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坤醍

15、第十五章 怆别

　　一家团聚之后，慧如关切地问起自己离家这段时间的家事，娘亲的回答让她放了心。便决心专心地随娘亲好好行医治病，并以此为生活的重心。
　　现在十一婆已经很少出诊，也没多少精力接见病人了，所以有意让张夫人接下她的使命。张夫人向来尊重她，每遇到有不懂的地方都上门去向她请教，她也知无不言，一一耐心指导。张夫人便虚心地学习她的诊断方法与经验。
　　由于长期的耳染目睹，小晴和阿旺也都成了半个中医。一般的症状都能应付了。所以张夫人也会经常留出一些空余时间给慧如看书和习画，希望她能全面发展。
　　这日一早慧如便和阿旺去了苍枝山采药。因苍枝山地势比较复杂，张夫人便留在了家研究药书。
　　慧如和阿旺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采到一箩筐的草药回来。
　　今天在下山的路上，慧如突然觉得心突突地跳得很不寻常。所以她一路快速地往家里赶。
　　一到家门，她看见小晴正在烧饭，她的身型已经有点臃肿。没看见娘亲。慧如便问：“小晴，我娘亲呢？”
　　“张夫人上午接到一个急诊便匆匆出去了，不久跑回来换上便衣便出门了，说那病人现在急需一味草药，我们家正好缺，她去十一婆家要也没有，便去鹅鸵崖采去了。”
　　“她去了大概多久？”
　　“有五、六个时辰了。”
　　慧如的心咯噔了一下。
　　“我得赶紧去找我娘。”她冲出了家门，阿旺赶紧跟着去。
　　她听别人说起过鹅鸵崖，只有那里才有那种草药。但是那里的地势比苍枝山更险峻。她在路边向别人借了两匹马，和阿旺一起快速地向鹅鸵崖进发。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鹅鸵崖脚下，马无法再前进。两人只好把马栓在了路边，改为攀崖了。
　　“娘。”
　　“张夫人”
　　两人边攀边喊，叫声在山谷中回荡，有种别样的凄凉。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两人打着火把，从崖底直到崖顶都没找到人。
　　慧如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在辗转中她固执地寻找着，不愿意离开。不放过任何一个小洞和一片叶子。直到两人看到一条岩壁上的小路。小路的上面是突出的岩石，人要走过去便得弓着身子走。在这条小路的最窄处，两人发现地上掉有几株草药。
　　“是娘，她曾从这里经过。”慧如精神大振，然再循着小路走过去不远便到了一条通往崖脚的下坡路。两人循着小路到了山脚，依然没有张夫人的影踪。
　　但山间的一条小河吸引了慧如的注意，慧如和阿旺又溯河而上，直到看到在鹅鸵崖和一座大山之间的一个湖，湖的上方正是刚才经过的那条悬崖小路。慧如和阿旺沿着湖边走，忽然发现湖面的右边悬浮着许多草药。两人再走近看时，看到张夫人半悬浮着在湖中。两人跳下水去把她打捞到岸上，一摸，已经没了气息，但身体还没有僵硬。
　　“娘，不要离开我，我这就带你回家。”她扑在张夫人的身上，颤抖着说，任泪水肆意汹涌。阿旺跪在旁边嚎啕大哭。瞬间，只感觉天旋地转，天昏地暗。慧如紧紧地抱着张夫人，似乎要把一生的感情都在这拥抱中倾诉完毕。
　　很快，慧如便如梦中惊醒般叫阿旺赶紧把那些草药打捞回药筐里，他们要尽快回去救治那病重的人。两人带着张夫人和那筐草药回了家。
　　进了家门，但见家里坐着好几个邻居，还有病重者的家人。他们也在关心着张夫人的安危。当众人见到已经阴阳两隔的张夫人时，一屋子的人都失声痛哭起来。
　　这次慧如没有再哭，她很快地给那病患者配好了药。
　　母亲的后事她打算从简，但镇上的男女老少都自发地前来帮忙，反而成了一件轰动全乡的事情。
　　大家遵从慧如的意思，把张夫人安葬在了张老爷的墓旁。这对夫妻又可以在九泉之下相会了。
　　后事连续张罗了三天，终于一切事情都办妥。乡亲们开始对慧如送上安慰和展望的话。镇长还号召大家商讨了慧如一家户籍迁入凤凰镇的事情。大家都表示同意，于是迁入凤凰镇这件以前感觉不容易的事情现在竟然很快地便得以落实了。慧如向大家表示了衷心的感谢，然而她竟无法高兴起来。这是用母亲的生命换来的啊！
　　慧如在父母的坟前跪了一天一夜。想清楚了许多事情，同时也作出了一个决定：‘父母赐予了我生命，辛苦养育了我二十年，并且因为我的间接原因而相继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这份爱深如大海，我要好好地活着，去完成他们未竟的事情。从现在起，好好地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努力地钻研医术和广猎贤书，为这里的人们能拥有健康的身体和求知有道而奋斗，全力提升生命的质量和思想境界。把父母一直致力的事情好好地传承下去。用三十年尽心尽力地做好这两件事情。到五十岁时，让心回归真正的从容平静，皈依佛教会是我最终的归宿，是我的一个幸福的终极梦想，潜心修行，用佛家智慧继续为众生排忧解难。
　　在这三十年里，如果没有遇到互相真心喜欢的并适合成家的人，我可以不要婚姻，除了生命的本质我要用心关注之外，其他一切都可以是空的。再也没有什么比一颗慈悲的心更能给人以希望了。’
　　她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虔诚落泪，这是一次生命的激荡，她知道，从明天起，她的人生将和以往不大一样，她要成为一个更纯粹更坚强更勇敢更有伟大人格的人。她要做一个更接近自己内心理想的那个人。
　　慧如安静地回到了家。
　　小晴和阿旺利索地为她端上饭菜。她接过碗筷便大口大口地把饭菜都吃完了。“我去睡一会儿，明天开始恢复一切工作。”说罢便进了房间。小晴和阿旺又不大放心，到了傍晚推门去看，但见她和衣而睡，睡得正香。看这阵势，小晴和阿旺明白她已经承受住了过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