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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正文 ...

  •   按大晋律例,流放者需每日潜行五十里,若乘坐牛车、驴子者则需行七十里。晏无道因而跟在伮伮的牛车后面,每日潜行七十里,前后各有一位派遣使和押送官监行。
      他们这日到了昭应县,官道两侧东西尽郭,田埂延绵阡陌相连,村民摆歇马杯于路边。
      眼看日头越来越高,晏无道停下不走,押送官是事先得了令的,对晏无道的需求一般也能应之。便听晏无道说道口渴,去讨要了一杯。
      晏无道喝了两口,让他送到前头,他还记挂着牛车上的伮伮。押送官一面哂笑,握着那半杯歇马杯,扬声道:“你们这些大官,犯了事还少不了女人,她还得多亏断了腿,要不然,也无需我送去。”
      押送官身份低贱,只道晏无道是个犯了罪的官,却不知其手底下死了多少人。依着晏无道的脾气,押送官口出狂言必死无疑,然而太师大人却一言不发。前头的牛车上,伮伮被拎着衣襟拽起来,女子被风吹日晒得口干舌燥,那半杯歇马杯虽是给她喝了,却多半倒在了脸上。
      伮伮又被扔了回去,押送官拿着空了的杯递给晏无道瞧。
      “大人,行了吧,可否继续上路?”
      晏无道的视线睇到售卖歇马杯的老翁身上,他抬起被缚的双手,指了指旁边放着几张胡饼的食篮。
      晏无道此时发髻稍显凌乱,多日赶路有些风尘仆仆,但神色间一如既往的睥睨倨傲。那押送官顿觉怒火中烧,摔了杯,举起佩刀往晏无道身上砸去。
      “还当自己是京中大官呢?我今天就告诉你什么是官!什么是犯!”
      不想晏无道脚底生了根,抬臂按住刀,冷冷道:“某要食饼。”
      这一眼,阴翳藐视,慑得押送官愣在原地。派遣使急忙把人推去一边,弯腰鞠躬,活一副谄媚像,向老翁要了张胡饼送过去。
      “大人不记小人过,那厮是个楞子,您下次渴了饿了,与下官说了便是。”
      晏无道垂眼也不看他,慢条斯理地掰了块胡饼细嚼慢咽,余下的都贴到衣襟内。
      派遣使扯了押送官去买歇马杯,押送官愤愤不平。
      “你这是作甚?上面也不过是让他额外多些方便,他一个犯了罪的,打就打了。”
      “你懂什么,”派遣使把酒灌他嘴里,让他少开金口,“你可知他是谁?”
      “就是那晏无道又如何?犯了事的,陛下亲判了流放!”
      “别说流放,你怎知他不能复用?犯了罪还得令照拂,这人正是你口中说的晏无道!你可仔细些罢!”
      派遣使气不打一处来,多说无益,到头来又不是他得罪晏无道。
      押送官忙不迭回头去看,晏无道?那个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晏无道?
      派遣使哼了声:“现在知道了?”
      这二人窃窃私语,晏无道却浑然不觉,仍是用着他那半块胡饼,浑身不沾半点饼屑,是极其矜贵的食相。
      押送官再蠢钝无知,也听过太师晏无道的名声,当下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派遣使往他手中塞了张胡饼,他要是明白了,就去好好照顾牛车上的女人。
      往后潜行路上晏无道再未提出要求,且行过今日七十里,一行流放找了个地方歇下。唯有这时,晏无道才能到伮伮身边,她躺在车板之上,双手双脚都被上了枷。
      自流放起,伮伮便是一直躺着,她那双腿用木椟固定的十分牢靠,路上虽免不了颠簸,却不会使之松动。
      晏无道问道:“今日可有不适?”
      伮伮枕在晏无道腿上,声音略微嘶哑:“大人……”
      “嗯?”
      “有人来了。”
      晏无道低首睇来,耳边一阵风声唳唳,便见一柄横刀从他肩头过来,挑断了晏无道手上的缚锁。
      十二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乍然对视,他劈出一掌,把伮伮打晕了过去。
      晏无道皱眉轻啧,十二用了寸劲,伮伮的后颈留下一道红肿。他拨弄了两下,再抬首看去,十二已然拉下了面巾。
      “大人,一切准备妥当,可以上路了。”
      不远处的火堆旁,原来休憩的派遣使和押送官如今已经变作两具尸体,横卧在地,都是一招毙命,十二出刀快,这会儿尸体才开始流血。
      晏无道下了牛车,火光把他的脸映得阴暗两面讳莫难测。
      晚风习习,干柴烈火,气焰高升。晏无道他伸出脚,左右掀了掀押送官的脸,看得个仔细,方把脚放下。
      “烧了罢。”
      “是。”
      十二拿出牛皮袋,里面装的正是他们喝的歇马杯,一泄而下浇了个精光后,再把尸体踢踹过去,火舌袭卷瞬时红光冲天,照亮了大半夜空。
      晏无道负手而立,无需看得到面目神色,只消一个背影,无不透露着毛骨悚然。
      十二拱手道:“大人,该上路了。”
      晏无道侧转身来,淡淡的嗯了一声,举步前行。
      十二反倒有些迟疑。
      “大人,娘子不便行走,可是要暂时安顿?”
      “弃了罢。”
      晏无道平淡无波地瞥去,伮伮神色平静,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看罢,他敛目垂眉,一拂衣袍,先行离去。
      十二脚步微顿,过不了多久天便亮了,在接驳的派遣使和押送官来前,没有人,能不能活,端看有没有这命。
      晏无道逢场作戏都免了,耽误了他去北境,只是把人舍弃,已经是念及情分了。
      十二临去前,从袖中取出一支旗花,塞到伮伮手中。
      “你若是醒了,就放了旗花,自会有人接应。”
      晏无道已打马而去,十二最后看了一眼伮伮,紧随其后。
      空气中一股尸体焚烧过的气味,经过这一道烹烈,那火势大有不灭的趋势。
      伮伮举起手,十二留给她的这个旗花,想是一早便留作安置她的,然而晏无道却没想要带上她。
      伮伮扯开旗花的引线,天空突然窜出一道暗夜中也闪闪发亮的烟气,甩开她一个拖累,路程耗时骤然缩短。
      远离京城毁尸灭迹,一马当先前去北境,此缘身在哪,一切都在晏无道的算计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旗花:古代烟花似信号弹
    最近腰病犯了,爬不起来,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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