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沉沉雪倾天》秦卿鸾

15、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我正睡着，忽然地动山摇，我于是披头散发地从床上跌下来，甚凄惨地“以头抢地”了。
　　我摸摸脑袋，凄凉地爬起来，感到这会儿已是平稳下来。想我堂堂神农氏家的神女，竟有一日会从床上头跌下来，真真应了句万事皆有可能，实在让我心中有些唏嘘。
　　刚才那摇晃，不会是因着东皇与魔王终究忍不住掐上了罢？我下下惶惶，要说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这两位大人想是素来身居高位，专横惯了的，这回碰上个不买自个儿帐又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处了那么些日子，指不定心里憋着多少气？
　　这个时辰窗外天有些蒙蒙亮，我抢出门来看了一看，有些不太明白。
　　神农别居中安静的不像话，没见着东皇雪君与亦瑟两个，倒是门口树旁站着个小豆丁，小小的身子在活了有上千年的大树衬托下，更是小的不得了。
　　我走过去拍拍天儿的脑袋，见他树桩一样站的甚是忘我，于是问他：“你在作甚？”
　　天儿终于回过不知飘到哪里的神思，仰头看我，眸中写满疑惑：“爹爹和那个魔王朝那边去了，好像很急的模样。”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定睛看去，远处隐约有丝丝黑气腾升缭绕，在这本就有些暗的天色下，委实很是不明显。
　　那个方向不是无路之渊么？
　　我略疑惑地皱眉，然后掐指算了算。这时候可并不是结界薄弱的时刻，出了什么问题么？那黑气委实像是魔气，极有可能是从结界那一头的魔界溢出来的。
　　我对天儿道：“乖乖在这里呆着，干娘去瞧一瞧。”说罢也不再犹豫，捏了个诀唤出天奇，骑在它身上便朝无路之渊过去。
　　天奇的速度甚快，踏云不消多久便到了那里。此时天更亮堂了些，我看见无路之渊已是聚满各路神仙。

　　结界似乎有一处不太妙，丝丝溢出黑气，然其他地方却是结实的很。
　　东皇雪君皱眉站在一旁，身后渐渐聚集许多东庭的神仙。
　　亦瑟一手撑着结界低头思索着什么，有些凝重的将黑气凝于指尖。
　　大姐朝我微微颔首，又与更早便在的二哥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玉帝王母也相携而来，身后还有几个王庭的仙官。
　　椹梓仙君难得一副严肃的样子。
　　大家陆续到来，也顾不上什么辈分什么行礼，相互略略颔首致意便继续沉默等待，等待几位君王说出结果。
　　半晌，亦瑟忽然将眉头纠的更紧，掐指算了算，随即与东皇雪君对视一眼，两人目中都是明了的神色。亦瑟顿了顿才对各路神仙道：“几十万年前被封印的‘逆神天魔’苏醒了，封印渐渐松动。”
　　我明显感觉到大家都舒了一口气，随即将视线都放到我神农氏家几人的身上。我不由满面黑线，无奈地看了大姐二哥一眼。

　　要说这逆神天魔，大家虽都不曾见过，却是都听说过的。毕竟无论仙还是魔这命都有些长，不逮着机会嚼嚼舌根聊聊八卦，日子也就太无趣了。
　　这逆神天魔，咳，说白了，就是我娘的情敌。对，不是我说错，这逆神天魔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断袖，且对父神有着狂热的喜爱。
　　这事还是娘调侃父神的时候被我听了去的。

　　那时候父神年纪不大，恰恰与娘情投意合定了亲事。有一回逆神天魔从魔界过来，见到在八缇泉中沐浴的父神，顿时惊为天人，下一刻便跳出来剖心表白，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大约说的是“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的宝贝，你是我的天。你是我生命的二分之三，你若爱我我圆满，你不爱我我自杀”云云。
　　这一来气的素来定力极佳的父神当场双目喷火，一挥手就放出威力极大的九天神雷，八十一颗神雷轰过去，登时轰平好几座山。那逆神天魔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这一场大战，一神一魔打了七天七夜，打得天地失色，轰动各界。
　　这一战最后以平手告终，那逆神天魔不但没被吓走，反而甚开心地运气所剩无几的法力，大嚎了句“亲爱的，我更爱你了！”嚎得方圆万里的神仙都能听见这凿凿的声音，恼的父神又与他动起手来。
　　逆神天魔从此便死缠烂打跟着父神，无所不用其极要将父神骗回家。

