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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非周末的“婆娑之水”客人不多,轻缓的爵士音乐,柔和的淡黄灯光,一室温馨。

      巨子和配角二人组赶到时,向真正吃完炸酱面,再加一碗清补凉。
      “小爷啊,动静有点大吧,透口气透了一天,这口气够长的呀。”巨子总要发泄调节才算平复一天的担心。
      几个人围桌坐定,服务生送来三份清补凉。
      施远方喘匀气,赞道:“还得是清补凉,平心补气。”
      向真正问柯一勇:“现在什么情况?”
      柯一勇不妨被问,一口凉粉堵在嗓子眼,用力咽下去,茫然地说:“什么----什么情况?”
      “网上,现在什么情况?”向真正肃言追问。
      “网上-----网上-----。”柯一勇似有难言之隐,眼风飘忽,期待旁人解围。
      “真正-----。”巨子刚开口即遭呵阻。
      “别打岔,勇,你说!”向真正一副不听实话不肯罢休的摄人架势。

      柯一勇无奈:“小爷,你可千万别着急上火,网上都是虚的,当不得真。”
      “说!”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些道听途说的谣言。”柯一勇避重就轻,意图蒙混过关。
      “行,不说是吧,我回去就把手机找出来,自己看。”上次“六合顺”不欢而散之后,向真正将手机扔在家里某处,再未见过。
      “好,我说,就是有个自称是你小学同学的网友,发了你的照片,不是很清楚,能看出来大概轮廓,还有人爆料,说你爷爷是高干什么的,还有人说------。”柯一勇欲言又止。
      “说!”
      “还有人说,听说啊,后来你爸坐牢,是你举证的,因为这个,你才被你爷爷送到外地,不闻不问-----小爷,网上的话真不能当真,听听就算了,啊,听听就算了。”

      向真正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盯着桌面一个光圈,盯得时间久些,光晕越来越亮,亮得刺痛眼睛。
      “如果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呢?”向真正漠然抛出疑问。
      “怎么可能是真的!”巨子快速否定。
      “就是,不可能是真的,网络虚虚实实,有一分可信就不错了。”配角二人组附和。
      “我告诉你们,有一部分是真的,你们怎么办?”向真正不管不顾,像是要将隐私当作炸弹引爆为止。
      “真的就真的,不怎么办,过去改变不了,让它过去好了,要是纠结,参考一下时间的办法,一直往前,不回头。”李齐伊淡淡地说。
      巨子有如迷途中找到了出口:“对呀,都是过去的事了,管它怎么办,人是往前过日子,又不是往回过,不是有句老话吗,明天会更好。”
      “是啊是啊,都是过去的事了,明天会更好。”配角二人组变身一对学舌鸟。
      “过去的事了------。”向真正陷入凝思。
      “年纪轻轻,知道什么老话,明天会更好是首老歌。”吴老板过来催促:“几点了?明天不上学?赶紧各回各家,别在这儿白吃白喝,不干正事。”
      巨子几人连忙起立,想等向真正,又遭吴老板数落:“走你们的,他这么大个人,还能把自己弄丢了?”
      三个人只得再安慰两句,磨磨蹭蹭地走了。

      吴老板拍拍向真正肩膀,苦口婆心劝解:“心思不要太重,世上的坎儿多了,跨过去就行,小坎儿小跨,大坎儿大跨,摔跤不怕,没多大事儿。”
      “嗯,没多大事儿。”向真正站起身,笑一笑,对李齐伊说:“明天早上来接你。”
      吴老板望着向真正挺直的背影,赞道:“这孩子是个硬气的。”

      黎明前最黑暗时刻,向真正做了个梦,梦里爷爷痛心疾首地怒喝:“他是你的父亲!”
      梦中的向真正冷静,如同严苛的审判者:“他的过错,杀死了我的弟弟,也可能是妹妹。”

      梦境是潜意识深处的记忆,无论掩埋多久,总在某处不断腐烂,不会消失。

      十五岁那年,被指定称呼为爸爸的男人再婚,仪式当天,女人的肚子已经显怀。
      向真正被爷爷带离妈妈身边之后,再未回过从前的家,去参加婚礼,是爷爷希望一家人相聚一次。

      婚礼场面上算是热热闹闹,可道贺的宾客来去匆匆,最后仅剩所谓一家四口,围桌吃一顿心不和面也不和的阖家晚餐。
      晚餐后,向真正执意要在妈妈离世的房间,自己曾经的卧室住一晚,爷爷心有戚戚焉,无奈之下同意。
      房间在二楼,经年空置,虽有钟点工按时打扫,但满室凄寒,恍若哀怨不散,注定向真正一夜无眠。

      隔壁房间男人和女人争吵不休,唇枪舌战,愈吵愈烈,只等一方退败,或是两方皆输。
      直至天际微光,男人摔门出屋,女人不依不饶,追逐出来。
      向真正打开房门,见到男人狠狠甩脱女人纠缠的手,一把推开女人,狂奔下楼,绝裾而去。
      女人摇摇晃晃滚落楼梯,几声惨呼,躺在大厅地板上,一动不动。

      向真正一步一步向下走,看见女人双-腿-间有鲜血流淌。
      时间不知不觉逝去,女人手指抓挠向真正的脚踝,几不可闻地哀求:“救救我,救救孩子。”
      向真正后来回想那一幕,觉得自己是一个牵线木偶,如果当年一心求死的妈妈,哪怕有一瞬间扯动求救丝线,多好啊。

