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坤醍

20、第二十章 突围

　　在虔修过易经之后，结合自己的体悟，她已经能够在禅修时有所示现。这些东西不到迫不得已她知而不用。对于佛学与易经的巨大兴趣使她本能地在这两方面投入较多心力。
　　夫子引荐她的信不久便到了翰林院，官员们看了来信之后很是惊讶，议论纷纷。
　　“自古以来哪有女子来考取功名的，女人一但有了功名就不安分了。”
　　“对呀，况且这女子又不是出身于官宦之家，皇上根本没听说过她的家族来历。有戏吗？”
　　“若她也能登榜，那天下的女子岂不以后都来效仿，这个问题就大了。”
　　“总之万万不能让她来考。”
　　众文职官聚集在翰林院掌院学士内阁里纷纷发表意见。这翰林院掌院学士倒是个开明人士，因他的夫人也是一个出身微寒但极有才华的女人，受夫人的观念影响，他觉得女子确实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对于很有才华的女子来说，仅仅是在家相夫教子未免太辜负年华了。
　　又想到东雅公主，她的才华谋略都在她的皇帝弟弟之上，这些年来由于她的远见和仁厚，不知做了多少福泽民生的事情。但她同样又能做贤妻良母，女子只要才德兼备，又何尝不是国家之所需？
　　然而每年的考试事关国家选拔人才，绝对不能儿戏。于是他决定面见皇上，希望能够给她一次机会来参加考试。
　　二十二岁的天子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很好奇，想见识一下这个女子，也想让天下人知道他对于女性的重视，于是便很快地就答应了。
　　得到圣旨的慧如开始上京赶考，临走前她去见夫子，与夫子道别之后，与一雇来的书童一起骑马上路了。
　　一路的奔波流离自不在话下，赶到京城时，慧如直接去了翰林院面见掌院学士。掌院学士也很是好奇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当他见到款步走进来的慧如时，大吃了一惊，历来女子见男人都是羞答答的，她竟如此落落大方，他起身接受她的行礼问候。然后她便住进了安排好的考生宿舍。
　　在一个男人专属的领域里，她多少有些拘束。但是并不害怕。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考生与考生之间都有专人侍侯，不能私自踏出房门半步，也就根本无法与其他考生有交流。
　　到考试那一天，当她踏进考场时，考生们也是惊讶得很。
　　“大家不要东张西望，专心做题。”监考官在上面拍桌子，大家才安定下来。
　　几个监考官不时地在慧如身边走动，毕竟一个女子赶考是件新鲜事，他们怕她玩什么花样。慧如在做专心题时，监考官们则轮流去看她的试卷。
　　“无论考得如何，姑娘不会榜上有名，因为这不符合科举的制度要求。但是姑娘的考试成绩如何将直接决定了能否得到皇上赐予的封号。”刚考完的时候掌院学士对她说。
　　“我明白，谢谢！”
　　接下来就是等放榜了。住处到处都有人把管，她不能到处走动，只好经常地向书院借书来看以消磨时间。
　　等到放榜那一天，掌院学士亲自在内阁再次召见她。
　　“你的文章与今年的‘进士’得到一样的高分。皇上要召见你，你明早随我去见皇上吧。”
　　“谢主隆恩！”她跪下受命。
　　要见皇上了，谁会想到她此生还能亲眼见到当今天子呢，不过她并不觉得激动。她实在无法预测自己见了天子之后命运会怎样。历来天子的命令无人敢违抗。
　　一早上，竟有许多个丫鬟进来要帮她沐浴更衣。她吓了一跳，只收下了她们准备好的衣裙，但坚决不用她们帮忙沐浴更衣。
　　衣服非常正式，颜色和款式都很合她意，只是上面佩带的东西很多，她不习惯那样的盛装，于是只选了一条项链戴上就随丫鬟们出门与掌院学士一起去见皇上。
　　在太和殿，周围虽有人把守，但整个殿内却鸦雀无声，人一踏进去便有种压迫感。慧如跟在掌院学士的后面，心里也是有点忐忑。
　　当今天子，斜靠在雕有腾龙的椅子上，目光凌厉，双唇紧闭，给人一种随时可以发号施令、控制周围的一切的感觉。
　　行礼过后，天子开口发话。
　　“张姑娘，寡人反复看了你的考题，感到非常震撼，寡人决定授予你‘文才’称号，以告知天下，女子的才华实在是不容忽略。”说罢有人递上来一牌匾，天子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龙飞凤舞的‘文才’二字。
　　“民女谢主隆恩！”慧如赶紧跪谢，接过牌匾。
　　“坐下来，我们可以聊一聊。”他招呼两人坐下。
　　天子手拿着慧如的考卷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寡人特别欣赏你在育贤论里面的观点，有独到之处，所以寡人想重用你这样的人才。”
　　“民女愧不敢当。”
　　“你先别谦虚，这是你应得的。寡人有两个太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寡人希望你任其子师，你看何如？”天子头微微下倾，但面无表情，询问她的意见。
