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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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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结束的算不得早,她们一起把学姐送出小区,十指相扣在夜色中散步。虞知晚喝了些酒,难得大脑放空,任谭锦笙拽着她向东向西,早虫在草从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叫,谭锦笙松开她的手,在五步开外的地方找萤火虫。她捏捏眉心,轻轻瞌了瞌眼,脑中却蓦地响起了谭锦笙的声音:
“阿虞,你说,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样?”
她猛地睁开眼睛,大概是夜色太过于相似了,不然也不会自夏未陡然滑至仲春。高考结束的晚上,她们与班上同学吃过散伙饭,踩着昏黄路灯回家。安静的巷子里,她放下给妈妈的电话,看着前面踩灯影的谭锦笙出神。
直到她听见她说:
阿虞,我们的未来什么样。
她们头一回谈起这个话题,但虞知晚却早已设想过不下一万次,她刚斟酌着想答,却听见谭锦笙补了一句:“对了阿虞,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语气半真半假。
她喝了酒,反应有些慢,一时间竟没分辨出来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虞知晚从没想过没有谭锦笙的未来,这是她一直在回避的东西。
她记得自己曾无数次推开病房门,遥遥看着床上的谭锦笙,医院里连空气都是凝固的,只有在这里时谭锦笙才算得上安静;记得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颤着手打开小台灯,带上一身黏腻冷汗盯着床头上特意备下的药出神;记得那本翻阅过无数次的调养书,厨房的油烟之下,她最拿手的是属于谭锦笙的药膳。
未来是什么样,虞知晚不知道。她只想让谭锦笙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谭锦笙在她生命里留下太多印记了。
没有人比虞知晚更在乎谭锦笙。
于是最讨厌医院的虞知晚学了医。
只是愈往深学,愈知道什么是无力回天。
那个元旦她们又是在医院里过的,虞知晚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穿过灰冷空气,薄云遮不住太阳,世界充盈着苍冷的日光,她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谭锦笙,窗外没了惊掠的飞鸟,室内也无半分颜色,虞知晚颤着手不由自主在谭锦笙鼻下探了探,生怕哪晚的梦突然成了真。
她看了太久太久,直到眼眼发疼,直到谭锦笙睡醒,在她眼前摇摇手。
谭锦笙含着笑,说:“阿虞,我就知道你肯定得来。”
她催着虞知晚回家放行李洗澡,好能赶在晚饭前回来陪她跨年,虞知晚再三确认她没什么不舒服,站起身穿上外套,却感觉谭锦笙扯了扯她的衣角。
“嗯?怎么了?”
“差点忘了,好阿虞,你帮我捎本书过来呗,就是书架最顶上那本,《人生必去的六百个地方》。”
虞知晚自是无有不应,待她拿着花和书转过拐角,外面华灯初上,冰凉玻璃映照着滚滚车流,显现出几分热闹的味道。虞知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身上寒气散尽,迎着谭锦笙明显兴奋起来的眼神进门,把书递过去。
谭锦笙不看书,目光仍是跟着她,抓住虞知晚的手,扒拉着眼前的食盒:
“阿虞你怎么做到的?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弄出来这么多菜。我们阿虞果然最厉害。”
虞知晚索性直接递给她,提醒道:“先别忙着高兴,病号的减油减盐版,一会不许闹着不爱吃。我也没单独做别的,陪你一起。”
解决掉晚饭,虞知晚收拾好食盒,擦干手上水珠,走到柜边摆弄那束玫瑰花,余光里谭锦笙倚着暖黄灯光翻那本书,她拨了拨花束包裹的小绒盒,随口问了一句:
“这书我记得你高二那年买的,这么多年还没看完?”
“其实也不太常看,不住院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它。”谭锦笙的手指飞掠过几页,目光跳跃过那片斑斓插图,“而且六百个地方呢,今年想去这,明年想去那,年年不一样。”
虞知晚修剪着花枝,闻言道:“那就没什么一直想去的地方?你好好养着,等过年的时候带你去看看?”
“有倒是有,但去不了。西藏那地方,高原反应能要我命。”谭锦笙伸了个懒腰,“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替我去看一趟就得了。”
虞知晚低头看玫瑰,浓艳的花芯在眼前盘旋,手上剪刀无意识的戳,花杆上出现一个小洞,“别得不说,有你在身边,哪还有心思到别处去。”
“别说,我们阿虞现在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你要是每天能少气我几句,我保证比现在还会说。”
“哎呀我哪有……”
倒数的钟声响起,虞知晚拍熄了灯,行至床前倾身而下,手探进被子扣住谭锦笙指根,长命锁硌在掌心,带起的余温一路攀升。夜色柔柔倾盖下来,只余窗口探进些路灯的薄光,窗外车流喧闹,走廊里隐有人声。谭锦笙用了点力回握住,感受着手心里的纹路。
零点的烟火划开夜空,灌进满室五彩缤纷,床头的玫瑰花承托着万般光影,耳朵里只剩烟花炸开的声音。谭锦笙往后挪了挪,空出一丝微乎其微的距离,光影闪烁在她眼睛里,呼吸间热气就抵在虞知晚唇角。
“阿虞,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谭锦笙笑了笑,把头埋进虞知晚肩窝里,借着烟花掩映,声音低低的:“本来一直以为自己看的够开,结果才发现我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不怕死。”
虞知晓压下喉头酸涩,轻轻环抱住她:“不会的,我们小笙还要长命百岁呢。”
“真的吗?”
“真的。你看,长命锁就在你手心里呢。”
谭锦笙攥紧手里的东西,说:“这么多年下来,难为我们阿虞一直记得。”两行眼泪悄悄落在衣料上,虞知晚假装不知道,抱住谭锦笙轻轻的摇,“正好我日记本也用完了,明天买个新的,再给我写上点字。”
“好。再给你画只叫阿虞的小狗。”
虞知晚轻轻拍了她一巴掌,阖上眼皮压住润湿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