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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自从孤馆深锁窗 ...


  •   我被软禁了。
      见了那诡异画面的后秦随远没有反对,只是让秦昌彦三餐别亏待了我,药要按时送来。接着秦昌彦扔下一句“不交代清楚事情原委休想出这别院”后扬长而去,而秦随远叹口气后也离开了。
      于是院门被锁,梯子全搬走,就连仅有的丫鬟春芽也给调开,院子好似荒废了一般寂静。
      无助无奈无辜的我,刚退烧,浑身都是咬伤,咯血咯得好像五脏六腑都给掏空了一样,只得躺在床上,边透过支开的窗棂看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和稍近处的桐花边感叹人生千奇百变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望天,已是夕阳西斜,我大概已被软禁了差不多三四个时辰,好可怜的女娃子,多么苦命的小白菜。
      “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苦笑,喃喃自语,蜷缩成一团往被窝里钻了钻只露出鼻子以上,双眸放空,开始了新一轮的冥思苦想。

      结论有二:
      一、 我是中州史上混血最为成功的半妖,既拥有妖的异能又掌握了人的智慧,唯独不好的就是身体素质太差,要是能再混三分之一的怪兽血统我铁定天下无敌。
      二、 一切都因我体内的云生弓所起,若是如此,传闻云生弓通体烈焰燃烧雨水不灭,或许除却能唤雨之外还能控火。
      辩证有二:
      一、丝毫不泛蓝的褐色双眸,娘亲是蜀国宗室之女亦是南平国流落在外的帝后,父亲是南平国皇帝。皇家等级森严,但也不排除有例外,出现了隔代遗传的状况。
      二、神兵云生弓功用不详,藏匿于我体内,很可能使其灵力过渡到了我身上,但也不排除是因为我有四命的缘故。
      以上是我苦思冥想出来的结果,但我不打算将这个结论汇报给秦昌彦,预备装傻到底,实在不行就一直装昏到银两够了为止,再不然就等身体好些了翻墙出去找他爹闹。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的至上法宝,我就不信搞不定秦家人,实在不行就自杀,反正还有三条命,谁怕谁,鹿死谁手天知道。我不是悲观主义者,我不信苦难的尽头是悲惨。
      “天无绝人之路,世界无限美好,人生充满希望!”我掀开被子激情高呼,一阵湿漉漉的寒气袭来,我复又哆嗦着钻回被窝。
      院里那株桐花满树落寞,开了的花都被雨水打落,未开的亦是伤痕累累,余下的尚且挣扎。
      大抒一番豪迈之情后,眼见满室寂寥,与窗外落寞的桐花,不禁触景伤情。
      到了傍晚,院门口适时传来低微开锁的声响,之后便是人疾疾的走路声。
      到点喝药吃饭了。
      远望窗外天色,浅灰连绵。

      夜凉如水,月白风清。
      阵阵剧烈闷痛自胸口扩散,沿着细小密集的血管游走,顷刻间覆灭了我所有的神志。心脏疾疾跃动似要迸裂,一股无名燥热骤然生起蔓延至整个胸腔,如火中烧。身体开始抽搐,持续良久又渐次恢复平静,与之相随的是彻骨的寒冷。
      那种阔别已久的濒死感突如出现,却又来去匆匆。
      待一切都平静下来后我才缓缓睁开眼。屋子里一如往昔,自窗口泻进的月华浅淡朦胧。我侧脸看向窗外桐花,在朦胧月白色的萦绕中纷落的浅紫越发模糊,似是离我很远很远。我使劲揉眼,却更是模糊,好似正在消失。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披着单衣便急急拉门出去。

      月色微茫,清冷凄迷。
      迎面吹来一阵大风,手一滑,披着的衣裳即刻被吹落在地。头发被风吹得乱飞,不经意划过脸颊时竟微微地疼。我倚在门前,远望院里那株桐花树,有些钝的神经从起始至末梢刹那清晰。
      原本还是苞蕾的桐花全开了,在风中纷落,簌簌簌,铺了一地浅紫,似是一场紫雨在月华微茫的夜自顾自地悄然下着,安安静静,无人知晓。
      空气中弥漫着桐花清淡的芬芳,带着无以名状的浓烈伤悲。
      我突然哭了起来,在大风中,发丝飞扬,细发拂过双眸,刮走了滴滴不断溢出的眼泪,被风带去了身后的阴影,消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默默流泪,神志恍惚地朝桐花树下走去,探手捕住一朵飘落的浅紫,触觉冰凉,被风吹得在手中轻轻翻转,继续徐缓前行,在树下止步,听风声,看桐花落尽,哭我不知道的伤悲。
      “为何而哭?”背后蓦地传来语调淡然的男声。

