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佬进入惊悚世界（无限）》函数题

60、老板

　　旅馆一楼。

　　在昏暗而压抑的环境待得太久，骤然见到阳光，所有人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似乎连吸入肺部的空气都更清新几分。

　　林落卿走到大厅前台，拉开了椅子。

　　前台的桌上叠放着几份报纸，角落里一台老旧的收音机色泽黯淡，旁边是一部造型能进博物馆的老式古董电话，中央则乱七八糟地散着纸和笔。

　　林落卿随意地翻了翻上面的报纸，便失去兴趣似的将它们拨到了一边，拿起笔坐在了桌前，另一只手则按下了收音机的开关。

　　也不知道收音机多久没用了，上面落满了不知多久的灰。偏偏电池竟然还没耗完，带着整台机器咔咔作响，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能散架。

　　林落卿在桌上抽了张纸，隔着纸巾拧动了收音机上的调频旋钮。

　　“我~的~祖~国~~！！！”
　　嘹亮而高昂的男声顷刻从收音机里冲出来，其震耳欲聋之效，愣是将整座旅馆的死气都冲淡了去。

　　众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一个男人当场飙了一句粗口：“卧槽！”

　　林落卿抬眸看了他一眼：“抱歉。”

　　男人：“……”
　　突然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林落卿不知道男人内心的千回百转，只提醒了一句：“要是怕吵，可以捂上耳朵。”便接着拧动旋钮。

　　“10°C~21°C，局部地区小雨至大暴雨，并持续降温……”

　　朝南支起耳朵听了会儿，嗯，天气预报。

　　再拧。

　　“国家领导人三日前访蓝国，如今正于蓝国皇宫参加会议……”
　　国家时政，也算正常。

　　继续拧。

　　“财阀领导人陈某疑似被亲子下毒，造成全身器官衰竭……”
　　……连豪门恩怨都出来了。

　　林落卿垂下长睫，一次性将旋钮转过一百八十度，最终停在FM33上。

　　“……地区接到数则报警电话，目前失踪人口仍未找到……”

　　林落卿抽了张纸把手上的灰擦了擦，执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朝南在旁边听着电台的报道：“洛神，这说的不会就是我们遇到的那拨劫匪吧？”

　　林落卿眼皮也不抬：“也许。”

　　朝南不是第一次怀疑他们存在的不是一个时空：“为什么一定是这个频？”
　　怎么他就不知道这个频道会报道失踪案呢？

　　林落卿用笔的动作不停，空出一只手拿起一旁的报纸，正面朝上递了过去：“看社会安全版。”

　　朝南接过翻开，身边便伸过来好几个脑袋，数双眼睛齐齐看向报纸。

　　安全板块藏得不深，翻开第二页就是。而此刻整个版面上横亘着的黑体加粗的标题是：崇明山，失踪数十人仍未找到。

　　朝南原以为这说的就是他们这一车人，可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他太天真了：报道中的崇明山是第一具女性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时间在三年前，其DNA恰好能对上市内某高校因为被老师责罚怒而离家出走，数日后才被发现失踪的女学生。
　　而当它被呈现在众人眼前时，心脏，肾脏，肝脾都不见了。

　　也是在这以后，警方才开始留意起这些类似的失踪人口，并接连发现数名尸体，其死状皆与最初那名女尸一模一样。

　　从三年前到现在，被发现得以回到天光之下的已有近十名，可这个基数与所有的失踪者，或者说被害者而言，又占了多少？
　　是绝大部分的曝光，亦或被发现的才是寥寥？

　　朝南忽然遍体生寒。

　　四个劫匪拿这里当大本营，身为老板的狐狸眼不可能不知道；而肌肉大汉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旅馆，和狐狸眼明显认识，更不可能不知道。
　　在这场罪孽里，他们无一是无辜者。

　　薛唯抿着唇，目光跟着沉了下来。

　　那活生生的数字，是近在咫尺的，能摸得到的血腥。
　　它们振聋发聩，又触目惊心。

　　眼镜男盯着报纸发了半分钟的呆，眼神总算聚焦，看到了其中某一行的信息，不禁伸手示意了一下。

　　朝南目光落到眼镜男手指的地方，看见了一行报道方的电台频道——FM33，下面甚至还贴心地附了电话号码。

　　朝南从报纸里抬起头，发现原本站在他旁边的汤元不见了。他扫视一圈，便看到对方正站在前台低头看着桌面。

　　报纸上的内容太压抑，汤元看了一半便没再看下去，反倒盯着林落卿手下的东西看愣了。

　　朝南放下报纸走过去，一边问一遍顺势低头去看：“怎么……”
　　他话语倏地一顿：“洛神，你这是做什么？”

　　林落卿：“画画。”

　　朝南：“……你以前也练过这个？”

　　“不算以前。”林落卿用几分钟给纸上的人像打好草图，将笔倾斜成四十五度角，以那人的鼻翼为交界线，流畅地铺下一层阴影，接着加深五官，“作业要求精准盲画出人体解剖图，就看教授画了两节课。”

