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皇宫开酒楼》林慕亦

18、第十八章

　　楚墨轩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滚烫的茶水从杯沿漫出，溅落在手背上，皮肤传来一阵灼热感。但此刻的他似乎觉察不到，眼睁睁看着手上烫起几个红包，眉头都不皱一下。

　　向秋霜的话犹如一把钥匙，打开了藏在他心底的潘多拉魔盒，那盒子里装着的往事也被重新翻了出来。在很多个夜晚，那段灰暗的过去犹如鬼魅一般缠绕在他的梦里，如今再次被人提及，却已是物是人非。

　　楚墨轩得知这件事情的时间不比向秋霜早多久。那天在幸福餐厅遇见向秋霜后，他就开始派人暗中调查起她。在看到资料上家庭住址一栏时，楚墨轩的血液凝结在一处，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碎片像浮木一样从四面八方飘入他的脑海中，慢慢拼凑出一段完整的记忆。

　　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一段难以启齿和不想面对的过往，但对于楚墨轩这样的天之骄子来说，那段灰暗人生是不幸也是幸。

　　高二那年，父亲出轨，母亲自杀，哥哥车祸，这一连串的打击就像一块烙铁在他十七岁的年纪烫上了烙印，性格也发生了扭曲。

　　以前的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现在只觉得一切很糟糕，那种窒息感逼得他喘不过气，就像随时要溺毙一样。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母亲微笑着割开劲动脉，以及哥哥一只手弹奏钢琴的画面。

　　那段时间，他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每天靠喝酒和抽烟来释放自己，但这样并没有让自己好过多少，反而越发焦躁。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迫使他急需寻找一个宣泄口，就在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出口。

　　那天他和一帮人喝得酩酊大醉，走在路上摇摇欲坠，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接着又突然被几个流氓地痞围堵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那群人眼带不屑地看着他，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楚墨轩虽然不是很清醒，但大概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首的那人他认识，正是学校高三部的“名人”，据说这人在校内欺凌同学，在校外打架斗殴，前不久刚被学校劝退。

　　楚墨轩不想和这些人多费口舌，冷冷地看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为首的红毛一下子气炸了，爆了一句脏话，直接把人拉住，重重推到了墙上。楚墨轩抬头迎面就吃了一拳，嘴里泛起浓浓的铁锈味。

　　正当众人以为这好学生不会反抗时，没想到他突然笑出了声，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人，眼神里满是鄙夷和凶狠，就像一头暗夜里苏醒的狼。红毛被他的眼神吓得一阵心惊，以为出现了两个人，步子也迈不动了。

　　楚墨轩伸出拇指擦掉唇边的血迹，朝着面前人来了一记重拳。那红毛肚子吃痛，捂着肚子半蹲在地上。楚墨轩接着又是一脚，直接将人踹飞在地。

　　不知道是酒精的麻痹作用还是内心的魔鬼在作祟，楚墨轩全然忘记了白天自己刚刚作为年级第一在主席台上发言，全然忘记了父母亲争吵，母亲扬言自杀的场景，他此刻就是在宣泄。

　　看着红毛躺在地上哀号，原本气愤的跟班们都一个个站在远处不敢走过去，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他们都是一些穷学生，或多或少都认识南高的楚墨轩。

　　知道他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今日一见，他们都傻眼了，这明明就是校霸啊？

　　打到最后，那红毛跪在地上求饶。楚墨轩觉得没啥意思，转身就走。自那之后，那红毛天天跟在他身后，说什么要把自己的位置给他，虽然他没答应和他们为伍，但从那时候起，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没有人知道那半年他是怎么活过来的，白天是老师同学眼中的好学生，晚上是街头浪荡的不良少年，这样极致的冲突矛盾感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刺激。

　　也正是那段混乱无序的日子让他发现了自己的黑暗面，每每看到那些学生脸上的惊恐表情，楚墨轩心里早已麻木，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枯燥无趣的实验。

　　有次有个小胖子哭得声嘶力竭，求他不要打脸，他也只是笑笑，笑他的愚昧软弱。想要不挨打，只能让自己更强大，一味祈求别人只是浪费时间多做无用功。

　　而向秋霜的出现正好打破了他的固有法则，相较于其他人的颤抖，小姑娘的镇定让他起了兴趣。有一瞬间，他空洞的眼睛里增添了些许好奇，想要看看她到底是真不害怕，还是佯装镇定。可没想到这一点好奇，就让他做出了一个改变人生的决定。

　　也许她是无意间撞入了他的世界，但对于楚墨轩来说，那个女孩的落水就像是为了拯救他一样。所以在听到声音时，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将人救上岸。

　　在楚墨轩看不清自己，逐渐迷失的时候，是那女孩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把他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中拉回来。

　　“你的手疼吗？”

　　女孩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将楚墨轩拉回这里。

　　楚墨轩一副想得出神模样，水杯里的水早已漫了一地。向秋霜在一旁早惊得捂住嘴巴，她掀开被子走到楚墨轩身边抓住他的手，在看到手背上的一片红肿时，眉毛微微皱起，有些心疼。

　　虽然楚墨轩没有立马回答，但直觉告诉她，楚墨轩一定就是当年那个人。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那个人，可找了那么久才发现这人一直在自己身边。