      转身。
      一张丑得我刻骨铭心的脸近在咫尺。
      一时间我愣得停止所有动作,莫大的悲伤顷刻间消失,以呆滞的表情与丰斗四目相对。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可以浪漫起来的场景一切可以煽情起来的桥段都发生在我与这只梼杌之间!
      花前月下独徘徊,少女垂泪忆往昔。如此诗情画意的场景做铺垫,理应发生应情应景的故事,居然就这么白白浪费!老天,你不能这么没有同情心!不能对我这么少爱!哪怕是满足我一回也好,少女心长此以往,消失只在朝夕。
      丰斗身后一如既往地站着他的面具男主人柴壮士。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而看向柴壮士。

      月华凄清的夜,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纷飞的桐花旋转离散。
      桐花落在男人不离手的长戟刃上,摇摇欲坠,挣扎了几下又随紫雨翩翩,飘过男人左脸的玄铁面具,划过一道浅紫弧线。深黑的眸子里映出的是不住翻转的花瓣,投射在他眸子里的紫影平添一分光华。男人淡然地目光穿越而过,专注地落在我身上,幽深凊人。
      我怔愣稍许方才言语,透着浓浓的鼻音。
      “你……怎么来了?”
      “为何而哭?”他没答我话,重复适才的问题。
      他不问还好,一问,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没有手绢我便就着衣袖胡乱擦拭,禁不止指责他道:“都怪你,当初在树海让你带我去苍山你不带,结果……搞得我沦落到秦府做人小妾……都是你害的,若是当初带我去了苍山我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去了苍山,有神兵护体,管它多凶猛的怪兽也奈何不了我,不管认不认识,见着不认识的奇花异草摘回去就是,卖了,有钱了,我还用进秦府么?早带着娘亲换个地方呆谋划如何去南平了。
      柴壮士沉默不语,对我的说辞不置可否。
      好吧,我知道我任性了,分明是在无理取闹。可我就是委曲,就是难受,没处发泄,谁撞枪口上了就该谁倒霉。
      丰斗很同情地靠近我,乖巧地趴在我腿边,我顿觉周身无比温暖,吸吸鼻子止住了眼泪。
      柴壮士侧脸看向院门口,左边面具朝向我道:“院门锁了。”
      “我被软禁了。”叹口气,俯身摸摸丰斗的大脑袋,毛发柔软得叫人舍不得离手。
      他转脸看向我,面无表情,丝毫不觉得惊讶。虽然表情无任何变化,但我还是主动解释,因为感觉他就是在等我开口。
      “那雨……我朝天大吼了几句让它停下,它便……停了。”
      柴壮士微蹙眉头,望了望墨蓝天空,却什么都没问,从怀里摸出一小包东西扔给我。打开一看,原来些颗核桃大小的黑色果子,通体光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吃。”见我一直拿在手里把玩,柴壮士便吐出一个字提醒这果子的用途。
      我愣了愣,抬眼望向他,又垂首看了看手中果子,总算反应过来,遂听话地吃进嘴里,胡乱咀嚼几下便咽了下去。
      有些涩,酸中带甜,没核。嚼着嚼着体内忽地升起一股暖流,顿觉气血顺畅许多,胸闷气喘霎时没有。这暖流来得突如,体温上升,温暖了心窝,还刺激心跳加快两颊发烫。可以理解的,我毕竟还是个少女,有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
      “多谢柴壮士挂心,不知这果子叫什么名字?”我的声音细如蚊疒,哟喂,简直羞怯之极的良家妇女,啊不,是少女。
      他淡然且专注地看着我,眸里盛满我一脸的感激,答道:“蒲炎果,疗养内伤有奇效。”
      闻言我的心止不住地颤动,感觉眼眶泪水又充盈了,抬手揩去低声说道:“除了娘亲以外就没第二个人对我这么好过。”
      所以“柴壮士”之前势必要加上好人二字,以示嘉奖。
      “举手之劳。”柴壮士淡淡地说。
      “你是好人!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而你却这么大老远地给我找蒲炎果,又不辞辛苦深更半夜不睡觉翻墙跑来给我送果子吃。如此果敢如此仁义,您就是大大的好人呐!党会嘉奖你,人民会爱戴你,国家会以你为荣,小女子我会痛哭流涕感激你!”我激动地向前一迈,想和他握手道谢,却忘了身边趴着只巨型梼杌,一个重心不稳,便以极快的速度向他扑去。
      惊起满地桐花。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晓得我和一切浪漫场景一切煽情桥段没有缘分,那时我安慰自己说这是因为时候未到并非老天不爱我,但现在我知道了,老天其实还是爱我的,只可惜老天的爱还没到愿意帮我的程度。若是到了那种程度,便会发生下类状况:好人柴壮士快手接住我,我俩四目相对,两两身处桐花雨中,一股电流划过,感叹人世浮萍,竟在茫茫人海中与之相遇,实乃天眷顾,赐我这段良缘。
      但我说过了,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晓得自己与这一切无缘,所以那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真实的状况是我很没品没相地趴在地上,单衣盖头,死尸般的造型,桐花纷落在我身上。
      世界寂静无边,我在这短短的几秒时间里思绪万千,犹如翻江倒海。
      不能怨天尤人,不能责怪社会,世界无限美好,人生充满希望。
      沉默小半晌后,我倏地一把掀开单衣,抖落身上桐花,抱住好人柴壮士的大腿,感觉他身体瞬间僵硬,深呼吸,压住狂乱的心跳,我闭眼高喊:“好人柴壮士,求您务必要答应小女子的不情之请!”
      好人柴壮士沉默不语,似是在调整气息平复情绪。
      沉默时间太长,趴在冰冷的地面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这声喷嚏催出了好人柴壮士的话。“我答应你。”语气里的不平稳更甚了,似是在纠结什么。
      闻言我赶紧松手,就地爬起来坐在外衫上,抬眼望着好人柴壮士那只微微掀起波澜的眸子。非常有成就感,我居然可以在他那只波澜不惊的眸子里荡起涟漪。
      我想我此刻的模样肯定痴傻非常,眸子却一定晶亮异常。丰斗爬了过来,偎在我身旁,两双晶亮的眸子一同望向之上的男人。这时候,我自愿被俯视。
      “你带我出去好不好?你既然可以不惊动他人便能进来我院里,想必出去也不是难事。”我伸出食指一比,尽量笑得可人,“就一个时辰,我想去看看我娘亲。”

