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奸之道》肖萧潇

17、【改】

　　阿伮一上车，抬头见晏无道正倚着软枕歇眼。外面车轮轧过的路面不平车厢颠簸，她慢慢挪过去，帮晏无道整了整枕面。
　　晏无道睁眼睇来。
　　她一条胳膊没有袖子，另外一条还在，看起来十分滑稽，不过她自己倒是不在意。低头整理时露出又白又细的后颈子，当中挂着晏无道的玉扳指，以一根红绳穿过，随着她动作在皮肉上晃荡。
　　晏无道把披风扔她身上，阿伮冷不防被罩住头，费劲扒拉出来，正对上晏无道一双冷眼。
　　“不嫌难看？”
　　“太师心里不痛快，”阿伮拂下披风，别开眼，“何必要打杀他人？”
　　晏无道撇唇轻嗤：“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有闲情逸致替别人求饶？”
　　晏无道想要一个人的命还不简单，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哪里又是她这么一个卑贱之人可质喙的。她自己尚且朝不保夕，若是真存了善念，怎么事后才来说道？假仁假义，晏无道见的多了。
　　阿伮再不应声，便要退到门口去，突然从头顶插入一柄长刀，正对二人上方。晏无道拖曳阿伮就势一避，刀没没入，那趴在车厢上方的刺客劈箱入内，很快和晏无道缠斗起来。
　　对方武艺高强，一柄刀使的出神入化，脚踩在车壁两端，时而砍上时而刺下。晏无道冷笑一声，背贴紧车壁，徒手与之格挡。他一招一式带着劲风袭来，化指为鹰爪擒拿，腾转挪移间点住对方穴道，只见一道血注直喷门面而来。
　　晏无道挥袖一挡，脚下一个踢踹，那人已经飞了出去，而他也趁此时抓住阿伮，一个旋身落地。
　　“十四！”
　　晏无道喝道，正与刺客缠斗的十四马上飞身挨近，疾呼：“太师，您可受伤？”
　　晏无道不答，只把阿伮往他身上掼。
　　“把她给某看好了，丢了唯你是问。”
　　言罢，脚尖轻点再入战局，随手一抓拧断了一个刺客的脖子。再说他打斗期间，又不知从哪凭空冒出许多刺客，一看便知有备而来。
　　刚与晏无道过招的应是这些人当中的首领，他轻咳一声，咽下到嘴的血沫，和周围的人交换了个眼神。一时间，所有人都向晏无道攻来。
　　阴鸷又锐寒的神色自双眸中闪过，晏无道不怒反笑，斜斜睇视着，倒叫攻近眼前的刺客不寒而栗。
　　“太师！”
　　十四喊道，把自己的刀投掷了过去，晏无道一个错身，对面的刀没刺入，他接了刀反手捅了过去。
　　然而一人死却不能逼退他人，十几号刺客围攻晏无道一人，亲随欲上前帮忙，远处屋顶射来的箭把他们钉在原地。
　　晏无道抬首审视，眉目间戾气暴涨，原本懒散的气息也变得冷硬嗜杀。
　　对面的弓箭手也把目标对准了他，齐刷刷一片箭雨袭来，晏无道拎起一旁死了的刺客做箭牌，便听一阵肉被利器刺入的声音，晏无道扔掉死人，躲到了屋檐下。
　　刺客紧跟而上，兵分两路。大部人马对晏无道，小部人马攻击亲随、十四和阿伮。
　　阿伮会使刀弄箭，理应死不了，可她手已废掉拿不起刀箭。十四砍翻了一个近身刺客，一个推手，把阿伮推离攻击范围。
　　“十二给你的伤药你用了吧，还不自保等着人救？”
　　阿伮身上晏无道的披风早已破烂，上面还淋有血迹。她随手一脱，把另一条完好的袖子自肩扯落，一面缠上腕间，一面冷冷道：“前方十寸，小心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飞刀斜插过来，却是刚被十四砍翻在地的刺客射来。
　　十四躲了过去，一刀划下，那刺客被钉死在地，彻底咽了气。而阿伮用腕间的长袖一揽他身后人的脖子，勾到跟前，唇间叼着的金簪割喉索命。
　　紧要关头，无人顾得上阿伮为何会这招，纵使如晏无道那般强悍，被围追堵截，也双拳难敌四手。
　　他与刺客暴露在弓箭手射程下，一簇羽箭“嗖”的破空袭来。耳边一阵嗡嗡声响，可道这射箭之人力道之足，怕不是百步穿杨的好手才能做到。晏无道只来得及一刀顶住刺客，那箭穿透了刺客的胸膛没入了晏无道右胸。