      孩子没有保住,女人身心重创,怨恨难消,依仗家族背景,誓要孩子的父亲付出代价。
      向真正是唯一在场的目击证人,虽未成年,证词仍可作参考之用,爷爷极力斡旋,不愿向真正深陷其中。
      然而,向真正难以释怀那根求救丝线从不曾在妈妈手中出现,定要向法律说明男人的过失。
      有罪之人入狱受罚赎罪,爷爷心死,向真正自选放逐他乡。

      家,终究失去了。

      清晨六点半,朝阳灿烂,风和日丽,宣告尘世:美好的一天开始。
      向真正斜倚着“婆娑之水”门外石墙,遥望宁静无波的大海出神。
      李齐伊出来,见到人,说:“进来吃早饭吧。”
      “好。”
      默契有时候更像是一种另类的关爱,不必言明,已然懂得。

      进校门,无视各色各样的目光,两人一如平常来到教室门口,程净等在门外。
      “走了。”向真正眼里只有一个李齐伊,说完,抬腿就走。
      程净跟上两步,轻声喊:“向真正,对不起。”
      向真正脚步不停,嘴角撕开半个讥讽的笑,对不起,无聊又无用的废话。

      高三课程除去复习,就是考试。
      课间休息,巨子瞪着物理试卷上方的数字,哀叹:“分数这个东西,太残酷了吧。”
      向真正懒得瞧,将试卷塞进桌斗里,低头枕着胳膊,酝酿补个觉。
      “小爷,你心是真大,高考在你眼里到底算个啥?”巨子有样学样,低头枕着胳膊,好奇地问。
      “一场考试。”
      “那可不是一般的考试,那是决定未来命运的考试!”
      向真正闭着眼,散漫嗤笑:“你丫被成功洗脑了,一场考试就决定命运,命运真随便。”

      巨子不受打击,继续问:“你想过以后吗?”
      “没想过。”
      “我想过。”巨子自说自话:“我爸肯定想让我接手家族事业,可那不是我亲手创建的,有点不甘心。不过,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瞎折腾没好处,如果能把我爸的事业维持住,就算我有本事。等都稳定了,结婚生孩子,生两个,一男一女,凑个好字------。”
      向真正扬扬上眼皮,瞟一下“规划未来,知足常乐”的巨子,揶揄道:“想那么远,脑容量够用吗?”
      “够用-----不是,什么意思啊?你不想,还不许别人想呀。”
      “明天是昨天的今天,未来是过去的现在,懂?”
      巨子憨头憨脑地困惑:“什么明天昨天今天?你是说,活在当下是吧?”
      “我是说,先通过你那场决定命运的考试,再考虑结婚生孩子。”向真正扭过头去,用后脑勺结束空中楼阁似的未知畅想。

      中午出校门,去往“婆娑之水”的路上,向真正总感觉背脊凉飕飕的麻,风会刺人吗?
      等向真正第二次回头望,李齐伊才问:“怎么了?”
      “没怎么。”向真正对于“有人跟踪”的过度敏感,有些难以启齿。

      网络喧嚣仍然持续,来自各种渠道的流言蜚语,强行将“向真正”这个人物塑造的扑朔迷离,真假难辨。
      针对网络而言,一个人的真实性相比怪诞性,意料之中怪诞取胜。

      或许是因为学校气氛的关系,下午上课,向真正和李齐伊不谋而合选择踩点进教室,免去不必要的被围观、被议论。
      上课铃响过,第一节课的老师还没来,理论上不论身份、职业,不准时是全人类的通病。

      向真正刚坐下,余光晃过巨子躲躲闪闪的侧脸,愣怔一秒,抬手拨过巨子的脸,沉声怒问:“谁干的?”
      “别上火别上火,没事没事。”巨子顶着一张花色肿状脸息事宁人地安抚。
      向真正撤回手,掌变拳,猛锤一下桌面,怒喝:“到底谁干的?”
      前排施远方和柯一勇快镜头一样,忽的扭过身来,两人脸上也不同程度上了颜色。
      “小爷,别生气,我们没吃亏。”施远方睁着一对紫黑熊猫眼,咧嘴嘿嘿笑。
      “没吃亏?怎么,有日子不动手,皮痒了?”向真正气急反笑。
      柯一勇唇角红肿,笑不出来,别扭着劲说:“不是我们惹事,是那帮孙子说话太难听------。”
      巨子及时打断:“老师来了,先上课先上课。”

      成长经历的复杂及惨烈,形成向真正人性冷酷的部分。
      “同学”这个词,小学的时候仅仅是一个词汇概念,初中三年并不足够将词汇意义升华至更美好、更深刻的高度。
      直到高中,结识了韩凌、巨子、施远方、柯一勇,包括没头脑,这些不同环境、不同家庭、不同经历的男孩们,所付出的情感,犹如滴落在干涸顽石表层的水珠,一滴不行两滴,两滴不行四滴,四滴不行十六滴------。
      日积月累,滴水穿石,终于使得向真正硬如磐石的心,湿润、软化、波动,重新理解体会“同学”这个词,还可以诠释为“朋友”,甚或“兄弟”。
      向真正何尝不明白,三个人的伤痕出于对自己的维护爱惜,外界如何审评自己,并不在乎,可朋友兄弟的付出,做不到视若无睹。

      下课铃响,向真正轻踢前排椅子,淡淡一句:“找个地方呆会儿。”
      四个人默契十足,同往教学楼后的小通道开个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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