　　慧如早就料到进得皇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皇上果然抓住时机恩威并施。
　　如今皇上要求她留下来任两个太子的子师，那将意味着她要留在宫中。将意味着失去太多的个人自由，将意味着自己的命运都无法由自己来把握。培育太子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考虑到要培育的对象的特殊性，自己的许多想法和做法必然会受到许多人的阻碍，实施的效果可能会与自己的初衷相去甚远，一想到这些她便觉得没有意思了。虽然在这里可以享受到名闻利养，但这从来都不是她想追求的东西，考虑到以后要夹着尾巴做人，回乡宏扬儒家思想的计划要破灭，她开始心焦。
　　“皇上抬爱了，只怕民女的浅见陋闻不足以胜任这个工作。”
　　“寡人相信你的能力，育贤论里的真知灼见正好可以验证一下嘛。”
　　看来慧如只得和他斗智斗勇了。
　　“要不民女先不接受这个大任，只在太子身边待几天看看能否胜任此职再做定算如何？实在是民女有所惶恐，深恐自己知识之不全，怕耽误了太子的进步。”
　　天子沉默了一会，慧如低着头听命，不敢抬起来，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她也无法预料，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理由实在也说得过去，大概总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吧。
　　“好，来人，带张姑娘到东宫去见见两个太子。”天子发号命令，一太监便进来领她去了东宫。
　　两个太子，刁蛮胡闹，把一群丫鬟和太监忙得团团转。紧跟着两太子的是子师、一位年轻而貌美的女子。只见她忙得满头是汗。
　　无论小孩还是成年人，如果他们身上有着过多的娇纵气，那么即便他们其他方面如何优秀，都会让人觉得不够可爱不想亲近。慧如明白要把这两个太子教养好，必须先从去掉他们身上的那股娇纵气开始。
　　慧如与太子的子师行过礼之后，在她耳边教了她几句，她便依着慧如的方法去做，两个太子果然都乖乖地围在她身边听她讲起故事来了。
　　几天下来，慧如和两个太子也逐渐熟络起来，慧如耐心地指导着太子们的衣食住行，太子们很是受落，没几天就收敛了许多。
　　慧如提议每天花三四个时辰带它们到处游玩或做做游戏，这是他们所愿望的，不用再一早起来就背圣贤书。
　　“三到六岁的孩子应以游戏中学习为主，不能该他们安排太多的时间是静坐着读书的。因为他们根本坐不住。”慧如向三公四贤们解释，三公四贤们也受落，只在一旁看着他们玩比一字一句地教读书要轻松多了。
　　慧如一边在辅助着三公四贤培育太子，一边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向皇上说自己的真正意愿。要回乡去办学是很清晰的目标，太子们永远不会缺少三公四贤，而凤凰乡却未必能有一个立志于教学的人。可是该怎么向皇上说呢？
　　皇宫里面戒备深严，人与人之间相处总得小心翼翼，唯恐一句不小心的话一个不小心的举动就给自己惹来大麻烦，虽然每天三珍海味，极尽奢华，却让人越发感到不安与空虚。慧如很清楚自己与这样的生活环境气场不合。如果说要她做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由轻松的清净的地方生活。
　　三天已过，她去面见天子。
　　天子只看着她不语，等待着她的决定。
　　“禀皇上，民女这些天与太子们接触觉得非常荣幸，太子们聪明伶俐，又有三公四贤们的全力培育，自是日日精进，皇上不必担心他们的成长，我提供了一些根据他们各个年龄段培育的方法和需要看的一些书经，请皇上过目。”说罢将单子递上，天子看了，说
　　：“好，但是张姑娘你呢？是你培育他们吗？”
　　“只要方法在，任何人都可以如此去培养他们。”
　　“哦，那张姑娘还是想回凤凰镇？”
　　“天下有很多的人需要有受到教育，太子们的教育太重要了，民女才疏学浅。愧不能胜任。”
　　天子看了看她，这样敢于公然拒绝皇上请求的人还真是不多见啊，皇上在考虑应怎么样应对，强留估计不行，但是就这么让她走了，又太可惜，毕竟她的观点真的对太子们的教育很有用，他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一个良师。
　　“哈哈哈。”天子大笑，慧如听得心里发振，但是她既然话已说出来，一切但凭他处置就是了。
　　“张姑娘的意愿我明白了，张姑娘想回凤凰镇去教乡民们，不愿意留在宫中教太子。张姑娘的选择有点特别啊。”
　　“民女没有分别心。一样的。”