      竹林深处的人家,那种伤悲与寂寞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随着空气飘进我的别院。在桐花树下与清淡花香相和,绕出了断断往事与不尽念想。那是娘亲织成的一层致密的网,模糊了那些似是与我关联不浅的往事,可我进不去,而娘亲也不愿。
      我很想她,虽与娘亲不过十天没见,但却是常常每晚想她想到哭。我本就在娘亲生命里缺失多年,现下好容易能够相聚,却无法守在她身边,不知是天意如此要我不得我自小渴望的亲情还是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注定。
      好人柴壮士垂眼看向我,面上表情模糊,一阵清风拂过,他额前的墨发轻扬,带着些微迷离飘忽的气质。
      虽然又是被俯视但我还是很没出息地看傻了眼。
      “好。”他淡淡地说。
      直到他言语我才回过神。
      听闻他答应了,我立时扑过去再次抱住他的大腿,激动地失了矜持,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柴壮士,事成之后不论是做牛做马还是以身相许您大可随意挑选!”
      “不必。”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眼神略显复杂,还有点挣扎。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眼下是秦府的四姨太,是个有夫之妇,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对着一个男人说要以身相许,这样的话毫无可信度,倒是显得我无比虚假。当下心情顿时憋闷,便不再言语了,起身奔回屋穿好衣裳复又折返。
      一切就绪,好人柴壮士长戟一挥,空中霎时降下一阵大风,吹得院里落地桐花飘起空中飞快打旋。丰斗甩甩它的大脑袋,精神抖擞,示意我坐上去。我欣喜地点头,有些艰难地爬上它后背,稍后面具男又坐了上来,与我拉开一段距离。待我二人坐定,丰斗便乘风昂首一跃,眨眼就出了偌大的秦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自从孤馆深锁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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