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佬进入惊悚世界（无限）》函数题

44、身份

　　“怎么会这样！”
　　游轮监控室里，沙哑的，磨砂般的怒吼，一双手狠狠拍在了面前的操控台上。
　　沿着手往上看，是一道人影。脸庞没入黑暗里，看不清五官，但就身形来看绝对成不上高大：“是谁在坏我的事！”

　　“我。”有穿堂风携着少年清凌凌的嗓音飘过来，在室内却无异于平地惊雷，“我在外面找到了操控水流的开关，顺手关上了。”

　　黑影猛地转身，便看见半掩的大门处站着一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落卿背靠着门框，反问道：“是我为什么在这里，而不是我是谁，你之前认识我？”

　　黑影微不可察地一僵，大吼道：：“你胡说什么！”
　　虽然没有承认，但就凭这明显慌乱的反应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你劫持整艘船，让所有人陪你玩游戏，但放下玻璃罩，启动放水排水装置，都需要对在场乘客情况的完全把控。”
　　林落卿看着它：“而你不在现场，却能及时知道大厅里的情况，要么你就在现场只是躲起来了，要么你在一个可以看到整个大厅的地方。”
　　“在现场不确定性太高，你既然能想到劫船，就说明是有策划而非激情犯罪。第二种可能性更高。”

　　而要想知道船上其他地方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最方便的途经毫无疑问是看监控。如果绑匪没有提前安装其他摄像设备，其所在的地方，自然就只有监控室。

　　黑影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答它上一个问题。

　　林落卿解释完“为什么会在这里”，接着道：“你不想我见到你。”

　　不是“不想见到我”，而是“不想我见到你”，这样的说法其实很耐人寻味。

　　可惜黑影显然没有听出来，或者说于它而言这样的说法才是正确的，尽管它不打算承认：“你凭什么这么说？”

　　林落卿沉默了会儿：“凭你喜欢我？”

　　黑影陡然顿住。

　　“林深千树，落星如雨，卿可知否。”林落卿说，“开头三个字连起来是我的名字。”

　　这是之前楚青跟他说起过，他在行李箱里找到的那封情书上的内容。严格来说，这应该是写给他如今魂穿——或者说身穿所扮演的那个任务世界原住民情书。

　　不过既然都演了，林落卿接受得也很自然：“你不想我看见你，因为我刚刚在你的规则下掉进地下通道，还是不想我看见你现在成了鬼？”

　　黑影不知是被哪个字眼刺激到了：“你还好意思说？我现在变成鬼是谁干的好事？！”

　　林落卿听着这么个说法：“我们害死你的？”

　　黑影讽刺地“哈”了一声，语气里却透出近乎铺天盖地的仇恨。

　　林落卿对它的恨没什么反应：“我以为你对他会有不同的。”

　　“你什么意思？”

　　林落卿：“他曾经关心过你。”

　　黑影怔了两秒，陡然意识到对方话里的含义，睁大了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落卿轻声道：“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周围陡然安静下来，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黑影隐匿在阴影里，披着不知什么材质做成了纯黑的长袍，挡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是明显的不希望他人发现的装扮。可直到此刻它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对方面前早就没有了任何秘密。
　　它短促地嘲了一声，抓着黑袍狠狠一拉，那黑袍竟瞬间化作黑雾，消散在空气里。

　　黑影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语调里是毫不遮掩的恶意：“你知道又怎么样，等时间一到，你们所有人都一样得死！”

　　它撂下这句话，直接退到墙边，一后仰，整个身子竟如滴入大海的水，融入到墙面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落卿沉默地看着黑影消失，抬头发现监控屏幕上显示的大厅已经逐渐恢复原样，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抬脚离开。

　　刚踏出一步，林落卿就因为身体的头重脚轻软倒下去。
　　他扶着门框缓了十几秒，额头抵在手背上，不出意外感觉到一片烫手的温度。
　　之前被冷水泡了一遍，又穿着湿衣服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这副身体状况实在谈不上好。
　　……怎么说呢，竟然都没多少意外。

　　莫名的，林落卿想起之前从人鱼那里取回的、被他封存在白珠手链里的那段记忆。
　　以前在第三号无夜的时候，无论怎么折腾他都不会生病。现在出来了，反倒大小伤病不断。
　　这么看来，也不知道他当初选择离开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哦，也不能这么说。

　　林落卿想着，毕竟他在人类社会生活的那几年过得也不算差了，现在生病还是因为重新变成任务者。

　　所以还是系统的锅。

　　……

　　大厅内。

　　最后一淙水也流尽了，还站着的乘客已经少了大半。剩下的六个任务者彼此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先开口。

