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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一二章 落拓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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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章落拓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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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不知道多少次,殇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攀着床榻努力的想站起来,却摔了回去。屋外的魂听见房里的动静快步走进来。
见魂进屋,殇立时问,“可有陌窨的消息?”
魂过来扶着兄长靠坐在榻上,低叹着摇头,“守静林宁心塘,父亲二十年来决少允我离开这里,此时更是不可能。”见殇一向温雅的眸子掩藏不住的忧郁,魂劝道,“无论嫂子如今在哪里,哥哥也去不得。此处吸收天地灵气,对你恢复最是有好处。你体内凡尘毒物仍未排除,若是离开这里,万一乱息再次冲击心脉,那是定然无命了。”
殇抬头望了望窗外的竹林,再次尝试着想要起身,却觉心口大痛,身上失力,倒伏在榻上。
魂叹息着扶殇躺好,燃起香炉,跪坐在榻前一小几上,素手轻拨了两下琴弦,“哥哥在这里静心调养,嫂子那边,父亲心里有数。嫂子身世可怜,父亲管教责打,她家人也不回护于她,可终究是不会坐视她性命危急的。父亲无非家法责打一顿,你养好身体⋯⋯”
“殇昏睡了几日了?”殇打断魂的安慰,颤声问。
“十四日了。”
十四日了⋯⋯若是莫夷栋会对陌窨做什么,此时他去怕也⋯⋯听父亲的意思,是绝对没有放过她的可能。如今他再来悔恨前日之所为,却实实晚已。
“守静龙涎晕”的气息在室内缭绕,魂一曲“无为”确已得了其中精髓。无为⋯⋯难道竟要那年轻的姑娘就此山中房内终了一生?他如何竟将她拖入这精神□□双重的牢笼?
“莫夷家对她没有别的要求,规规矩矩为莫夷家诞下子嗣,莫要用凡尘俗务拖累你职责修行。”
三界五行是他的责任,本与陌窨毫不相干。父亲自觉对陌窨的要求并不过分,可为什么他一想起陌窨的余生过那样的生活,就郁结于心的愧疚?胸口仍是剧痛,乱息无论如何也不受收束。如此下去何时才能见到她说声抱歉?如此下去对不起天下苍生,更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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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观的去想,至少这次不是无聊的鞭笞,还有些新鲜感。莫夷家的家法,有她这祸害在不免要经常的推陈出新。满清十大酷刑实在是血腥又没美感,看看人家莫夷家的新刑罚,强身健体还美的几乎可以入画。
清幽苍翠的山谷,飞流直下的瀑布,长年累月流水冲击的光滑如鉴的大石上,绑缚着一个姑娘。流水重如千钧,击打在她的身上。日升月落,时间似乎都凝固。
没有魔法力的一个“废种”,这两年来又因为落拓花的事情而身体越发差劲,她几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可是如今这样日复一日的被流水冲击,她却领悟到自己终究和那些非魔法人族有着本质的不同。
若是凡人,这日复一日的剧痛折磨下恐怕早就精神错乱了吧?若是凡人,这样流水的冲击下身体里的脏器早就碎成肉馅儿了吧?若是凡人,也不会有个家伙在头脑里绕来绕去没事儿贫嘴了。
“小花盆,别怕,你死不了。”琅琅的声音,听起来就很金贵的感觉。
“恩⋯⋯我要死了你可就麻烦了,还没把你养到花期啊……我会努力活下去的。”陌窨不怎么感兴趣的说。太阳下山了,她准备努力睡会儿,虽然努力了这么多天也没什么成效。
“我到无所谓。”很金贵的声音说,“虽然除非你快死的时候,我只是在沉睡。说实话我挺喜欢睡觉,开不开花倒也无所谓。”
“你刚还说我死不了,怎么你还跑出来?”陌窨好似很熟稔的随口搭讪。
“我是在你‘快死’的时候跑出来!所谓快死就是还没死。虽说依我看你确实活不久了,但是肯定一时半会儿也还死不了。”金贵声音说,“小花盆,你求生欲虽然一向不算旺盛,可也没这么微弱过。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挺难想像你这么粗鲁的孩子会心灰意懒的。”
“你真没逻辑。谁说粗鲁的人就不会心灰意懒?”
“别转移话题。为什么不想活了?”
“谁说我不想活了?我怎么不觉得?”
“我说的。”金贵的声音嗤笑,“你这个小傻瓜不会连自己不想活了都不知道吧?”
“我活到今天多不容易,干嘛不想活了?”陌窨被嘲笑的不服气,于是开始反省。
“这都想不明白?”金贵声音鄙视的说,“人呢,不想活了无非就是两种原因。一是‘生人’的世界有什么让你很讨厌,二是‘死人’的世界有什么让你很喜欢。”
“那你看我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陌窨很捧场的追问。
“我怎么知道?我不过是一株生长在你这个‘小花盆’里的落拓花而已。”金贵声音幽幽的说,“你都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说我,世界上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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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轻声的呼唤,飞扬的凤眼微微的睁开。看见眼前的人,陌窨不禁笑着咕哝了一声,“原来是后者。”
“什么?”殇声音低沉温柔的,墨色的眼睛盯着陌窨,“窨?你醒了么?”
