢秋娘乃是南平国帝后,我还记得我有个胞兄,当今南平国太子,名唤永川,是如今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他,我以为自己离他远得遥不可及,所以从不敢奢望自己有一天能与他相见,更加从未想过我会在不知晓的情况下见到他,近在咫尺。
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感觉心里好温暖,坏人柴壮士使我的心复苏,而哥哥的到来让它温暖。
眼泪蓄积在眼眶里,随我一动作就落了出来,我咧嘴笑开,暗骂自己没出息,这个时候应该要开心地笑才对。我遂就这样当着坏人柴壮士的面又哭又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像个疯子一样。
“怎么了?”坏人柴壮士见我反常,微蹙眉头问道。
我笑着摇头,难以言语,却忽闻夜空传来婴儿般的稚嫩叫喊,抬头一看,只见几只蛊雕嘶鸣着飞过。
我立时警惕起来。
蛊雕这种飞禽凶猛非常,最喜在崖壁安巢。之前我有好几次出外觅食时都被蛊雕给叼走了,若不是我能控火,烧光它全身的毛让它再飞不动,不然我早被它吃了去。
眼见蛊雕朝着哥哥所在的那方飞去,我条件反射似的站直了身,一把抽出云生弓,拽着坏人柴壮士拔腿就跑,而坏人柴壮士见我往回跑便松了手,同我一道疾奔而往。
那时我无法保护娘亲,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哥哥。
哪怕是付出生命。
因为我再经不起任何失去了。
若是再一次失去,我就真的无法再活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