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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正文 ...

  •   遥远的安东,月明星稀,北风朔朔。远离官道的路上,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厮杀,其中一伙伤亡惨重,雪地四周横躺着几具尸体。
      这些死人身着家奴服饰,手中刀枪棍棒破裂损坏,胸前喉间伤痕累累,是为守护谢弼遗。
      谢弼遗料到此去安东不太平,花了不少银钱雇佣了些江湖人,可惜他不懂江湖险恶,自己胸前亦中了一刀,鲜血淋漓,面无血色。虫娘一面为他捆绑伤口,一面拍其脸面,以防他昏睡过去。
      就在数个时辰前,突然一伙刺客袭击,出手狠辣,招招毙命,谢弼遗带来的人虽有武艺,但绝不是这些刺客的对手。虫娘被他藏在车板之下,他拿着一把刀装腔作势,而此时天寒地冻,再不想办法,谢弼遗将命丧于此。
      虫娘眼睇四周,把唇贴近谢弼遗耳边:“郎君醒醒,你看看这是哪?”
      谢弼遗因捆绑刺痛而恢复了一些神智,他顺着虫娘挑起的帘子一角,模模糊糊辨认着。
      “此地,此地距离,平州……平州,还有二百里……”
      平州治下昌黎、辽东、玄菟、带方、乐浪是入辽东地区的第一州,而安东治所襄平,距离此地又有500多里。
      按照官员升迁贬谪流程,谢弼遗需到安东见大都督呈报辽东县刺史公文,得到批阅核对后方可到辽东上任。岂料如今平州不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要对他下手了。
      谢弼遗握住虫娘的手,说一字喘上几喘:“我不能死,绝不能死,我还要回京去,虫娘,虫娘,你要帮我!”
      虫娘反握住谢弼遗,极力安抚道:“郎君放心,虫娘定会带你入城。”
      语罢,她放下谢弼遗,把所有能取暖之物都覆其身上,自己坐到了车前,驾车前行。
      谢弼遗被贬出京不是什么秘密,太子请旨到吏部,很快下发了公文。而他私自探听九王之事,九王早已知晓,九王和太子在朝堂上争锋相对,私下亦绝不会对他手软。自他出京,一路上凶险万分,现下看来,怕是多方人马要他这命。
      到不了平州,无人会管,他谢弼遗他日被人上报,只怕得来一句“死于非命”。
      马车颠簸中,谢弼遗昏昏沉沉,虫娘自知那些刺客并未走远,一旦发现谢弼遗未死,还会攻上来。她正费力咬紧牙关,马鞭抽的飞快,忽然附近传来窸窣动静。
      刺客已经跟上来,马蹄踏雪无痕,刀锋寒光乍现。虫娘压低身子,躲过砍来的一刀,便听“当”的一声,刀刃砍上了车厢,车门被砍飞了一扇。
      谢弼遗当时为方便赶路,特拴了四匹马,虫娘驭术不行,马却跑得飞快,一时间刺客倒也不能完全近身。
      “虫娘……”
      谢弼遗爬了出来,经由刚才的一阵砍杀,他的血流的更快了。
      虫娘无法分出手去,只侧头瞥眼,万分焦急:“郎君,你出来作甚,还不躺好!”
      “你听我说,”谢弼遗虚弱的抬起了手,指了指车辕两侧,“我在这两边,安放了暗器……倘若,倘若我不行了,你便把我扔下去。我看了下,这些刺客共六人,你把我推下去,定会有人,有人来查看我是生是死,你无需管我,继续前行便是……追你的还有杀你灭口,你只需,人挨得近了,扳下车厢边的,把手,暗器就会射出,那时,你就可以,逃命去了。”
      “郎君胡说,你方寸还央虫娘带你回京。”
      谢弼遗已无再多的力气反驳,口中呕出的鲜血把口鼻糊住了大片,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虫娘涕泪四溅,空出一只手向后伸去,却是摸索了片刻也抓不到他。
      谢弼遗迷蒙中,仰望上空。安东天高地阔,日月交替,本是施展抱负,纵使心中不甘,也不免感叹人算不如天算。想起留在京中的谢太傅,常教他不要心急,谢弼遗慢慢合上了眼。
      “郎君!”
