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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一出好戏 ...

  •   高嘉中毒来的快且凶猛。
      再好的金疮药也不能使伤口愈合,每隔一段时辰要挤压、刮去脓血,至于断手而产生的幻肢痛,便是昏迷中也经常抽搐。
      高渊匆匆一瞥撂下帘子,脸色沉沉眉心隆起,与魏敏言行间已是耐心告罄。魏敏送走了人,神色间换了一副模样。
      侍从躬身问道:“大人,那个医官……”
      魏敏负手而立,淡淡道:“让他走,无需为难。”
      “是。”
      既是奉诏入京,高渊带着高嘉回到将军府一事自然也传到了晏无道耳中。先且按下不表,只说高嘉躺在将军府内,高渊秉退左右,一身暴虐煞气涌了出来,盯着无知无觉的高嘉,恨不得把他掀翻在地。
      门外,高和沉声道父亲,高渊缓缓吐出口浊气,坐上了胡凳。
      “进来!”
      高和这是离开安东后头次见到高嘉,手足之情令他痛心疾首,不由得抬眼。身为长子,他似乎猜到父亲为何不传医官,只是心有不甘。
      遂拱手道:“父亲,解药并不难,您真的……真的要……放弃嘉儿?”
      高渊早已恢复一派冷静,甚至有些冰冷,他再未给过高嘉一道目光,仿佛床上躺着的不是他儿子。却如高和所猜测,高嘉不能救了,在他于魏敏府中看到时便有了定论。
      怕是魏敏也看出来了,这才不急不缓,那脸上的虚伪连掩饰都嫌弃。
      高和等不到父亲作答,事实上,无需高渊说明,他自己也清楚,高嘉救不了了。
      从当初两军军演输给了晏小山,高嘉在高渊眼里就是弃子。一个没用的弃子必定得不到庇护,若他拿得下晏无道,前途自然无量,可他不但没有还把自己折了进去,那就只能死了。
      高和情不自禁抚摸了幼弟的头,换做旁人家,尚能允许他犯错,但高氏不同。
      “我已经叫老二他们去拿药方了,若是……”
      高渊阴冷的扫来,“我高渊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他敢投靠太子,就该知道只有一条路能走。和儿,其实你也知有没有药方都不是要点,否则也不会进宫见太子妃了。”
      高和打发了三兄弟,自去找了高仕衡来换上侍卫服,见到了忧心不已的太子妃高氏。
      太子妃涕泪连连,只道圣上允了晏无道辞官后,太子从中窥探到圣上欲除晏无道的意思。而太子在拉拢晏无道失败后就有意拉拢高氏,太子妃不知道的是,高渊也有入主权利之争的打算,不过高嘉偷偷随女眷们入京却令人始料不及。
      “父亲可还记得太子曾派人来安东?原本以为太子诚意满满,想不到也派了人刺杀,”高和想起太子妃所提的谢弼遗,警惕地看向高渊,“父亲,您以为太子是为了嫁祸给九王还是我们?”
      高渊搓了两下手指,狰狞道:“拿我高氏当垫脚石的,还要看看能不能搬得起这块石头。”
      高和沉默不语,替高嘉掖好了被角,站了起来,拱手道:“老二他们该回了,儿去看看。”
      高渊喊住他。
      “你母亲她们今晚便会过来了,你记得告诉他们,来见嘉儿最后一面。”
      “父亲……”
      “我高渊的儿子,我亲自送他上路!”