　　他退后一步，口中呕出鲜血，周围的刺客见他受伤，纷纷合力向他刺去。阿伮背靠十四，眼觑四面，有了主意。
　　“你带我上屋顶，西南角坤位。”
　　十四侧了侧首，颔首答允：“我带你上去。”
　　十四搂住阿伮的腰身，借着踹飞刺客的力道，左足踩踏另一刺客的头顶，飞身上了一旁屋顶。
　　然而他此举无疑暴露了自己的身位，随之而来的箭雨射向了他们。阿伮喊道“小心”拉低他的头，一个翻滚，藏到了屋脊背面。
　　“这不行，来了太多弓箭手，”十四急喘道，眼睛盯着下面，刚才打斗过后晏无道又隐在了屋檐下，“我们杀不完，我去带太师走。”
　　阿伮摇头，平复了喘气，贴向屋脊对他指了一处。
　　“刚刚射伤太师的，必是位高手。既是高手，便能号令这些人。只要杀了他，你再救太师不迟。”
　　“如何能靠近？恐怕这上面都是弓箭手，你一出去就会死。我武功不如十二，若是他在，或许你还能一试。”
　　听十四这么一说，阿伮似才想起确实受袭以来没见过十二。联想到刚刚在成衣铺，晏无道也是一人下楼，或许十二那时便不在了。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暗杀，或许这些人当时便埋伏在成衣铺，待他们一出现就行动，想来是有人下了必死的命令，让晏无道没命走出这里。
　　阿伮拧了秀眉，与西南角弓箭手位置也不过隔了两幢屋子，她仔细回忆方位布局。大街自北向南，晏无道欲从南城门离开，成衣铺后门巷道的西北方有间酒铺。
　　“你去成衣铺后巷，那里有间酒铺。你想办法推车酒到西南方这片商铺下方点燃，声东击西，我过去把那人杀了。”
　　阿伮如此分析道，十四皱眉看她：“你怎么知道成衣铺附近有间酒铺？”
　　“太师在车上告知予我的。”
　　十四自然是不信，可时不待我，多留一刻，晏无道的危险增加一分。他深深睇眼阿伮，个中含义，不足外人道。
　　“你且速战速决。”
　　晏无道与刺客从街道缠斗到屋檐下，再由屋檐下破窗而入屋内。这大街两旁俱是商铺，虽关了门，里面的人还在，骤然看见他们厮杀进来，无不抱头躲藏，生怕一个不小心成了刀下亡魂。
　　晏无道出掌击毙一人，后方、斜侧方又加入两人，一个攻上一个攻下，合为夹击。他一面进攻，一面出手横刀格挡，此时露出后背罩门，眼看后方那人要刺出去，斜侧方的同伙却先下手为强，把他砍杀在地。
　　“太师，是属下。”
　　这人拽下蒙面，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晏无道喘平了口气：“十六。”
　　十六从怀中倒出伤药递去，晏无道仰头服下，冷峻地看向他，一副意料之中的口吻。
　　“说罢，怎么回事。”
　　十六拱手：“太师，是将军派属下来传信，这些行刺您的是东宫派来的。”
　　晏无道听闻此话不为所动，十六观其颜色，平平淡淡波澜不兴，虽如此，一股令人胆颤悚然之气仍不可忽视。
　　十六续道：“皇后设宴，渤海高氏等王公夫人进宫，女郎也在受列。皇后借机命女郎传信给您，太子联合高氏，想要刺杀您。”
　　晏无道扯唇嗤笑，太子可没这个胆子，没有皇帝默许，他怎敢联合高氏下手？
　　当日皇帝借皇后口谕，宣他入宫，便是一次暗示。晏无道坐视太后与齐王筹谋在先，挑拨太子对上齐王在后，两方势力看似均衡，朝政却一片混乱。皇帝不满他的搬弄是非，他顺势辞官以皇后自杀要挟皇帝不能杀他，皇帝不能亲自动手，但别人可以。
　　大晋除北境外，位处安东西南的十六州若失手，敌军便可长驱直入攻进京城。将军多的是，听话的将军，高渊是一个。赵郯如果不蠢，这个时候应该有所动作，如果他够聪明，这边也会派人“救”他。
　　晏无道叹气又笑道：“小山还有话让你传达吧。”
　　十六一怔，又马上垂首，敬慎道：“皇后说，您若是决定扶持大皇子了，便是此时了。”
　　掖庭？晏无道远眺窗外，神色幽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