“恩。”陌窨试图翻个身,却疼的哼唧了一下,“怎么死了还会痛?”
“莫要胡言。”殇把那小小的身子抱起来,让她靠在怀里,伸手到床头拿了杯液体凑到她的唇边,“来,把药喝了。”
她很乖的张口。陌窨生病时一向很听话,她甚至怀疑莫夷栋就是知道了她这个好习惯,才会总是这么折磨她。
“原来还没死。”她低声咕哝,“还奇怪我死了怎么魂魄竟然还在这里。”
“只要你不愿意,殇就不会让你的魂魄离开这个世界。”殇低头轻声承诺。知道对方说话百无禁忌,虽然那个死字听着万般刺耳,他却也不再去纠正。她不喜欢束缚,如今不幸嫁给了他,处处不得自由,所以只要可能,他都由她。
陌窨嘿嘿一笑,道,“若是陌窨真死了,还是让魂魄顺其自然的好。逆天是要伤身的,殇哥哥可别做傻事。”然后就侧头把脸紧紧的靠着殇,“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伤心的不得了。”
“殇来晚了。”殇的手拢着她仍旧冰冷的小身子,声音低哑的说,“害你受苦了。”
“谁跟你说这个⋯⋯”陌窨无奈的翻个白眼,觉得这人竟然以为她在埋怨他没来救她,实在是气人。她要埋怨早埋怨了,她受罚他哪一次曾经救过她?!不去和这个怪男人较劲,她直截了当的问,“你之前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心脏猝停?我抢救了那么久都没效果⋯⋯还以为⋯⋯”说着,紧紧的咬住了嘴唇,凤眸里泪光盈盈的,“你说!是不是我害的?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是不是因为我吻了你?不是说不禁情欲么?还是你骗我?!”
“殇没骗你。”殇簇紧了眉头,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的泪都流在自己心口,“是殇的错,与你无关。”
“肯定是我的错⋯⋯”陌窨趴在殇的怀里,呜呜的哭的前所未有的伤心,“要不然‘家法’不会不让我再救你,反而把我关起来。也不会气的命人把我绑到瀑布那里了⋯⋯往日里他虽狠心却不残酷。你知道我看见他让人那么往死了惩罚我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么?还以为是我害死了你,他才对我那么残忍⋯⋯让我也死了正好去陪你⋯⋯”
殇听着陌窨的话,呼吸都变的艰难,“不是的。父亲把你绑到飞龙涧是为了给你净身。”
“就说好歹是打了我那么多年的长辈,除非我犯了大错,要不‘家法’不会那么狠心要我命。”陌窨哽咽着吐了吐舌头,“难道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害的你?”
“那日殇带你去城里吃了东西,之后又⋯⋯”说到这里,殇白皙斯文的脸微微泛红,“与你亲近。殇修仙日久,不能食用那些平常的食物了。”
“这么严重?!”陌窨抬头看着他,认真的问,“即便是从我口中接触那么一点儿都会那么严重?!那殇哥哥你怎么不阻止我?!”
“若是平日不过是不适数日⋯⋯退些修行⋯⋯”殇的脸更红了,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当日是他主动,何谈阻止?“近日来行功有些不顺⋯⋯殇也未料到会严重至此⋯⋯”
殇的话断断续续的,甚至有些语无伦次。陌窨担心的想伸手去探查,怕他身体还未恢复,又有什么状况,却痛的无法移动。
“莫动。”殇赶紧说,“你受了很重的内伤。父亲此举实是太过⋯⋯”他摇了摇头,终究是没有言父之过。“殇已用药草帮你调理了些时日。你若是想,殇去求父亲送你回族里或‘喀戎’治疗。”
“要是能治好,自然是殇哥哥的药最好。草药最健康!”陌窨笑着靠在殇怀里,“何况出去见了人,难免要说很多谎,与其那样我还不如躲在这里。还有,‘家法’现在一定恨死我了,才不会答应我出去,平白让你为难。出去以后我又要吃普通的食物,回来以后你可就不能亲我咯。”
殇本来越听陌窨的话,越觉得心疼愧疚,可听到最后一句却忍不住心砰砰的跳。
“殇哥哥⋯⋯”陌窨疲累的躺在他肩窝里,有些困倦的闭上了眼睛,“那是你的初吻么?”
殇沉默着。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陌窨闭着眼睛坏笑,“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会学的很好了。”
殇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以后还可以吻你么?”她惨白的小脸也晕上一抹嫣红。
石头也无法比他更安静。
她叹息着笑了笑,眉宇间一抹轻愁,“我知道,修仙禁情爱不禁情欲⋯⋯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我们也可以过的很好。”
他的心一阵失重的感觉。抬手抚上她细小眉头上那令他怜惜的褶皱。
“如果我喜欢你也不可以⋯⋯”她不安的移动了一下,话语越来越含糊,“我也会克制的⋯⋯总之⋯⋯活一天就认真做一天⋯⋯你的妻子⋯⋯”
“窨⋯⋯”他觉得心口被什么异物堵住般的难受。
“其实你不喜欢我我才高兴⋯⋯那样将来⋯⋯万一我不在了⋯⋯你才不会难过⋯⋯”
殇勿念。凡俗情感皆业障,生老病死是循环。缘起缘灭天地造化,仙神不仁冷眼看。
“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