      晏小山一下马,把伮伮扔给十四就跑去找阿若。
      阿若研好一方墨,晏无道又让她临摹,便是自己刚才所写的《秋兴赋》。
      此赋借人到中年白鬓悲秋抒发自己不屑与高官显宦为伍,然而作者本人性轻躁趋世利,显然与他赋中所言相悖。
      阿若写了几遍晏无道不甚满意,握着笔杆,他敲打在阿若的身、两肩、两臂、腰和臀。
      “谁教你的字?身子这么僵硬,怎么写?”
      腰背挺直,硌在双膝的碎片便多压进皮肉一寸;腰背窝陷,小腿随膝盖受力,碎片刮蹭出伤口。
      阿若绷成一道弦,写下“斑鬓髟以承弁兮,素发飒以垂领……登春台之熙熙兮,珥金貂之炯炯,苟趣舍之殊涂兮,庸讵识其躁静……”
      晏无道把她整个人往下一压,阿若握不住笔,颤抖着歪到桌面,随之而来的是晏无道贴上了她的背,附耳轻声道:“阿若,世人皆知趋利避害,多的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父命你写赋,你可明白?”
      阿若抖着唇,吸气呵气,抬眼聚成淡笑。
      “父亲,用心良苦……儿,明白。”
      晏无道目光如炬,三分笑意七分凉薄,攫着阿若的脸,在上面摩挲了片刻。
      “阿若乖巧,怪不得小山如此宠你爱你。”
      话落,便听门外响起脚步,晏小山径自推门进来,看到阿若先是眉心微拧,继而上前拉起阿若。
      “慢着。”
      晏无道懒散地踩住阿若的腿,仿佛没听到闷哼一般,他意得志满,脚下用力,把阿若踩得踉跄歪倒,连带着,自己的水袜也沾了血。
      晏小山垂首半晌不语,慢慢松开了手,到外面,合上门,扬声道:“小山拜见父亲。”
      晏无道撇眼阿若,水袜滑过女郎的裙裾,推到上面,露出白的嫩肉,再到膝窝大腿,狎戏玩弄。
      阿若终于无法自持地啜泣出声,被晏无道拽着头,后仰靠倒他身上。
      “阿若想见小山么?”
      阿若先点头后摇头,凤眸红红一片,泪珠滚落,砸到桌面似有声响震动。
      晏无道却敛了笑意,出言胆寒。
      “是见,还是不见?”
      门外的晏小山心急如焚,却不能推门,深谙这次惹恼了晏无道,阿若还有苦要受。
      晏无道盯着门边,晏小山的影子投射进来,他踹开案几,阿若被甩到一边,听他道:“进来!”
      晏小山垂着头,眼一分一毫未向阿若看一眼。身后的十四也跟着进来,抱着昏迷过去的伮伮。
      “我把伮伮带回了,父亲可否把阿若还给我?”
      晏无道摆手,十四把伮伮抱来给他看,见他上下逡巡,仔细打量后,冷冷道:“回去好好写你的秋兴赋。”
      晏小山一路飞奔,到了屋内一看,阿若那双腿已不可称之为腿。
      战场上厮杀出来的铁血军人见过无数血腥,可面对阿若时他竟然手脚发软,连把剪刀也握不住。绾姒推开晏小山,把布巾一卷,塞到阿若口中,接着剪开血迹黏连的裙子亵裤,阿若那血迹黏连皮肉的伤口一暴露出来,晏小山膝行过去,无语凝噎。
      绾姒冲外面喊道:“热水!”
      女婢端着热水急急进门,“绾姒娘子,嬷嬷灶里还烧着水,先用着。”
      绾姒点头,又叫人拿来酒、布巾、金疮药,转身对阿若说:“娘子,会很痛,您忍着点。”
      不等阿若应声,绾姒拍开封泥,把酒倒在了阿若腿上。伤口被酒渍过,犹如砧板上的鱼,阿若骤然绷紧又松懈的身子,晏小山抱住她念叨着阿若不疼阿若不疼。
      阿若像从水中捞出一样,汗湿透了身下被褥,然而这只是开始。绾姒反复用酒冲刷了数次,开始清理扎在膝盖腿上的茶杯碎片。
      残留在皮肉里多是看不见的细小碎片,有些地方用刀挑用刀挖,阿若无力呻/吟,抖成筛子。
      血水一盆盆端出屋外,再端进一盆盆清水,阿若躺在床上,双腿用了金疮药,绾姒来不及松口气:“将军,您还是请个医官来,娘子没受过伤,恐怕她熬不过之后。”
      心头不由得一沉,晏小山深深睇视了阿若,出门叫十六去了。
      阿若动了动手指,绾姒握上去。
      “娘子?”
      阿若恹恹嘴角,未语泪先流。
      绾姒贴靠近她,轻声安抚:“娘子,大娘子服用的药有了反噬,您该高兴,虽然受了不少苦,但太师终于注意到您了。”
      “……疼……”阿若张了张唇,半晌吐出一句,“他……他是不是……也疼?”
      绾姒喉间一哽,垂下头,摸了摸阿若的手。
      “娘子你累了,睡一会。”

      晏无道把伮伮扒了个干净,扔到床上。
      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晏小山阳奉阴违,几鞭子下去,这背部眼见难看至极。
      晏无道拉来被盖其身上,又出去了。
      十四禀告,十二回来了,在官路受袭,偶遇逃走的阿伮,被晏小山一起捡了回来。
      晏无道因着中毒刚醒不久,身上披着大氅,双手揣在袖中,把玩着掌心的玉扳指,眉睫低垂,若有所思。
      “最近怎么这么多刺客。”
      十四正色道:“大人,将军认出他们是高氏兄弟。”
      晏无道笑了,抽出手展开看了看。
      “高渊进京了。”
      “是,一早就进了宫,后来又去右相那带走了高嘉。”
      晏无道挑眉,复问道:“十二怎么样?”
      十四:“请军医去看过了,上了药,多修养几天便是。”
      十四上前扶住晏无道,在窗边,他推开窗子,从这里恰好能看到胡床上躺着的伮伮。
      一切未免也太巧了,太子打发了谢弼遗去安东,转头就派了刺客,兵分两路,和高氏合作又来杀他。即便有圣上默许,但圣上也不至于蠢笨到不知高氏狼子野心,听话的狗需要不断给肉骨头,圣上许了什么?或者是,太子许了什么?
      那阿伮演这一出也是给太子看的吧,晏无道神色幽深,看来他这官,辞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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