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坤醍

12、第十二章 重遇

　　穿上男装的慧如道别了家人，开始了一段独自的旅程。
　　她选了一条以前没有走过的路，一路上有了许多时间独自思考，一路奔波，风餐露宿，在与各种人的接触中她看到了世人的种种自私、狡猾、狭隘、算计和愚昧，真是可笑又可悲。从小就有遁世倾向的她感觉来人世走这一遭是多么地无奈却又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使命感使然。在这之前的她极少去关注弱小和微小事物的，但现在却忽然间有了‘万物皆有灵’的认识，开始重视那些常被忽略的东西，她开始学着用慈悲和深入的视角来观察着这世间的一切，渐渐明了当自己对世间万事万物持虔诚敬畏的心态时，处理事情会比较成熟周全。也同时发现世人总是烦恼多于快乐。‘人们总是追逐着没有得到的东西，没有好好欣赏已经得到的东西，这痛苦怎么会消失？有时我想，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是那么的少，欲望蒙蔽了人的眼睛。’她边走边想，崎岖的山路在她看来是富有诗意的，独处的好处是让人能够更加清晰地思考、了解自己与周围环境事物之间的关系。人是需要适当地独处的。在这一路的独自旅行中，慧如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了全新的看法。
　　她在一条河边救了一个投河自尽的女子。
　　“不要救我，我要活下去并不容易。”疲惫不堪的女子嘤嘤地哭着，又欲投河。
　　“没有谁活着容易，你看到的风光只是表面的现象。”慧如拉住了她。
　　“我在村里名声狼籍，生不如死啊。”女子又痛哭。
　　“怎么个难法？”
　　“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他以前常来我家帮忙做木工，我们就这样认识的。我们情投意合，但关系很清白。他说叫我等他，他会娶我的。但他很怕他老婆，他老婆是不允许他娶妾的，所以一直这么拖着。我等了他整整三年。不巧最近他老婆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风声，来我家找茬，我自知理亏，任她打骂。她还不解恨，非要公告于全村，使得全村人都厌恶我，还把我们的关系添油加醋说得很是不堪。可他竟然不敢站出来说个公道话。反而护着他的妻子。我自知看错了人，加上受不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我的爹娘也碍于面子把我逐出了家门。我现在一无所有，与其这样不堪地活着，不如一死了之了呢。”说完又痛哭。
　　“你爱有妇之夫，我暂且不说这感情是对是错，但你明知道他怕老婆不敢娶妾也不会把家散了和你在一起，你还心存希望地等他，这个出发点是不纯洁的，不光明的，损人利己的，这条路注定不会走得远。既然事已至此，生活本身已经够艰难困苦了，若你又这么消极沮丧，日子当然难上加难。你不应该再沮丧下去。”
　　“我靠什么活下去？”
　　“靠自己，要做个真正的强者，给别人带来好处而不是依附于别人的好。”
　　“我没什么本事，我什么都不会呀。”
　　“学习。”
　　“我没有勇气。我看不到希望。”
　　“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希望。”她拉着她爬上山顶。
　　“看，下面东南西北都有村落，有人栖居。去吧，勇敢一点。生活安定的时候别忘了父母。”
　　“谢谢!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回报，这些给公子做盘缠吧。”女子边说边把手上带着的玉手镯取出来，把耳朵上的耳环摘下来，跪着，双手捧给慧如，慧如赶紧拉她起来。
　　“这些东西你留着自己需要时用吧。你的心意我领了。”
　　“公子心肠太好了。”
　　“没什么，只是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我们每个人的明天，是好是坏，关键在于我们自己。姑娘走好！多多保重！”
　　“公子也是！”
