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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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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凡俗界有个才子说的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快穿过结界的时候,我的手被一把捉住。我动弹不得也就回不了头,但我听见二哥的声音。
二哥说:“亦瑟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儿狼,快放开我妹妹。”
然后二哥卯足了劲儿扯我。
约莫是二哥一扯分了许多亦瑟的心思,我发现我能动了。
我看见结界的小口子就快要闭上,那一刹那大概就是所谓的潜能被激发了,我头一回身手这般利索,赶忙顺了二哥的力道一个扭身,脱开亦瑟的钳制重新出了结界,力道太大,我止不住重重撞上二哥,累得他垫在我身下倒在地上,替我被地上的碎石好好疼爱了一番。
亦瑟此前抓的我甚紧,于是这一来一回虽未能困住我,却让他扯下我小半片裙子。我看着破兮兮的衣裳,心想,也亏得我那衣裳有好几层,不然这么一破,实在是有伤风化,败坏门风啊。
我听见亦瑟说:“碧卿你等我。”下一刻他便被结界吞没。最后我看见他一双暗沉沉的眸子。
我抹了把汗,寥寥五个字,却听的我心中万分忐忑。
二哥虎着脸骂我:“我早说这小子不对头罢,你还偏不信!蠢蠢蠢蠢蠢!你个傻蛋,什么时候能多长个心眼啊?!什么时候能不再要我给你操心操得要死要活啊?!今天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你还能好好在这儿?!”
我被二哥骂的狗血淋头好不狼狈,却也不敢反驳,只有缩着脖子低了头,做认错状连连道:“是,是,我蠢,我傻。”
若是我被大姐二哥骂骂也就罢了,可连下面几个弟弟妹妹也来教训我,除了那时七妹尚未出世,其余几个挨个儿轮着骂了我好几遍,骂得我面皮止不住泛红,且勒令我不许再生出劳什子的慈悲心肠菩萨心肠之类的东西,比如随便捡些乱七八糟的活物回家云云。
大姐说:“菩萨心肠那是该菩萨有的,咱们神农氏家从未出过一个菩萨,要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作甚?”
我自个儿想了想,觉得很有些道理。
我一直没忘记亦瑟最后那句要我等他的话,于是自那以后提心吊胆了近千年。
最后见着实在也没甚动静,便想着,这事儿应该是过去了。传闻魔界美女如云,想来我这点姿色许还不够看,那亦瑟指不定早将我忘到天边去了,那要娶我的话,大约是说着玩儿的罢。
这样,大约千年后,我便放下了这颗悬着的心。
二哥说:“你还得小心些,没准那小白眼儿狼哪天就找来了,我可没把握能挡住那厮。”
这小白眼儿狼说的就是亦瑟了。
我呵呵干笑着答道:“哪能啊?你当那结界摆那儿好看的吗?这么千千万万年下来,不也没见仙魔两界有什么交集么!”
二哥冷哼一声,瞪我一眼说:“人家都一来一回过了结界两趟了,有个第三次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我只能陪着笑脸,二哥素来很好商量,但关于亦瑟的事情实在一说起便整个人都冒着森森寒气,我琢磨着大概是因为亲历了当初在无路之渊结界边发生的事情。
大姐说:“别管你那闷骚的哥哥,明明就是后怕,怕当初没能拉回你。”
我听的甚感动,心中很是舒坦,想着二哥待我真是好的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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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儿在我这里住了月余,实在是将我折腾的够呛。
这小娃娃最是喜欢到我的药圃里头糟蹋药草,小小身躯中蕴藏着无限的破坏力。
我说他不听,我又不是他亲娘,也实在不好意思打他骂他,便只有忍着,心想等他亲爹亲娘找来便好。
有一回他看着我药圃东北角种的天心草出了个小苗子,便时时蹲边上看着,一天下来不知浇了二三十次水。这样过了三天,我那好容易种出来的天心草的小苗子硬是让这小不安分的东西浇水浇的活活淹死了。
这事委实让我不住冒青筋。
又有一回。他不再浇水,但他拿了我的肥给药圃里的药草不停施,生生烧坏了我许多稀罕药材。
再有一回,他竟天真的想揠苗助长。结果可想而知。
我无法,只得抚额大叹两声:“煞星啊煞星,克星啊克星!”
还有许多回,总之半月下来我那守了不知多少年岁的药圃便给天儿硬生生毁的惨不忍睹,我见之便要神伤片刻,觉得自己生生老了千岁。
我也有些恼,可看着天儿那泪汪汪的眼睛,听他呜咽着说:“干娘,天儿错了。天儿再不乱浇水乱施肥了。”我也实在狠不下心将他赶出去。心想,罢了罢了,我堂堂神女,怎好与个小孩子计较!
