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佬进入惊悚世界（无限）》函数题

59、日暮

　　“血，有血！”
　　后方跟上来的人里，有人惊恐地尖叫起来，但又立刻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

　　林落卿扫了一眼脚下，避开了地上的积血洼，打着光沿墙壁走了数米，最后停在了塑料开关前，抬手用枪口摁下了开关。

　　四下骤然亮堂起来。

　　昏黄的灯光给地上的桌椅拖出长长的影子，分明是暧昧的暖色，却压不住周围景象森冷气息，反倒让人觉出一种不真实的割裂感。

　　正对着阶梯的墙壁上，横着一根足有人大腿粗的铁杆，上面用死结绑着数十条麻绳，绳子的断口刚好垂到地面，绳上染着一道道不知从哪沾到的深色污渍。
　　往下看，铁杆下方的墙壁上被布满了不知所云棕红色痕迹，白色石膏被扣得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水泥基。

　　墙壁下方的地面上淌着大片大片棕红色的血水，从铁杆下方到一旁紧闭木门门缝，拖出断断续续的深褐色痕迹。大多已经干涸了，少部分却仍不愿就此消失，与头顶的灯光晃荡出刺眼的色调。

　　空气中浓郁的铁锈味霎时成倍增长，掺杂着潮湿的腥气，泡出名为腐烂的味道。

　　眼镜男走到横杆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观察着上面的麻绳。

　　薛唯也走过来：“看出什么了？”

　　“上面的液体，目测应该是血。”眼镜男迟疑着说，“至于这些黏黏糊糊的东西，看不大出来，不过……”

　　林落卿扫了一眼：“人体的上皮和肌肉组织。”

　　眼镜男一愣，下意识回：“这都看得出来？”

　　林落卿：“我解剖过。”

　　眼镜男：“……”

　　众人：“……”
　　就，突然浑身一凉。

　　薛唯盯着绳子看了会儿，问道：“大佬，这应该是用来绑人质的吧？”
　　所以才会留下被绑者曾经拼命挣扎的证据。

　　林落卿：“也许。”

　　“绳子是用来栓着人质不让乱跑的，被蹭成这样我能理解，可是，”汤元从后面挪上来，小声道，“为什么这地上会有这么多积血？”

　　“不仅是这样”眼镜男对这些细节总是格外执着，“一般血流出来，暴露在空气里很快就会凝结成块。可是刚刚我们下来，这些血明显还是能流动的流质。”

　　林落卿沉默了片刻：“应该是柠檬酸钠。”

　　眼镜男：“什么？”

　　“柠檬酸钠，是一种凝剂。”
　　朝南才脱离高中不久，对那些曾把自己折腾得要死要活的知识点还记忆犹新，“以前生物课做提取血红蛋白实验时用过的，你不知道吗？”

　　眼镜男：“……实不相瞒，我一个文科生，不要问我这么难的问题。”

　　汤元：“打断一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重点？我不是问的为什么血没凝结，而是为什么地上会有那么多血啊！”

　　林落卿没理会众人的反应，沿着地上拖曳的血迹，径直走到了一旁紧闭的木门前。

　　薛唯无论何时永远紧跟着领头人走：“大佬，要进去吗？”

　　林落卿没说话，试着压了压门把手，不出意料的，门被锁了。
　　他抬起手，再一次举起的手上的黑色手枪：“捂上耳朵。”
　　扳机被缓缓扣下，枪口涌出烟尘。

　　在地下和在地面上开枪的声音，呈现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效果。地面上虽然响，但空气会将声波传递到四面八方；而地下——尤其是封闭的地下室，声音会在狭小的室内反弹传播，二次三次甚至更多次，简直比开了扩音器还震耳欲聋。

　　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耳膜被人隔着一层戳了无数根针，哪怕得了提醒事先用手捂上了，依然被震得鼓膜发麻；至于某些来不及反应的，现在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还有耳朵这个器官了。

　　林落卿挑开被子弹击坏的金属锁，推开木门走进了房间。

　　门内的模样霎时暴露在众人眼前。

　　薛唯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道：“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这个“不一样”不是指房间里有多恐怖，恰恰相反，而是它看起来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所有陈设完全是正常酒店的单人间配置。

　　一张足有人腰高的豪华大床，一只床头柜，一套桌椅，以及一面被改造成衣柜的墙，仅此而已。
　　除了四面安着几盏台式照明灯，便再无其他装饰了。

　　薛唯转了一圈，猜测道：“难道绑匪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爱好，特地在这里布置一个房间方便每天观摩人质们的凄惨情况，并在其中得到了升华？”

　　眼镜男：“……你这比说房间是为了监视人质还不靠谱。”

　　朝南下意识看向林落卿：“洛神？”

　　林落卿没有评价，只是指了指房间中央的大床，扔了一句：“把床掀开。”

　　众人忽然听到指令，皆是一怔，随后蜂拥而上，其架势之火热和超市打折时抢清仓物品的大妈有得一拼。

　　一张床周围能站的人就那么多，能拿到活儿的人都靠抢。被子枕头床单被团成团扔到了角落后，不知是谁带头，连床单下的席梦思都被撬开了，搬运时愣是搬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