　　“不疼！一点小伤。”楚墨轩见她眉毛皱成一团，眼里泛着光，便将放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轻声笑道。

　　眼前的人大病初愈，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一头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耳后，显得整张脸越发消瘦，唇上也毫无血色。比起平时的活泼伶俐，倒多了几分娴静。

　　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如若不是那天自己走开了，她又怎会被有心之人推入湖中？

　　一想到这儿，楚墨轩额角隐隐泛酸，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看来终究是自己连累了她。

　　不管是多年前的傍晚，还是现在。

　　“不行，你这都烫伤了。”向秋霜见他执意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有些凝重，抓紧他的手腕，“你坐下，我来帮你处理！你这里可有烫伤药和纱布？”

　　虽说他来这儿已有不少时日，但对于这王府并不是十分熟悉。

　　世人皆知这九王爷年纪便有雄韬伟略，绝非池中之物，深得先帝喜爱。成年后虽被赐予府邸，但也多是住在皇宫。

　　据说原主年少时大病一场，幸得一高人指点，才得以捡回一条命。那高人又说，想要养好身体，需久居城中正位，浸润天龙之气。

　　众人一听，这不说的就是皇宫吗？所以自那以后，这原主一直住在宫中，几乎很少来这王府。

　　不过楚墨轩不习惯被高高宫墙束缚，外出时便在这里留宿，只是具体那些东西在哪儿，他还真说不上来。平时屋里这些东西也都不是他整理的，也不会经常用到，

　　楚墨轩细细想了会，用手指向书桌后的雕花木架。

　　向秋霜顺着他指的方向，站在木架前左瞧又看，终于在一个小抽屉里瞧见了纱布和药膏。她弯着腰伸出手，从里面拿出那小瓶子，重新坐到楚墨轩身边。

　　她将纱布放在一旁，先打开瓶盖，用手指挑了一小抹绿色的药膏，轻轻在楚墨轩手背的红肿处揉开，为避免擦破皮，她在下手时还特意克制自己的力道，每涂一下，都会在伤口处轻轻呼气。

　　两人凑得很近，向秋霜那低头嘟嘴的模样甚是可爱，楚墨轩有些心猿意马，眼神微眯，视线落在她粉嫩饱满的嘴唇上，喉结突然狠狠滚动了一下。

　　楚墨轩低头凝视着眼前人，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眼神里是挡不住的温柔。

　　涂药过程中，向秋霜全程心无旁骛，根本不知道楚墨轩正经历着什么煎熬。待涂完最后一块地方，她抬起头正好撞上了楚墨轩的笑眼。

　　“你笑什么？”向秋霜盖上瓶盖，又拿着剪刀将纱布剪出一块长条，握住楚墨轩的手，将纱布一圈一圈紧紧缠绕在伤口处。

　　楚墨轩眉毛一挑，手有些勒得慌，但看她一副认真仔细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只能任由她去了。

　　到了收尾处，向秋霜还在想着怎么系个好看的结，结果想的越复杂，做出来的实际效果却不咋的，最后还手一抖打了个死结。

　　看着向秋霜为了自己一头雾水，手忙脚乱的样子，楚墨轩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傻丫头干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但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人这样对待自己也不错，只觉得心情大好，嘴角漫出宠溺的笑意。

　　“没想到你还挺专业的！”

　　他站起身伸出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举在半空中，冷不丁来了一句。

　　“你这是笑话我呢？”

　　向秋霜低着头收拾东西，听到他的话后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想着显摆一句，等回过神才发现这人是在拐着弯说自己呢。

　　向秋霜起身握住他的手，手上的力道有点重，但脸上却是温柔笑意，“那要不我再重新弄过？”

　　从小到大，她还没什么做不好的事情，不就是包扎伤口吗，一次不行就两次，直到满意为止。

　　楚墨轩猝不及防地被戳到痛处，下意识嘁了一声，没想到这小猫发威的模样还挺可怕。而此刻那只小猫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

　　楚墨轩轻咳一声，趁她不注意间迅速抽出自己的手，举到空中。向秋霜则追着跳着要去够他的手，这么一区二来，两人几乎是面对着贴在了一起。向秋霜头顶刚好碰到了楚墨轩的下巴，一阵心慌后撒开步子想要往后退，却被他用另一只手带入了怀中。

　　窗外鸟叫清脆，暖阳通过方格射进屋内，清风吹动了两人衣角。檀木香弥漫再在两人鼻尖，屋内寂静无声，安静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楚墨轩缓缓低下头，桃花眼里满是眼前女子身影，他俯下身子，凝视着向秋霜的眼眸，继而落在她的唇上。

　　向秋霜见他眼神朦胧，像是抹上了一层水雾，又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向秋霜自然知道这种情愫从何而来，她被这眼神搅得心里酥麻，睫毛微微颤动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双唇即将碰上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向秋霜被自己羞得满脸通红，她伸出手赶忙推开楚墨轩，双手捂着发烫得脸，退出几步后小声地说了句，“我饿了！”

　　楚墨轩也有些错愕，随即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禁失笑道，“想吃什么好吃的？这儿虽然比不上你做的，但也勉强能应付。”

　　还没等向秋霜回答，一道声音打断了此刻的氛围。

　　“轩哥哥，你们在这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