　　看着那女子消失在丛林中，慧如也继续赶路。
　　奔波赶路了十来天之后，慧如来到了‘静心寺’，拜见了住持，在寺庙旁边的一间民宅里住了下来，每天早上三时起床随僧侣们上早课然后念经、听老和尚讲经。晚上回到自己的住处阅读佛经。
　　在这些天里，她偶而也会想到了空大师。想到他数十年来如此虔诚恭敬地与佛经为伴生活，他那非凡的气质与豁达慈悲的心多少与这样的修炼有关吧，所以自己也很用心修持。如此十多天下来，顿觉神清气爽，想通了许多以前感到迷茫和执着的东西。于是拜别老住持和其他僧侣们，带着他们赠送的十多本佛经，开始下山。
　　回来的路上她走得相对要慢些，一路走一路思考着佛经里的理论与俗世之间的关系。走着走着，她听到麻雀凄厉的叫声，循这声音看过去，在路边一棵树木的枝叶上，一只小麻雀正在挣扎着爬上那片树叶，按理说要爬上那片树叶对于一只麻雀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今天偏偏那麻雀的一只脚受了伤，有一个爪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咬去了，只剩下斑斑的血迹。按照先前的计划，她是可以在太阳下山前赶到金坡镇的。可现在她被那麻雀强烈的求生愿望给震撼住了，她要救它，于是她就伸出手去试探着看是否能够着它，正好可以够着，那麻雀被她抓住了，不料脚下打滑，整个人掉下了山谷，山谷不算很高，她的手里始终握住那麻雀。待她滑落到山谷底部时，除了手和脚有一些地方被一些有尖锐叶子的植物刮伤之外，其他地方都好好的。衣服又脏又湿，她暂且不顾这些，从腰间的包袱里拿出一点布带来，把小麻雀那只受伤的脚包扎好，然后把它放了，只见它吱吱叫着从她的身边边跑边飞着跑了。慧如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看太阳就快要下山了，她加快脚步循着一条依稀的小路往外跑。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边有声音，她正想定睛看，一只老虎从侧边的树林里猛扑了过来，她呀的一声往一边闪开了，随手折了一根树木的枝干。老虎带着挑衅的眼光看了看她，慢慢地走近，她唰唰唰三两下把枝干上的叶子去掉，只剩下一根木棍。随时准备着防御老虎的攻击。老虎‘呼’的一声跃上来，她使出平生的力气把木棍挥晃着，这使那老虎花了眼，慧如乘它不注意，一棍子打在它的腰间，再往它头部又是一棍，那受了两棍的老虎张着大嘴一口咬住她的左手，就在它要加力咬下去时她一脚踢到它的肚子上，老虎受了那一脚嘴略松，她赶紧把左手伸回来，说时迟那时快，那老虎嗖的一声把她整个人撞倒在地上，慧如大呼一声往侧边一跃，身子重重地撞在一块大石板上。腰间顿时失去知觉，但她还是本能地爬上石板旁的大树上，老虎在树底下拼命地撞那树，慧如紧紧地抱着那树干不敢动弹，心想人的一生是多么地不容易，无论怎么样起码不要这样死去，不要死在一个动物的手里，这样的死太无价值了。老虎不断地撞着那棵树，她随时都会有掉下来的危险。还有什么办法能逃离这里呢？角斗明显自己是占下风的，慧如回忆着自己包裹里的东西，除了几样治感风寒的药之外，没有什么可以致命的药物，看来只有想办法转移开老虎的注意力然后趁机逃跑了。可是用什么来转移它的注意力呢？现在自己的腰都还在痛呢，能跑得过它吗？
　　她猛然想起在民间曾听人说老虎怕撞到鼻子，也害怕火，虽然不知道是否属实，但她现在别无它法，想试一试。于是她折了一根带着树叶的树枝，往老虎的鼻子上晃来晃去，老虎受不住，又退后了几步。见情况有所改变，慧如一边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如果单靠这样弄老虎的鼻子，自己根本无法逃脱，因为老虎随时都可以追上来。那么火？可是怎么样能弄到火呢？钻木取火在这个季节也要用柞树才行，金燧取火在太阳已经下山之后根本不可行。没有办法，要想逃脱只有靠技巧和角力了。想到这里，慧如把心一横，跳到了地上，老虎扑上来，慧如挥舞着那根棍子不让它近前，只见她像是喝醉了一样，摆出各种奇怪的招式，把那老虎整得团团转。慧如一边挥舞着木棍，一边寻找机会打中它身体的各个部位，半个多小时之后，这个老虎身体挨了几十棍，加上被她的棍法弄得团团转，已经体力不支，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慧如见此情景，再不多逗留，趁着傍晚的最后一抹亮光，快速地逃离山谷。