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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还以颜色 ...

  •   北风卷地,雪花漫漫,十里之内不见人烟。进山的猎人用来歇脚的一处茅草屋,这时候竟有人,便见个娘子端着药罐,瑟瑟中闪进屋内。
      借着炭光,谢弼遗写完最后一笔,把自己的棉被抖落开,招呼虫娘过来暖暖。
      虫娘的手冻得皲裂起屑,摩挲其上粗糙了不少。
      “虫娘,你快放下吧。”谢弼遗咳了两下,拉住她。
      虫娘笑了笑,挣脱开,倒了一碗推到他面前。“大人快趁热喝,这是最后一帖药了。”
      月前,谢弼遗在平州前遇刺,本是难逃一死,想不到峰回路转,有个黑衣人带着伤药前来,他才捡回一条命。
      谢弼遗喝完药,想着那人,问道:“他走了吗?”
      虫娘摇头,“暂时还未走。”
      “你请他进来罢。”
      虫娘去到门口,手指屈起在门框上敲了三下,又以掌心扣住门扉两下,空无一人的雪地里突然一个黑衣人落在了她眼前。
      “我们大人有请。”
      虫娘背过身去睡了,谢弼遗往火盆里扔了块木头,看着火星子噼啪亮起,他淡淡道:“我知道你是谁。”
      黑衣人不说话,倚在门边,眼望窗外,似没在听他说话。
      谢弼遗猜到他不会开口,但是不说不代表看不出来。
      “谢某多谢二叔搭救,这有一道密函麻烦你转交给二叔,”谢弼遗把写好的便笺推到了桌边,“安东距离京城遥远,就不耽搁你赶路了。”
      黑衣人即十二,庞人眼前只是一道影子,他已闪到桌前拿走了便笺。
      谢弼遗看他就要推了门去,又说道:“谢某会如期抵达任上,这之后我们互不相欠。”
      十二头也未回的走了,风雪之下,不知他要赶几天的路。
      虫娘转过身来,拉曳了谢弼遗,“大人还要去任上?不如我们趁机归隐吧。”
      谢弼遗一凛神色,摇头叹息,“即入此局,便无法置身事外,晏无道肯让人救我,也是这个理由。”
      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会做没用的事。谢弼遗醒来后,也曾心烦要如何偿还,他与晏无道实为道不同不相为谋,怕是他让他做什么他都无法拒绝。好在十二某日突然问他知不知大贺氏用毒,谢弼遗深知机会来了。
      说起来,他知道大贺氏用毒及解法,还是从晏无道的藏书里看到的。晏无道藏书之广,他少时常去讨要几本,这本记载大贺氏的地理杂闻,是他最后一次去太师府上,之后不久晏后被废老太师撞死于府前,他这些书便再没还回去。
      谢弼遗不寻仙问道,不信鬼神,可近来发生的许多事情,他信了老太傅说的“戒骄戒躁,万事不可急”,本是与晏无道一辈子的仇敌了,紧要关头又是他救了自己。
      虫娘看出谢弼遗忧心苦笑,她凑上去吻了吻男人的唇,双臂搂住脖颈,柔柔道:“郎君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若是一味瞻前顾后,才是一事无成终身抱憾。”
      谢弼遗拆掉虫娘绾发的束带,与之一同躺下。

      晏小山自知晓了解药在太子妃手里,直接把高嘉的手指砍了。高嘉那双手,确实不失为射箭的神箭手,不过砍了就是砍了,晏小山还差人寻了条狗,把那血肉模糊的断指吃了。
      “晏小山,你要杀便杀,我会怕你不成?”
      晏小山全不理会,在他肩上擦了擦染血的刀,收鞘入内。
      “我不会杀你。”
      高嘉连连冷笑:“你确实不能杀我,我刚刚忘了问,太师大人是毒发了吧?”
      十六脸色一变,上去就是一脚,踢在脑袋上。高嘉闷哼一声,接着不住地咳喘起来。
      晏小山淡淡道:“你不用急,想死也无需我动手。”
      高嘉想着以他渤海高氏的身份,又是太子妻弟,纵容被晏无道擒了,只要太子知道他没死,他就不会死。至于晏无道,无非是想向太子施压,可惜这次刺杀他却是圣上默许的,便是他今天断指之仇……高嘉眯了眯眼,他日定要晏小山十倍奉还。
      晏小山道:“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不如想想,若是出去了该怎么向太子交代。”
      伮伮为晏无道换好药,去了她住的偏房。冬倦帮她换下衣衫,露出胸前臂膀的刀伤箭伤。女婢似是从未见过如此露骨狰狞的伤口,她倒抽了口气,握着布巾的手有些发抖。
      伮伮扶着她的手:“别怕。”她安慰着,与她一道擦净。
      冬倦看了看铜镜里的人,面不改色地在伤处洒上药粉,又缠绑上绷布,向来话少的她突然开口道:“很痛吧?”
