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薄之人》狗吐

24、番外 2

　　有的时候人的恶意就是这么突如其来，哪怕所有的事都只是道听途说，也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出极具攻击的揣测和攻击。

　　李菲又一次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先是车间里的八爪鱼大姐，再到街坊邻居和这周边的混混，或是对她恶言相向，或是避如蛇蝎。

　　老板和阿清撞开她家门的时候，李菲像一条死狗一样靠墙躺在地上，身上满是血迹和污泥，头发散乱粘着血浆凝成一撂一撂的结耷拉在她被打得鼻歪眼斜的脸上。

　　半阖着眼，气息奄奄，连有人闯进来也没做任何反应，人躺着，半死不活。

　　“啧啧啧，亲娘嘞，打得连亲娘都快认不出了！”老板瘪这嘴唏嘘道。

　　阿清蹲了下来，看着李菲被打成猪头一样的脸，微微皱了下眉，说是担心更像是嫌弃：“不行了，直接送去火化吧。”

　　“直接送火化多可惜，再补两脚，就当发泄了。”

　　“得亏及时报警，不然真得丢半条命连爬回来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就这么在她面前说起风凉话来。

　　事情要从一个星期多以前说起，网上突然出现了几百篇有关于李菲的帖子，里面包含了李菲的照片和视频剪辑。那些帖子的标题吸人眼球且露骨，她被写成是一个“杀人犯”、一个虚荣放荡不要脸的“玩意儿”、一个“恶心的变态”。

　　它们被人疯狂转发，好事的人不断发出新帖子，照片视频的水印一层覆一层。网络像一团乱线，已找不到帖子的源头。

　　谢小康的后事让李菲花了不少钱，身上积蓄所剩无几，她原本想硬着头皮干完这个月领了工资就离开这里，不料那些混混先找上了她。

　　她逃跑，呼救却被视若无睹，她被揪着头发拖进森黑的角落，棍子和拳脚重重落到身上，除了痛，李菲绝望了，自暴自弃不再挣扎反抗。

　　几年兜兜转转，以为在变好了，结果还在原地，她从不信命，但眼前的样子让她不得不信，她这辈子注定在别人的指点攻击里苟延残喘。

　　拖着一身的伤一路跌跌撞撞几乎是爬回家的，痛，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蔓延着让人崩溃的痛，轻轻的呼吸一下，空气进入肺中像刀子一样割着胸腔。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到天亮依然还有知觉。

　　阿清跟老板说扯够了闲话，终于良心发现打算把李菲从地上扶起来，可正当他拉住李菲的胳膊却被李菲奋力推开。

　　“滚开，别打扰我等死。”她说，声音低沉沙哑。

　　阿清悻悻地收回手，转头看了一眼老板，老板冲他点点头。

　　对于过去李菲没有刻意遮掩过，老板对她的事早知一二。

　　她今天走到这步境地，老板知道现在跟她说什么都没用。

　　他递上一支烟到她面前：“来一支吗？”

　　李菲木木地望着他，没有作答，老板自顾着点燃烟塞到她嘴里，又给自己点了一支慢悠悠的吐出一个烟圈。

　　“等我抽完这支烟就送你去医院，再闹脾气就真给你丫的两脚踢晕过去，直接打包带走。”老板把烟盒的口对着阿清，示意让他也来一支，阿清对他翻了个白眼，没理。

　　“等你好些了就来我酒吧当服务员，跟我混怎么样？”老板道：“每月工资一千五，不包吃不包住，服务员同时兼职保安，你大名在外，我那儿有你比钟馗还管用。”

　　袅袅青烟中，老板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完全不掩饰他拿李菲当枪使的目的。

　　李菲颤巍巍的举起手，拿下嘴里衔着的烟，开始冷笑。

　　扯动伤口像整张脸都要被撕裂开一样的痛让她表情看起来扭曲奇怪，眼中的情绪痛苦又癫狂。

　　“呵……呵呵呵……跟你混？呵呵呵，这种话我这几天都听腻了，真当我蠢吗？”

　　“别这么说，这是一份适合你的工作。”老板掐灭烟头“走吧送你去医院，再拖说不定真就要成残废了。”

　　阿清和老板架着李菲到医院后便走了，李菲被包扎的像个木乃伊一样，病床上一趟就是半个月。

　　直到出院一只手和一只脚上依然还打着石膏，额头上被缝了五针的伤口包着纱布还没拆线，身上其他的皮外伤和淤青都已结痂或者消肿了。

　　拄着拐杖，脖子上挂着拖着手臂的绷带，走起路来颠簸蹒跚，一个货真价实的半残。

　　隔壁病床的大婶看李菲可怜，连个给带换洗衣服的人都没有，便送温暖给了她一件灰色大卫衣和一条红色大毛绒裤子。

　　李菲穿着这一身大婶送的温暖，一路上收获了不少人的瞩目。

　　与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擦肩而过，那姑娘更是直接向身边的嘲笑她道：“那个姐姐cos的扎克好像犀利哥啊，表情也像。”

　　李菲无视两人的嘲笑，拄着拐杖“喀哒，喀哒”往前，身后的笑声便渐行渐远。

　　路过街边一家饭馆，她进去点了一份蛋炒饭打包，等待时，一人抬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汤从她身边走过，一个“不小心的”手滑，一盆汤全部洒在了她身上。

　　“嘶~！”李菲被烫得皱眉低声痛呼。

　　“哦，对不起啊。”

　　那人态度傲慢，一句道歉说得挑衅意味十足，李菲抬头看着那人，目光立刻冷了下来，这人她认识，那晚围追堵截她的人之一。

　　忍着滚烫的疼，李菲提着打包的饭一言不发走出餐馆。

　　没走几步隐约听到了狗的叫声，她以为是来财，抬眼扫了一圈，结果什么也没看见，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听到了那叫声。

　　李菲定住脚，正当她凝神听那声音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时候，突然感觉脚肚子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转头一看，身后来财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仰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

　　灰扑扑的狗头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一双真挚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询问和关心。

　　李菲低头看着它，眼睛一下子被泪水模糊，豆大的热泪夺眶而出，低落到来财的狗鼻子上。

　　来财伸舌头舔舔鼻头上李菲的泪水，在她脚下围着她转圈，发出“哼～哼～”的声音，就像在陪着她一起伤心难过。

　　“来财，跟我一起……回家吗？”李菲哽咽着道。

　　来财就这样跟在李菲身后回到了家。

　　一个身心具伤的人，一只四处流浪的狗。李菲是来财的依靠，来财是李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