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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无 ...

  •     伮伮再睁眼时,身处一个陌生地方。她的手边,有个女婢模样的,正摊手额际试了试温度。
      “大人,她醒了,您要过来看看吗?”
      顺着话音,伮伮侧首过去。窗边的坐床上跪坐着一人,月白衫子,发髻半束,手里握着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忽然风来,吹得衣袂翩翩,束于脑后的发带刮到面前。他转过身来,长眉如剑,便是面色温润,多少与记忆中不同了。
      谢弼遗下了地,趿上木屐,把手中所画之物给伮伮看,一株金黄枇杷树。
      “杨柳枝弱,枇杷对香。平生多难,惟愿健康长寿。”
      当日在陇西,谢弼遗赠她两颗黄金丸,也是这么说的。
      伮伮抿唇不语,谢弼遗把画递给女婢,差她去找人装裱起来。
      桌案上香鼎燃青烟,袅袅一缕,与药香纠缠,铺上屏风,氤氲出两道人影。
      谢弼遗托起伮伮,泄了一头青丝拂到手臂,他一顿,自袖中取出篦子,细细梳将起来。
      谢弼遗的一双手,白皙纤细,这不是武将的手,掌中平顺,因而按到头皮也是柔软,掬一捋梳掉打结的断发,再用红绳系好。
      “女为悦己者容,你想说什么,也得注意自己的颜(言)行。”
      伮伮斜飞眼角,从他手中动作的娴熟判断,他是做惯了这事的。只是,篦子这种女人常用的东西还随身携带,看起来甚是眼熟。
      “人都死了,你这是让她安不下心。”
      谢弼遗看她掰折了篦子扔到地上,默默地蹲下去,捡起包在布巾里。
      “当日去辽东,身边自有晏无道的人跟着,想必你也知道了。是以那日我看到旗花,他们出去了一趟,把你带了回来。这些人听从十二的令,看来是早有准备。”
      谢弼遗随商道开辟议事团进京,代表辽西都督府,回鹘那边则是以新可汗为首,双方差不多同时出发。此乃前因。
      当初辽东一趟,晏无道派去的人,如今大多浮在明面为他所用。说是这么说,不过是方便联络京中,就说晏无道被流放一事,十二暗中早已规划,对伮伮的安排便是由这些暗卫护送。
      “晏无道不见了,毁尸灭迹,这消息今日一早就传去了京里。”
      谢弼遗告诉她后果,伮伮料想得到。
      碛西在北境境内,晏无道出身北境,放他到那个地方,如龙入海如虎添翼。皇帝该怕的,可这个安排,恐怕晏无道早就想到了。
      皇帝更担心叛军首领万荣未抓捕归案,太子更担心自己的皇位还保得住否。这盘棋局从未有过变数,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而晏无道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伮伮深谙谢弼遗在此等她醒来的原因,儿女情长长吁短叹,从来不是紧要。
      谢弼遗道:“魏敏把事压下了,你现在,‘还在流放途中’。”
      “不要告诉阿若。”
      伮伮唯一的要求,她既已出局,便不该再搅进来。
      谢弼遗颔首:“晏小山身边的十六亲自护送,应该不会太久便可抵达营州。”
      伮伮看了眼自己的腿。
      “我何时能行动?”
      “还要十天半月。”
      “刚刚那女婢……”
      “她是柳城郡王的人,宫里、北境,都不会有人知道。”
      伮伮轻笑出声,谢弼遗也看向窗外。这世间,看似最亲密牢靠的人,都未曾交心。
      谢弼遗站起身,把收好的篦子再揣回袖中。伮伮看他扮作痴情司,也未点破,只是想着,晏无道如今当她不中用了,她还要赶去碛西。

      晏无道坐在一间茶肆休息。
      这里远离长安,近陇内,水草肥沃之处马匹体壮而矫健,往往都是运送北境的战马良驹,因而马场之多,除了官家,还有私营。
      有些私营马场主财大气粗,其圈地之大草料之丰厚,所贩卖之马虽不用于战场,却受商队欢迎。他们往来东西,消息灵通,什么都知道点。
      十二回来了,带着一身马场特有的膻味,晏无道没急着让他回话,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十二坐到一旁,举起碗盏一饮而尽。
      晏无道眯着眼,翘着腿,一臂搁在桌面,耳朵里是嘈杂声,污言秽语粗鄙之语什么都有。
      他听着,有时面露一笑,手指动了两下,即便一身粗衣布鞋,但凡有眼力的,都下意识离得远些,声音也压小了。
      十二喝完茶汤,开口道:“大人,查到了,乌家马场曾安置过从交河来的遗民。”
      递到晏无道手中的奏章却不是这么写的,那就是有人动手脚了。
      十二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有些老弱病残到这,已是病的病伤的伤死的死。活着的都由马车拖送到驻地军营,死了的,私营马场主不避讳死人,还因此搭上了官府,把马送去了前线。”
      晏无道轻嗤出声。
      天高皇帝远,官商相护各取利益,朝廷之事之多,这种事既不会有人上奏,官员大多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不过也是这个“纰漏”容易让“有心人”钻空子。
      谢弼遗当年任监察御史,巡防陇内狱讼、军戎等事宜,虽官位低微,但执掌宽泛权限大,也只有他能做这些。
      “大人,这些遗民里,确实有个叫伮伮的,属下去乌家马场核实过,曾有位大人亲自照料一个娘子。”
      晏无道垂眸不语,摩挲着左手拇指,这是他惯常思忖的习惯。
      晏无道去北境,别的可暂时搁到一旁,唯独伮伮身份之事上,兴味之余破绽百出。从这几日加上前些时候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谢弼遗见伮伮为一处关键,当时交河那么多人,怎么就选中了她?
      陇内地区枇杷树之多,满街铺满香味。
      谢弼遗曾手捧两颗黄金丸赠予伮伮……
      晏无道站起身:“十二与某在赌个彩头如何?”
      十二拱手。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晏无道笑了笑,从地上捡起块石头,向前面的枇杷树上射去。
      “世上,会不会有两个伮伮?”
      十二看过来。
      “属下赌会。”
      “好,”晏无道双手负于身后,鞋子碾上那掉了地的黄金果,“你赢了,某就不追究安顿她之事。”
      十二握紧了拳:“属下先谢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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