　　“……”
　　解剖图。
　　他就不该问。

　　汤元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在他眼里，无论林落卿做出什么，估计都能被他那三米厚的粉丝滤镜强行正常化。他看着纸上的人像，疑惑道：“林哥，你为什么要画那个旅店老板？”

　　林落卿笔尖划过纸上那人的眼尾，轻轻一描，便勾勒出一双栩栩如生的狐狸眼：“找人。”

　　汤元指了指白纸：“找老板？”

　　林落卿：“嗯。”
　　勾勒完五官，林落卿开始修饰人像的发型装扮。旁边满含疑问的目光太明显，他想不注意都难，便多解释了一句：“既然是找罪犯，就让专门抓罪犯的人来找。”

　　朝南愣了愣，心头蓦然浮现出一个猜测：“洛神，你不会想说警察吧？”

　　林落卿听着这么个问题：“为什么不会？”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别说朝南汤元两个早就认识他的，连其他旁听到的人都被这一句惊到了。

　　倒不是这想法有什么不对，相反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反倒让人觉得不真实。
　　身处在极端陌生和危险的环境里，人的大脑会下意识对身边的信息进行分析，给自己一个危险的心理暗示，从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在鬼屋或闹鬼的地方总会过度敏感，甚至会生出“所以人都要害我”的想法；自己吓自己也是由此而来。

　　汤元没忍住，脱口道：“这地方还有警察这种设定？”

　　朝南听着他的用词，眉头不自觉一皱：“设定？”

　　汤元一脸莫名：“有什么问题？都说了我们现在在任务世界里，难道这里还能是真的吗？”

　　朝南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说实话，理智上他也认为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假的，可是，不知是不是他那天生就比其他人高几个度的共情能力，他总是无法将自己在任务世界遇到的人当单纯的NPC。
　　尤其是在得知隐藏的那些或愤懑或悲哀的故事以后。

　　薛唯手指张开又并拢，到底没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任务世界是真是假，系统可从来没有定论。哪怕他再觉得，也没法在这种时候发言。

　　林落卿丝毫没觉出气氛一时的诡异沉默，当然也可能感觉到了，只是不在意：“既然有罪犯，当然有警察。”

　　汤元憋了半天都没想出一句反驳的话，只得放弃。

　　林落卿添上最后一笔，伸手将桌上的古董电话拖了过来。

　　台式座机电话就是放到现代，恐怕在场的人里，也没几个人家里还在用，更何况这种圆盘旋转型电话。
　　虽然影视剧里出现得不少，但众人都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使用，都有些新奇。

　　汤元：“为什么是一一二二？”

　　薛唯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肩膀，小声提醒：“刚刚看的报纸角落印着的，这就是这里的报警电话。”
　　能不能长点心？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疯狂响了起来，连带着话筒也震得差点跳起来。

　　片刻，电话被接通了，那头的男声顺着弯曲的电话线响了起来“您好，这里一一二二，请问需要帮忙吗？”

　　林落卿轻轻阖上笔盖，笔杆和塑料一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我要报案。”

　　……

　　这一通电话除了报警，倒还令这头的众人得知了外界的情况：和林落卿之前在大巴上推测的一样，因为他们如今的身份社会关系都不强，所以即便到现在也未曾有亲朋好友发现他们的失踪并报警。

　　除此之外，昨天那位刀疤男的话竟一语成谶——因为昨天的大雨导致山体滑坡，目前进山出山道路还在封锁，这说明失踪的狐狸眼很可能仍被困在山上，只是他们暂时没找到罢了。

　　挂断电话前，警方保证会尽快赶来支援，让他们不要乱跑。

　　但事实上，他们没等到警方，反倒先等来另一件麻烦事。
　　——下雨了。

　　这场雨来得毫无预兆，迅疾又凶猛，暴雨顷刻间便将整座山头都笼进了白茫茫的水汽里，溅起的泥水污浊而滂沱。

　　几乎是雨刚打下来，朝南便猛地看向了林落卿。

　　前台那人刚好看向门外，狭长的眼尾敛了满山翻涌的白露和霜华，汇成无岸的河川。
　　下一刻，那河川消失了。

　　林落卿在位置上垂着眼睫沉默了良久，方才起身往楼上走。

　　周围一片寂静。

　　恰在这时，旅馆外忽然响起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林落卿脚步一顿，缓缓转头，抬起了桃花眼。

　　朝南心里“咯噔”一声。

　　片刻，有人踩着及踝深的水洼跑了进来：“救命——救命啊——！不要过来！！”

　　昏黄的壁灯拉出的投影晃了晃。

　　外面的人一边哑声地嘶喊着，一边疯狂地往旅馆奔来，看也不看，一个箭步冲进了大厅，一张脸被湿发不断滴落的水浸得湿淋淋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众人看清来人的脸，愣住了。

　　因为来人是那位长着狐狸眼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