　　“那好吧，不过现在的三公四贤过于纵容着两个太子，碍于他们的特殊身份，许多东西就不敢于去教，寡人觉得这不好，应该让他们与所有人一样成长，该经历什么一样都不要少。你的观点正好可以解决这些问题。所以寡人希望你可以在你的育贤论的基础上继续深化，写一本育贤经出来，好让我把它交与三公六贤们去实践，如果效果好，我还会广泛地印刷发放到各个书院里去，让更多的人看到。你把此经书写完成了，寡人就欢送你回去，你看何如？”天子果然是天子，总有办法让你照他的吩咐去做，慧如估算了一下写这个经的架构和脉络，大概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来完成，近段时间要回去是不能了，但写育贤经确实是能对太子们有所帮助，如果太子们照这些方法来培育，也间接地对以后的天下有好处，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此后，她每天除了两个时辰和太子们在一起之外，其余时间她就是在房间里写书，经得皇上的允许，她可以到御书房和翰林院去看书，这样一来，慧如看到了更为齐全的书籍，大大增加了她的学识与开阔了视野。
　　她每天都把时间安排得很紧密，她要争取尽早把育贤经写好。在皇宫里她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态度亲和而保持一定的距离，尽量不惹是非。
　　但最近她又有了新忧虑，因为有天皇上询问她的书的进展时问起她的终身大事来，她很是惶恐，不希望自己的终身大事由皇上一句话来决定掉，就慌称自己因身体的缘故，不能考虑婚姻大事。但她知道皇上不太相信她会身体有恙，因为她看起来色正神清，精神状态比一般人都要好。她考虑着要加快速度完成，以便早点离开皇宫。
　　好不容易把育贤经写完，竟得知皇上刚巧那段时间外出微服私访去了，于是她便反复地推敲修改文章，使之达到自己较为满意的程度。由于皇上出宫去了，宫里的气氛便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慧如与太子现任的子师便多了些机会接触，从她的口中得知皇上有一位姐姐叫东雅，人称东雅公主，多才多艺，智勇双全，先皇去世时，曾有很多大臣推荐由她来当皇上，但是最终她没有要这个皇位，把皇位留给了自己的弟弟。
　　还听说因为皇位之事，两个弟弟与她之间有过一段非常尖锐的政治对立。最后她毅然地放弃了人心所归的皇位。
　　这种事情在慧如听来很是震撼，但她不在人前发表任何意见。她在想这个东雅公主究竟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进而对她的出身也感兴趣。后来得知她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后所生，后来皇后因病去世，先皇保持五年守身如玉，五年后在一次微服私访时遇到了当今皇上的母亲，惊若天人，逐领回宫立为文莲贵妃。一年后就生下了当今天子。因这个贵妃与东雅公主很是要好，两人常常呆在一起。两人又都是先皇疼爱之人，所以引得后宫其他妃子的嫉妒。后宫佳丽之间的气氛很是不好。
　　听闻有一次文莲贵妃在中午一觉醒来后便变哑了，事情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宫，先皇派人去查，竟无丝毫结果，当日服侍进膳的两个丫鬟都害怕得要死。皇上尚未下定论，两个丫鬟便自己上吊死了。于是贵妃变哑的事情便成了个谜。但是因为贵妃变哑当日除了两个丫鬟在贵妃身边之外，东雅公主也曾来过，于是很多人便在心里怀疑是东雅公主所为，大家猜测也许是自从皇后去世之后，先皇对贵妃的宠爱引起了东雅公主的嫉妒，她才会这么做。当时才七岁的东雅公主也从大家的眼光中感到了异样，她向先皇郑重声明非自己所为，因自己根本没那么做的必要。先皇自是相信她的，但是其他人仍然对此有所怀疑。
　　东雅渐渐长大，她暗自下决心去弄清楚贵妃便哑的事情，于是经常出入贵妃当年所住的房子，与贵妃身边认识的人相处，得知了一些外人所不知的事情。于东雅十三岁时她亲自把事情的真相公布了出来，乃一个叫兰华妃的人所为，具体的事情怎么样外人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从那之后起，人们对这个东雅公主刮眼相看。
　　皇宫里的恩恩怨怨太多，慧如大多时候装傻不听，只是盼望着早日离开这里。
　　好不容易在慧如进宫的第五个月，才盼到皇上回宫，她马上把写好的育贤经郑重地奉上。
　　“民女所想到的，已经全在里面，但愿能对太子或者更多的人有所帮助。”她说。
　　皇上捧着那厚厚的育贤经，一阵感慨。
　　“寡人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好的经书了，张姑娘，寡人要给你设宴送行。寡人不但要把这本经书的内容教与太子，也会大量印刷，分发给各个州县的书院。”
　　慧如跪谢！
　　皇上果然大摆宴席恭送她出宫。
　　然后还要派人护送她回凤凰镇，这个提议被她婉拒了。只收下了他赠送的一匹马，她与书童小翠便一人一马地出了皇宫。
　　出得皇宫，但见骄阳高照，周围车水马龙，她感觉又找回自己了，顿感一身轻松。
　　要速回去，与镇长商量办学堂之事，时不我待，两人一路策马疾弛，争取早日到家。

作者有话说

　　此章不涉及史实,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