　　父神当然不可能喜欢他，于是两个闹腾的很厉害。
　　父神那时据说与逆神天魔大战共计一千三百十八次，回回打得地动山摇精彩万分，两人都是战到耗光力气打成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
　　曾有无数神仙日日过的太逍遥，无所事事下，便悄悄跟着父神，就盼亲眼见一次大战，即便被大战波及亦不惜。恼的父神更是恨逆神天魔。
　　后来还是娘一张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将白的说成黑的”的嘴激的逆神天魔与她打赌，娘素来不打无把握之赌，当然是逆天神魔赌输了，于是迫不得已遵照承诺，将自己封印在魔界那一边的无路之渊下几十万年。
　　这一段往事当时被仙魔两界传的沸沸扬扬，其间细节有无数个版本，堪称是仙魔第一大八卦，精彩的让人叫绝。要真从头至尾细细说来，又有无数故事，那确实是很长很长了。
　　我记得当时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背着父神与娘偷偷收集各个版本聊八卦，足足聊了许多年，可见这八卦内容丰富的程度。

　　大姐一见各路神仙将视线都放在我们神农氏家的身上，不由恼道：“看什么看？！再看我废了你们！”
　　神仙们纷纷移开视线，掩饰地咳嗽，一时咳嗽声四起，叫我哭笑不得。
　　我思忖着，约莫是大姐那睚眦必报的鼎鼎大名这会子大家终究想起来了。
　　要说这逆神天魔虽说有些荒唐，却是个坦荡荡的魔君，亦瑟与东皇雪君得出来结论后，各路神仙明显是放松许多。
　　又过了许久，结界忽然一阵摇晃，然后隐约现出一个人形并渐渐明显。
　　一身张扬红衣、墨发披散的男子稳稳踏在云上，懒懒举手打了个招呼：“呦，这般热闹啊，几十万年不见，一切可好？”
　　一众神仙不由抽了抽嘴角，这逆神天魔的话，还真是让人无语。这里所有人活的年头统统加起来，没准还没有几十万年呢！
　　逆神天魔扫视一周，看见二哥的那一刹那，瞬间双眼放光，从云头上扑过去，一边嚷着：“啊！小清！你来接我啦！”说罢一把朝二哥抱过去。
　　想当然，二哥活的这点年头，修为哪里能和逆神天魔相比，闪避不及被抱了个结结实实。二哥一张脸登时黑了大半。
　　大姐原本站在二哥旁边，被逆神天魔一下撞开了去，将将稳住身形后嘴角抽搐个不停。

　　我甚黑线。要说这“小清”还是当年逆神天魔强按给父神的昵称，说是父神沐浴的姿态委实叫个清俊无双，气的父神甚恼恨。
　　娘曾说，家里从不唤我“小卿”的原因，便是因为“小清”与“小卿”两个名字谐音，这称呼一出，父神一准儿怨气冲天。
　　二哥这下可真真算是个无妄之灾了，要怪就怪他的样貌罢，父神三个儿子中，二哥与他最是相似，颇有父神当年的神韵，被逆神天魔认错也难怪。
　　二哥黑着脸推了半天推不开这个红衣服的八爪鱼，无奈咬牙切齿道：“魔君请自重，我不是父神。”
　　逆神天魔惊奇地放开抱着他的手，改为捧住二哥的头，啧啧看着他的脸道：“真的不是啊。要是小清的话我们现在已经在恩恩爱爱了！”
　　一众神仙都不由有些踉跄，这所谓的恩恩爱爱，大约便是掐架——正所谓“打是亲，骂是爱”，这逆神天魔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脱俗的很，脱俗的很呐，果然不愧是个上古前辈！这种认人方式着实有些彪悍。
　　我不由想笑。

　　逆神天魔朝大家摆摆手，潇洒道：“各位，我去寻我的小清了，后会有期呦！”说罢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我蓦然感叹，逆神天魔，果真名不虚传！
　　父神啊，娘啊，您俩该有的头疼了。
　　一众神仙带着兴奋地脸色散去，个个脸上一边写着“八卦”两个大字，一边写了“狂热”两个大字，看得我不禁抖了抖。

　　亦瑟看了眼逆神天魔离去的地方，遂又过来握着我的手道：“魔界有些事情需我去处理，我要先回去了。”
　　我一愣，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我明示暗示多少次也没将这位魔王大人劝走，这一回他倒真真是自觉。我平静的生活终于要回来了么？
　　我近乎喜极而泣。
　　亦瑟摸摸我的脸颊，笑道：“你在舍不得我么？我很欢喜。”
　　我泪盈盈地抬头看他。走吧走吧，你一离开，那东皇雪君没了对手便也能离开了，我终究要结束那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亦瑟道：“哭什么，不过分开个一刻半刻的，我很快便过来陪你。”
　　这话真是太刺激我的老心肝了，竟是很快回来！莫不是，这便是凡俗界人们说的，一线天堂，一线地狱？我一个伤心真便挤了滴泪出来。
　　亦瑟擦去我的泪，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等我。”语毕抱我一抱，便就着方才逆神天魔过来的余力，没入结界。
　　我看着结界吞没亦瑟，甚凄凉地流下两滴辛酸泪。

作者有话说

　　那个啥，总是三个人剧情不好发展，亦瑟要走一段时间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