　　头顶没有水倾倒下来，可大门仍旧是紧闭的。这一回，哪怕暴力执法的霍沉和楚青联手也没能踹开。

　　有不甘心的乘客在他们停手后过来亲自试验，最后又无功而返。
　　沉默和压抑再度驱走了众人心中刚刚露头的希望，可大门却始终静默地矗立着，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直到……
　　天堑自己开了。

　　所有人都愣了，其表情和看到水位下降时基本同步。

　　之后试探归试探，折腾了半宿，众人总算有了已经逃离死亡游戏的真实感，几乎是逃命般回了各自房间，锁上门。
　　至于睡不睡得着，就是自己的事了。

　　一夜就这样兵荒马乱地过去了。

　　第二天凌晨，天色还微曦，楚青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来到甲板上。

　　早晨的海面一向温度低，风吹得人衣襟猎猎作响。
　　楚青站在船尾，对着远处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地平线上发呆。

　　身后有人踩在甲板上的“哒哒”声逐渐靠近，而后停在了他身后：“喂。”

　　楚青转身，看见了夏子璇的脸：“是你啊，找我有事吗？”

　　夏子璇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开门见山道：“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楚青一愣。

　　“现在我没了队友，你也没有。而其他人都是抱团求生。虽然我不觉得人数对任务作用有多大，但多一个人到底能多一份生存率。”
　　夏子璇有条不紊地说完，给谈判方留足思考时间。
　　明明她才是来求助的那个人，可从语气上看反倒她才是被求的主导者：“所以，要不要和我合作？仅限于这个任务。”

　　楚青听着，竟有那么一刻的错觉，觉得夏子璇和林落卿有些相像。
　　明明在几个小时前才失去了队友，现在就能冷静地和他谈判：语气不仅听不出任何悲戚，言辞间甚至有将那个男人的死当做谈判桌上砝码的意思。
　　理智又凉薄。

　　他没忍住，问道：“你都不会难过吗？”

　　许是他自己也有那种不可言说的幻想，许是单纯的旁观者清，那个男人对夏子璇的不同，楚青是看得出来的。
　　正因看得出来，才更不理解。

　　“难过？为他么？”夏子璇像是听见什么猎奇的玩笑，“任务世界里死伤多了去了，也许你上一秒还在和我说话下一秒就死了。要是谁死我都得难过，那也不用做任务，直接自戕就行了。你感情这么泛滥，是怎么到这里的？”

　　楚青抿着唇没说话，但就其皱起的眉头来看，显然是不赞同的。

　　“当然，或许你会觉得他是为了我才死的，队友和陌生人是不一样的。”夏子璇不知是不是对楚青这类人有经验，习惯性拿出老人说教的架势，直接把对方的后话堵死了，“可那又怎样？我没逼过他，他也是自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夏子璇说：“就像你阻止一个抑郁症患者去死，你怎么知道你是在拯救他而不是在妨碍他解脱？退一万步讲，我难过，然后呢？他会复活吗？有用吗？”

　　楚青无言以对。
　　其实他知道，在任务世界多余的感情要不得，那会死。像夏子璇这样活在当下，对自己才是最好的。可理智能理解，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抱歉。”
　　半晌，楚青叹了口气，道。

　　夏子璇眼里划过一抹惊讶，看着他若有所思：“说实话，我不能理解你的选择。”

　　楚青知道对于观念不同的人，自己解释也没用，直截了当地说：“我没有合作的意向，你回去吧。”

　　夏子璇本就不是什么爱死缠烂打的性格，她有经验，又漂亮，基本在任务世界里一路走过来，她也一直是骄傲的。难得去寻求他人帮助还被拒绝，虽然心性不至于让她当场翻脸，但超出预料的事谁遇上都会不快。
　　她闻言笑了笑：“好吧，打扰你了。不过任务时间还有两天多，你队友先一步走了，一个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楚青攥紧了拳头，骨节有些发白。

　　夏子璇刺了个软刀子，施施然离开了。

　　楚青一个人在甲板上吹了一个早上的冷风，看完了一场海上日出，欣赏了早起锻炼的人单薄的身姿，总算把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却不想刚回到房门口，就直接被打回了原型。

　　穿着工作服的乘务员推着不锈钢推车，敲响了他房间对面的那扇门。

　　楚青还来不及出声提醒房间没人，就看到大门被人拉开半边，以及走到门边的那个人。

　　那人垂着黑发，发尾湿哒哒地滴着水，蝴蝶骨处的衣服都被浸成了深色。

　　楚青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嘴开了又合，半晌才不可置信挤出一个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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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深千树，落星如雨”
灵感来自辛弃疾《青玉案》“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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