奔跑中她只觉得腰部剧痛，在跑到一条山间小路上时，她疲乏地靠在一棵大树下，再也走不动了。腰部的剧痛提醒她可能腰椎骨撞断了，她往腰间一摸，有明显的后突，如果不及时复位和加固处理，很有可能就会下半身瘫痪。可是现在她身上没有这方面的药，在这么暗的夜色下也无法去找草药。她用自己的双手往腰间搓揉，希望能够完成复位，腰间疼痛加剧，她的手渐渐触到了里面有碎骨，一股腥味传来，她感到手粘粘的，放到鼻子前闻，是血，腰间的骨断了之后，碎骨刺穿了皮肤。大小便开始失禁。她扯了一块衣服上的布条把腰包扎好。
　　‘阿弥陀佛’她双掌合十，使自己平躺着，虔诚地祈祷着会有什么办法度过这个难关。山风吹过，凉飕飕的，她渐渐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身上的疼痛也渐渐忽略。月亮升上来了，山间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白色当中，慧如开始端详着周围的事物，再过一个山头就到金坡镇了，可惜那数百米的距离对于此刻的自己却是个大难题。她无法入睡，也不害怕，只是有点无奈，如果真的就这样死去，会是多么的不甘心！她想到了爹、娘、小晴和阿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此刻是这样的处境吧？无助的泪水汹涌而出。
　　大概到了四更天吧，慧如开始祈祷会有人经过这里，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响，腰间还是痛，可是她已经麻木了，对于一个随时都将会死去且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的人来说，她开始把一切交由天意来决定。
　　她的眼睛开始迷糊，她的意识渐渐薄弱。
　　“阿弥陀佛，施主好象是受伤了。”有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她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盏莲花灯，提着莲花灯的人----------正是了空大师。
　　“大师……我这是在梦中吗？”她想挣扎着坐起来，但下身完全不听使唤。
　　“这是真实的人间，施主。施主的腰部受伤了？”了空大师问。
　　“是的。请大师本着慈悲之心救救我吧。”她的眼泪汹涌而出。
　　“阿弥陀佛。”了空大师把莲花灯放在了一边，从行囊里取出了一包药粉，用钵盛着，再从水瓶里倒出一些水来，搅拌，一股清香飘来。
　　“那是什么？”慧如问。
　　“配方药。”了空大师帮她把腰间的布条解开，把腰间的衣服剪开一部分，把药粉弄成的糊均匀地糊在她的腰上，然后再用布条把她的腰裹好。慧如只觉得腰间传来一阵阵清凉，她的心又开始活起来了。
　　了空大师坐在她的侧边通过内力推揉她的腰部，她感到腰间的碎骨在慢慢愈合，她甚至能听到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如此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了空大师停下了运功，从包裹里拿出两个馒头给她，她接过之后三两下就吃完了。
　　“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大师也懂医学？大师还会内功。”
　　“阿弥陀佛。施主现在还不适合坐立及行走，贫僧背你到就近的金坡镇，在那里再开些药配合着治疗吧。”
　　“那有劳大师了！”
　　大师笑而不答，轻轻地把她背起来开始往金坡镇走去。
　　阿弥陀佛，我与佛有缘啊！一定是在佛的因缘际会之下我才得以在这种情形遇见了空大师。这只能说是六合之外的奇异现象啊！在了空大师背上的慧如在心里惊叹，双手触碰到了空大师硬朗的背部，惊觉一阵阵的能量沁入体肤,浑身如春风拂过。她也在这样的奇妙感觉中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