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无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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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坡镇，了空大师买到了一些中草药捣碎来给她敷上，还给她熬了几碗药汤喝，如此两天下来，慧如的腰部除了还有微痛之外，行动基本自如了。
“我见过你，施主。”某天大师忽然说。慧如大吃一惊，自己只是见过他一次而已，而且那次见面时她是女装打扮，而现在的她是男装打扮啊，并且粘了小胡子。不过，就上次那短暂的遇见，她已经发觉与他之间有种深入骨髓般的灵犀相通了。
“在灵潭寺，我们见过一次面。”了空大师补充。
“哦，呵呵，你怎么知道的？是的啊，呵呵，这次单独出门，女扮男装方便一点。”
大师并没再说什么，专心念起经来。
傍晚，大师仍在院子里念经，她轻轻地来到院子里，从背后静静地看着他。他的背影健硕挺拔，不禁在心里暗叹：真是个内外兼修的人啊。他是出家人，她的一切，也许在他看来是空空的东西，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徒然的吧？她无力地倚着门，不料门是坏的，她连人和门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腰部忽然疼痛起来，她感到窘迫，努力地想抓住点什么站起来。他伸出了手，当她抓着他的手时，一种被岁月沉淀的厚重感觉使得她心潮翻涌。‘让我抱抱你好吗？只是抱抱而已。’她在心里祈愿。同时抬眼看了看他，发现他似在看她，又似不看。她忽然明白：他不会有凡人的情感。“施主没事吧？”“没事。”她微笑着走开了。
如果岁月催人老，所有的努力和得到终归要消失，我们苦苦追寻的东西有何意义？如果爱上一个梦幻，这个梦幻该怎么样掐息？
或许所有的努力都是因为那一点小小的不甘吧，又或者，过程就是意义吧。
大师又去给她开了一剂药。
次日，大师向她道别。
“请问，大师要往哪边走？”她问。
“北边，沿葫芦洲一直往北部边境。”
“我正好也要到葫芦洲去，我可否与您一起同行？”这是谎言，往北是与她要回家的路正好相反的方向，但是她想和了空大师多呆一些时日，她想向他请教很多问题。
这话一出口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自私。因此她赶紧改口道：“只是，怕自己有伤在身会耽搁大师的行事与进度安排，刚才那话是脱口而出之语。”
她这一神思之间的转变如何逃得过他的法眼？
他哈哈笑道：“有时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肺腑之言啊，施主若有意同行，但行无妨。”
“只是，我怕我一路上会有许多困惑的问题向大师请教，深恐太劳烦了大师。”
“无妨，哈哈。”大师和颜悦色，起身，拿过她的行李。两人一起往葫芦洲方向出发。
大师一路款款而行，步履轻快又稳健，遇到任何人他都会用目光或者点头致意，那是真正有涵养的目光。遇到开朗的行人，大家停下来聊几句，也时常能听到大师爽朗的笑声。
“生活也是一种修行。”大师对她说。
“可是要怎样修才能有你现在的从容淡定呢？”慧如问大师。
“修行先修心，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通窍了就行。”
“我最初见到大师时就被大师的堂堂仪容所震撼。大师骨骼清奇，智慧超群，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啊。”
“哈哈哈”大师大笑起来：“气质对于出家人尤为重要，那是一个人内涵的外现。我看施主也骨骼清奇，年纪虽轻，然胆识过人，悟性也不低。然而，我们应同时认识到：人的身体不是永恒的，外貌也不值得留恋。而精神、思想才是可以穿越时光的。”
“是的，内在修炼出来的那种美是可以从容面对时光的流逝的。”
“人们喜欢美好的东西，厌恶丑恶的东西，这是普遍的心态。然而，那些更深层的美，有些是肉眼看得见的，有些是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往往变化得快，所以不需要太留恋。看不见的人们又经常忽略了。人们都爱年轻美貌的女子，但是有智慧的人更爱善良而心智成熟的女子。施主明了其中原由吗？”
“一定是因为她身上具有的那些美好品质。那些东西是可以敌过时间的。”
“是的。”大师点头微笑。然后用手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歇息。也招呼慧如坐下。同时他从腰间取出葫芦瓶，倒了两杯水，递一杯给慧如，自己留一杯。这一系列动作他都做得那么妥帖自然。慧如忽然感觉自己成熟了许多。
两人来到一处客栈坐下，了空大师只要了一碗清粥，而慧如正饥肠辘辘，点了几个菜。大师只夹了几颗花生米吃，然后专心地喝起那碗粥来。慧如则吃了几个带馅的包子、一盘汤和几个菜。最后快要饱的时候才端起那碗清粥慢慢喝起来。这一喝倒觉精神舒爽，之前因为肚子饿而点的那几样东西在没吃之前觉得很有诱惑力，真正吃了之后又觉得不过如此。此刻只有这碗清粥倒让她喝出一点意境来。顿觉大师果然是境界比自己高深得多。
吃完午餐之后两人继续赶路，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结构平凡的民居，提不起多大雅兴来。还好天气不错，风和日丽，这样不急不慢地走了数十里路倒也不觉得累。两人经过一座小山，转入一条大路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气势恢弘的府邸，府邸歇山而建，屋顶四角攒尖，门庭上高悬一牌匾，上面写着：陈王府。门的两侧有巨大的石狮。然而门前行人稀少，府内并无人声传出。
“请教大师，里面住着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家？”慧如问，心想应是高官或者富贵人家吧。