      虫娘大喊,猛地松开缰绳。谢弼遗一动不动躺在门边,鼻端已无气息可见。她扯掉门帘,把谢弼遗与自己捆绑到了一处,再回首,手摸到了他所说的把手,只待刺客接近,便放暗器。
      刺客果然近到车前,刀锋映着月光划过,虫娘一个俯身,趴到了车边,一个使力,把手按下暗器邹放。
      嗖嗖嗖!几声过后,三名刺客被射中,摔下马去。
      虫娘抓住谢弼遗的手,轻声道:“郎君,妾身定带你入城,妾身还要与你回京城,你许诺妾身的还尚未兑现!”
      面对另外三个刺客挥下的刀光虫娘面无惧色,她猛地爬到了一匹马背上,再一挥手,斩断了马车绳索,没了车链,破损的马车立时滚了出去,阻断刺客的同时,虫娘已带着谢弼遗疾驰而去。

      冬日一旦下雪数日不停,百姓不比贵人矜贵,用来堵窗子门缝的都是芦花和稻草,想用热水更是困难。满满一盆雪先打进盆子里,等融化了再烧热,一盆也不过一茶壶。
      虫娘正在酘布巾。
      一旁以稻草压实做的床,谢弼遗正躺在上面,胸前横亘一条刀口,像是把人当中裁了两截,刀锋过去肉翻白。
      几日前,他们在距离平州二百里处的地方遇袭,一行人除了谢弼遗和虫娘无一活口,而他二人本也无命可活……
      虫娘察觉到谢弼遗动了动,连忙换上布巾,看谢弼遗因疼痛而辗转反侧□□不止,她不禁红了眼眶。
      虫娘用一条车帘把自己和谢弼遗捆绑在了一起,在斩断车链之时,猛地扑向离自己最近的马背,疾奔而去。
      前路风雪交加看不清路,后面刺客穷追不舍。虫娘一面搂紧了马颈,一面狠踢马腹,然而这马本已疲惫,加之这一变故没命的奔跑,此时更不堪重负。
      刀光近在咫尺,虫娘一咬牙解下车帘,系到了马背上,而后一个滚身从马上落下。
      虫娘趴在雪地一动不动,眼睛盯着驮着谢弼遗的马,期望它能跑得更远些。这雪天也属实帮了她,刺客见从马背上跌落一人,便一人驱马上前,一人继续追赶,到了身前就要把她翻过来,虫娘一个挥刀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还剩最后一个刺客,虫娘连滚带爬上马,狂风夹裹着雪花扑面而来,而口鼻呼出的热气又让雪凝成冰,挂在眉毛眼睛上,阻碍了视野。
      她高呼:“郎君!郎君!”
      苍茫大地,仿佛只她一人。也不知走了多久,终得见一卷残破的车帘,上面还有血迹。虫娘翻身下来,寻顾四周,发现了冰冷的尸体。
      这刺客被人从身后捅了个透,一个殷红的血窟窿,看来是还没察觉就已毙命。虫娘往前踉跄着又摸到一具“尸体”,正是谢弼遗,浑身冻僵,看着是没气了。
      虫娘不死心,俯身试了他的鼻息。若有似无的一缕气,虫娘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直紧绷的情绪骤然崩溃,又哭又笑,涕泪横流。
      不敢多做耽搁,虫娘抹了泪,把谢弼遗背到身后,漫无目的地前行。
      隐在暗处的另一伙刺客跳了出来,为首的哼笑了一声,跟同伴道:“这小娘子还挺有情有义。”
      同伴一摇头,“不过是将死之人,就是把谢弼遗救活了,没有好药吊着,也是个死。”
      “谢弼遗上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怎么还带着个女人?”同伴二问出了心中所疑。
      “这些个做官的,出门也不忘解闷,哪像你我。”同伴三不屑冷笑,“走了,怪冷的。”
      同伴一附和,“老三说的没错,我们兄弟只是奉命监察谢弼遗,以防他被人暗杀。如今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兄弟几个有命回去。”
      一直没有开口的首领过去扒下了刺客蒙面,见他动作,几人跟了上去。这一看,几人从面面相觑到破口大骂——
      “老五!怎么是老五?”
      “怎么不是他!不是他死,明天我们都得死!”
      “老五出卖了我们?这怎么可能?”
      首领面无表情站起来,眼中毫无怜悯、同情、震惊可言。做刺客死侍有情便拿不起刀,即便是歃血为盟的兄弟,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一路,可不止我们这一伙,还有死了的这一伙,”首领谨慎地看了眼四周,眼睛忽然盯住了某处,“只怕还有伙人暗中观察。”
      刺客们顿时噤声,自知此地不宜久留,互相递了个眼色,消失在茫茫大雪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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