      “结痂便不痛了。”伮伮摇头。
      冬倦:“我过来前,听说将军差人寻狗,厨房养了条看柴的狗,就被拉了去,然后,听说那狗吃了人的手指头。”
      伮伮看过来,想着晏小山拂袖而去,原是找高嘉去了。高嘉用一双手射了毒箭,晏小山便砍了他的手喂狗吃肉。
      “冬倦,那狗呢?”
      “狗?狗怎么了?”
      “你帮我去问问吧。”
      伮伮说着,送了冬倦到门外。她没说的是,狗可能也被杀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晏小山要拿此事换解药,高氏子弟,太子妃会救吧。
      伮伮不急着听到消息,她又回到晏无道房中,找到射中晏无道的三翼倒钩箭簇,然后坐下来,看着炭盆发呆。
      冬倦很快跑回来,捂着嘴,脸色苍白。
      伮伮神情淡漠,眼中清亮无比,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冬倦突然有些害怕,不知打听来的消息要不要说。
      “把门关上,大人受不得风。”
      伮伮轻描淡写瞥来,往炭盆里添了几块银炭。
      冬倦急忙掩上门,回身时却不想转回去了,手扶着门框,身子不禁战栗发抖,就听门边一阵簌簌声响。
      “冬倦!”
      “啊?”
      “你还没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
      伮伮的嗓音轻柔温和,可冬倦却觉得自己还没从寒风刺骨中回过神。但她的声音又有股威压在,冬倦不得不回头,面向她。
      “我……我……”
      “你冷吗?到这里来烤烤火。”
      冬倦缓慢地走来,热气袭上身,红色的火光烧的并不烈,却让她想到血。
      眼泪滑了下来,冬倦捂住脸,呜呜哭道:“他们杀了狗,还把它肚子划开,装到盒子里去了。说是,说是它吃了手指,就得让人看见。”
      伮伮抱住冬倦,女婢泪如泉涌,沾湿了伮伮刚刚绑好的绷布。
      “那狗才几月大,平时有什么剩饭,大家都给它留着,就这么死了,肠子都掉出来了。”
      伮伮看向床榻,晏无道中毒多日,再不服下解药,怕是难逃一死。迫在眉睫的事,就不能计较其他了。
      伮伮抚在冬倦后颈的手化成手刀,便见伏她怀里的女婢软倒了身子,伮伮把人放在一旁,揣着箭簇出门而去。
      一路寻到晏小山,他正要派人把盒子送到魏敏府上。
      伮伮拦下人:“将军!”
      晏小山皱眉睇来:“你怎么在这?”
      伮伮走了过去,从袖中掏出布包。
      “如果将军要去,把这个也带上。”
      晏小山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伮伮道:“当初射向奴婢的箭与大人的箭完全不同,想是刺客也只带了这一只涂毒的,如此成足在胸对此箭也该是熟悉,那便不如一道呈上去。”
      晏小山把东西递给侍从,背手而立,也不看她,冷然道:“父亲当日还说了什么?”
      “大人说,他没学到高将军的本事。”
      伮伮无甚感情地复述。
      晏小山扬唇讽笑,那般自负模样与晏无道极为相似。他摆摆手,叫她回去,自己也径自走了。
      伮伮还要照看昏迷中的晏无道。
      汤药需每隔两个时辰服用一次,箭伤也要先用火烤过的刀在上面割出一道口子,然后吸出来再洒上药粉,之后也不能用绷布缠着,等它慢慢愈合再擦去渗出的血迹,两个时辰后箭伤再次迸裂,再重复之。
      三更时分,夜里正凉,伮伮从炭盆边爬起来,伏在榻侧。晏无道呼吸平缓,面色略有苍白,不像他醒着时总是似笑非笑眉目冷佞,他昏迷时似乎脸上的棱角都化成绕指柔。伮伮含了口茶,甫喂进他干涸的唇,他无法吞咽,这润唇之后便是喂药。
      倏忽之间,静卧的身体探来一只大掌,晏无道捏住伮伮的后颈,加重这道吻。
      她一震,抬眼看去,上方一直紧闭的双眼睁了开来,狭长幽冷的目光与她直视,她眨了眨眼睫,按住他的伤口,挣脱了出来。
      晏无道蹙眉急喘,这个大胆女婢,敢按疼他,他哑了嗓子叱道:“水!”
      伮伮低眉顺眼倒了茶,送到他唇边。
      “咳,咳。”
      “大人慢点喝。”
      伮伮平心静气劝道,殊不知是她把水一下灌了进去。
      晏无道咳得猛,还没换药的伤口迸得更开,一道道血线涌了出来,之后他更是急咳了一道,血从口中呕出。
      “大人,”伮伮拿起布巾帮他擦拭,“小心。”
      烛光浮动,男人脸一会明一会暗,他冷哼一声,手似鹰爪攫着脸,贴向自己。
      “看来你在某病弱期间,胆子大了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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