我嘱咐天儿好好呆在家里别给人家添乱,便背了竹篓去附近的仙山要采些药,药圃里的药毁了,我得再移些种过来,可不能荒了。
待我两天后回了家,才被告知天儿已经被他亲爹带了回去。
二哥呵呵笑着说:“碧卿你可知你那干儿子是个什么身份?啧啧,原来以为是一般的孩子,没成想却很是有些来头。”
我茫然地摇摇头,看着二哥:“你说。”
二哥说:“这奶娃娃竟是东皇雪君的那个小宝贝疙瘩——就是凡人变仙人的那个,你还给过他药的……听说他刚变仙人的那会儿还只能被抱着,连话也不会说,想不到转眼三百年了,当年的小肉团子有这么大了。”二哥一副岁月如梭的感慨模样,假假叹了两口气。
大姐调笑我说:“啧啧,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异的紧。你瞧瞧,我这都还没将你嫁给东皇雪君,他儿子便已经叫你娘了。你说,你们算不算天作之合?”这最后一句话是凑在我耳边说的,听得我竖了半身的汗毛。
我一听额角抽了抽,纠正道:“是干娘,干娘!你前边儿少了个字。”凡人说得好,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啊!
大姐似笑非笑地说:“一个字而已,没差!”
我暗想,没差才怪了!但与大姐理论显然不是明智的,我于是只有含泪放弃。
二哥拍拍我的肩膀道:“碧卿啊,这回你可不能听大姐的了,我瞧这东皇似乎很难拿下啊。”
大姐愣了下,然后道:“有挑战才有激情嘛!不过说真的,你家干儿子真是可怜……”
我问:“天儿怎么可怜了?”
二哥嘿嘿一笑,然后咳了两声冷着声音说:“谁准你叫别人娘的?”这声音很平缓,慢吞吞的,却冻人的很。
二哥耸耸肩,嘿了一声道:“那东皇雪君这么说了句话,你那干儿子便吓得话都不敢说了。东皇似乎对那奶娃娃的亲娘很是偏执啊。”二哥做感叹状。
大姐叹了声说:“东皇雪君这话在别人家说实在有些无礼。不过人家向来是随心随意不顾礼数惯了的,若换个神仙,谁能无礼的那般理直气壮自在自然,甚至是很有些气势?”
我附和着赞叹:“甚好甚好,随意自在,这心境修为着实高深。”
大姐斜睨了我一眼,嗤道:“好什么好,还没嫁过去便开始夸人家了,你也不害臊。”
我被噎的说不出话。
二哥哈哈大笑地揉揉我的脑袋说:“真可爱。”
我于是更僵了。
少了个小祖宗添乱,我又没什么事情可做了,思量着王母那宴会还需几十年,便也心安理得的闭了个关。
大姐叹气道:“你还真是没救了,整个一药炉子转世。”
我思忖着,大姐已经很是口下留情了。
老六那厮从前说我早便嫁给了我那宝贝丹鼎,说是我镇日里守着、等着、盼着那鼎修炼出个器灵来,然后我便可与他亲亲我我、恩恩爱爱、逍逍遥遥了。
我犹记得那时我抽了门前的柳条儿,追着他打了好几天。只可惜老六太滑溜,我没打着他几下,倒是累着了自个儿一只手臂酸的不行。
二哥对大姐说:“得了得了,她就那样儿,几万年都这么着的过下来了,你难道还想她一夕便改变不成?”
我点点头,觉得二哥说话甚有道理,于是顶着大姐冒火的眼神闭关了。
待我出了关,大姐已经等在炼丹房门口等我。
大姐一见我便道:“你收拾收拾,这便去王母那里罢,王母遣的仙使在这儿都等你有两个月了。”
我赞道:“好勤快!”我掐指算了算,还有半个月便到宴会的时间了,我于是点点头。
那仙使的样貌颇符合椹梓仙君从前那甚是诡异的坚持,鹤发童颜,眉毛胡子长长白白的,白发上固了支木簪子,一身广袖长裾的白衣,很有些凡俗界所谓方外之人仙风道骨的调调。
那仙使一口一个“小仙”的,动辄对我弓腰作揖。我看他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受他的礼受的甚是心惊,内里油然生出些微的负罪感,总有一种少不得要折寿的想法。
然实际上,我私以为这仙使看起来虽老,年纪却说不定只有七妹那般大,不过千岁不到。
我于是复又心安理得地受了他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