“大概是有些官职的人家吧。”大师答。
“然而这里虽然依山而建，却没有园林的雅致，反而觉得透着一股霸气。俗话说‘官大压人，府大欺人’，大概就能表达这种感觉吧。”
“其实不尽然，天下大同呢。你看这里气势恢弘，里面住着的人也和我们一样，也许还不如我们呢。我们只是被事物的表象所震慑住了。人和人之间，不是说你住在富贵人家，我住在贫民家就要矮你一截的。人格其实生而平等的，然品格有高低之分。”
“只是说人生境遇不一样，个人修为不一样？一个人内心的高贵与出身无关？”
“是的，你看别人总感觉比自己幸福，其实别人也觉得你比他幸福。上天是公平的，只是有时候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发觉。当然，依然有一些东西，时间是给不出答案的，需要我们自己去寻找。”
“大师明见！”
“施主不妨随我细看这府邸，在西北方位有一团浊气徘徊而不能散，这家主人应在病中
，而且久病不愈。我们进去看看吧。”了空大师说罢上了台阶去扣门，慧如紧跟着。
好一会儿，一个大约六十来岁的男人出来开门，盯着来人看了一会儿。大师报上姓名，来人便进去了，又过了一刻时辰，那人和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出来，把两人给带了进去。
他们把两人带到一个豪华的房间里，里面正坐着一位脸色通红，神采跋扈的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看他样子身体不是很舒服，旁边有人搀扶着。那男人见两人进来，也不起身，见了了空大师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师和慧如向他行礼，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下。
“这是我们家老爷，人称八爷。八爷听说有个和尚前来求见，特许一见。”年老一点的那个男人介绍说。
“在下法号了空，来自灵潭寺。这位是路上认识的同行的施主。”大师也一一介绍。
“大师，我最近这几年老得怪病，吃了许多药都不凑效，还请大师帮忙诊断一下。”那八爷说。然后解开上衣，露出身上一个个拇指大的疮。
“浑身都有，奇痒，还发高烧，受尽折磨。”八爷说。
“这种状况有多久了？”
“从去年八月开始，每隔三个月就复发一次，请过很多名医都没给治好。”
了空大师微微一笑，观看了他一会儿之后说：“所有的病都有来源的，施主去年府上是否死了一个丫头？”
八爷一惊，脸色都变了：“是的，是病死的。”
“这个丫头最初是轻微的病状，但是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后来病情加重了，但是你没有给她请医生，导致最后活活病死了，这是你造的孽，所以现在你得了这个怪病，是那丫头的怨气未散啊。”
“啊？有这回事？人死了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么？”
“非也，人死的是肉身，灵魂飘走了并不表示消失了。施主可知：举头三尺有神灵啊！”
“哎呀，大师请帮帮忙吧，我还不想死哪，我那么大的一个家都需要我啊。”八爷哆嗦着给了空大师下跪。大师把他扶了起来。
“每个人的过错都需要承担，承担了，忏悔了，改过了，便好了。不管是一个动物或是一抹幽魂，你敬它，它是能感觉到的。万物都有灵性。”
“大师请指点。”
“你要亲自给这个丫头上香下跪认错，并且供养她的父母直到去世。能做到吗？”
“能，我现在就去办。”
“还有，你是不是对所有下人都很苛刻，每天只给他们吃隔夜的饭菜，并且每个月都不许他们有休息日？”
“是的。大师有所不知，这些下人是纵容不得的，我一稍稍纵容，他们就变本加利地狂妄起来了。”
“这是人的习性问题，如果你是个足够有德之人，你应该知道怎么样提升他们的境界怎么样管理好他们，你一味地苛刻，结果只会适得其反。现在你府上是不是经常出现下人偷机摸狗、千方百计占你的便宜？”
“是呀。”
“你要设立严明的制度，但是要合理。要能服人的。”说罢大师叫人拿上笔墨，写了一张“家规”。“这里面的规定是建立在对你对下人双方都有利的基础上的，只有这样大家才会从心里愿意听从你的指挥，愿意尽心地做事。”
八爷接过去看了，最初面有难色，但慢慢地他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赶紧谢过大师。当日便设了灵台给那位丫头超度，并且差人出发到她的故居把双亲请来领赡养费。
如此张罗了这些之后，八爷顿感身心舒畅起来，那些毒疮也渐渐不觉得痒了，对了空大师感激涕零，要留大师多住几天。大师委婉拒绝了。
八爷只好设宴款待两人，然后亲自恭送两人出府。
“施主请再看，那上空的那团浊气在一点点消散了。”了空大师对慧如说，慧如往那屋顶的方向看去，果然清澈了许多。心里暗暗称奇。
“请问大师是如果断测一个人的过往的？”
“需要特别修炼一种功力，要修炼到很高的境界，不是语言所能讲得明白的。”
“将来也能预测吗？”
“是的。”
“这种功力与‘天眼’有关吗？”
“是的。先修禅定，再修神通，里面也涉及医理。然人间充满变数，我所能测的也只是一些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而已，而人生如何并非都有定数，还可事在人为。所以我不执着于此，奉劝施主也不必执着于此。”大师和蔼微笑着说，声音是那么地优美动听，仿佛来自天籁。
“明白。”
两人走了一会儿，慧如继续问道：“大师，我想请问你，那天你是赶夜经过快到金坡镇的那座大山么？”
“是的。”
“我一直觉得能在那个危难时刻见到你是一种难以解释的缘分。”
“是吗？哈哈。”
“你能感应得到有人需要帮助吗？”
“呵呵。”大师笑而不答。而慧如从他那双祥和而智慧的眼睛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十三章 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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