　　再然后，众人就被席梦思下的构造惊到了。
　　因为下面不是一般床的木架，而是一片光滑平整到看不见一丝接痕的金属板。

　　汤元：“是我孤陋寡闻，没想到除了学校宿舍的上下床，这辈子还能看到这种款式的床架。”

　　“我说，”薛唯迟疑地看着那一块金属板，“我怎么觉得这玩意儿看起来有点熟悉？”

　　眼镜男难得肯定：“的确有种很强的既视感，但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像什么了。”

　　林落卿站在旁边看着众人忙活，却也没多少受宠若惊的不安，脸上的神情仍旧平平静静的：“手术台。”

　　众人一愣。

　　林落卿没多解释，房间里挤的人太多，行动实在不便。他敛了下眸，接着道：“衣柜，拉开。”

　　站在衣柜旁边的那名任务者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衣柜，手有点发抖：“这，里面不会有什么……”

　　林落卿看了她一眼：“拉开。”
　　声音很淡，像刚刚凝结的薄冰，冷得人一阵战栗。

　　那名任务者脸色一青，去推柜门的手抖得宛若得了帕金森，仿佛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

　　离她最近的薛唯看看这位任务者企图拿一根手指去戳整个柜门的架势，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林落卿，眼睛一闭，直接拿出最大的力气狠狠一推。

　　“哐当——！”柜门与墙壁砸出巨大的声响，反弹了数次，总算停下了。

　　事实证明，衣柜里并不存在什么开门杀环节，而是摆满了瓶瓶罐罐以及金属的塑料的盆槽，广口瓶上贴着标签，方盆里各类大大小小的剪子刀具收拾得整整齐齐。

　　薛唯没敢用手碰那些刀具：“如果外面是手术台，那这些该不会是……手术刀？”

　　“37%HCHO，C2H5OH……”眼镜男眯着眼睛观察着玻璃瓶上的小标签，一字一字地念，“这些又是什么？”

　　林落卿听着，开口道：“甲醛，酒精。”

　　眼镜男：“甲醛？那不是装修用的墙漆？”

　　林落卿：“37%浓度的甲醛水溶液，也叫福尔马林，器官防腐挺好用的。”

　　所有人：“……”
　　大佬，您解释其实不用说最后一句的。

　　薛唯把眼前的器材与外面的景象一结合，心头隐隐浮出一个荒诞的猜测。
　　他犹豫了一下没敢说出来，而是接着看向衣柜最底层那个长方形的白色小箱子，拉着箱子底部的黑色电源线插头把它拖出衣柜，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小心地拉开了箱门。

　　浑浊的水顺着缝隙流了出来，带着残留的凉意，滴滴答答，将水泥地面晕染成深色。

　　薛唯摸了摸这个不停滴水的小白箱子：“这个你们谁认识？”

　　“冰柜。”林落卿直接说出答案，偏头看向身后的木柜，以及柜上的台灯，“这个应该是紫外线灯光。”
　　他说着抬起手，苍白的指尖在开关上随意地一按。浓稠的紫色光芒自灯管倾泻而下，将他的手染上神秘的魅色。

　　薛唯沉默了片刻，出声道：“我现在有个猜测，不知该说不该说……”

　　眼镜男推了推镜框，“不用猜，我觉得这些东西的用处，应该很明显了。”

　　为什么这群绑匪要绑架那他们？
　　为什么被挑中的都是人际关系淡薄的人？
　　为什么这家旅馆的下方有那么多做手术用的器械？

　　答案早已写就。

　　“我记得曾经看见过很多类似的新闻，”沉寂中，不知是谁颤声开了口，“绑匪会挖出被绑者肾脏之类的器官去卖，或者把他们的舌头割了打断手脚，扔到大街上乞讨……再或者，直接把他们卖到深山里……”

　　朝南眸光晃动起来：“洛神……”

　　林落卿看着对方近乎茫然的眼神，声音仍是一贯的清淡：“你想明白了。”

　　朝南松开了手。

　　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才会难以接受。

　　当一个人合家坐在温暖的灯光下时，行色匆匆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向前是车水马龙，向后是灯火人家，是否曾注意过那些曾被刊登在新闻狭隘的角落里，那些毫不起眼的寻人令？

　　也许有吧。

　　可大多数人看过，唏嘘过，顶多在情上心头时流两滴不知所谓的热泪，便如过眼云烟忘却了。

　　没有人去关心，身边那个毫无存在感的路人是否会成为下一条新闻的主角；就如没有人知道，那些失踪版面上的名字，最终会走向何方。

　　那些曾被栓在绳子上，唤天地而不应的人啊，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们是如何等待着早已写定的死亡？

　　那泛黄的墙壁上，一道道沾着鲜血的抓痕深深浅浅，是无数想要触碰光芒的人触目惊心的挣扎，是哀怨的灵魂绝望的哭嚎，是死亡逼迫他们写下的冤言。

　　他们从清晨等到日暮。

　　却注定无法等来他们的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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