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之水（修改版）》楚君梧桐

20、第二十章

　　出游玩耍，年轻人有说有笑，热热闹闹。
　　李齐伊不属张扬性格，感染些大家的欢乐，时不时跟程净顾念念闲聊几句，气氛愉悦融洽。

　　向真正凝眺车窗外，蓝天白云、绿树红花，景色自有撩拨人心的美丽，可人心善变，对司空见惯的美好易生倦怠，观望久些，减了心境涟漪的悸动，以为平常无奇。
　　追溯向真正的成长经历，相关情感永远是悲剧结尾，不是生离，就是死别，无一善终。
　　金刚妞的陪伴，以及分离，某种意义上，算是向真正初涉男女感情的人生体验，青春懵懂，友情已是最高情愫级别的存在，不舍却无能为力的心境，是专属年少时光的磨炼，亦是劫难。
　　从此至今，向真正自我修行一套应对儿女情长的内心功法，得即是失，不得不失。
　　可成长之路，时崎岖，常变幻，一人之力，难以抗衡漫漫前途的风起云涌，情爱之念避无可避，李齐伊的出现，如同台风天的巨风悍雨，撼动向真正不得不失的孤心，摇摇欲坠。

　　窗玻璃映现模糊人脸，随着车行速度加快，向真正恍惚重陷虚实不分的混沌时刻，遭遇另一个自己审视，甚或蔑视：舍得舍得，不舍不得，道理都懂，可怜是个胆小鬼。

　　衣摆轻动，现实力量驱使向真正侧头，迎上李齐伊明净清澈的目光。
　　“怎么了？”向真正尽量平淡地问。
　　李齐伊递一下打开的餐盒，盒内有剥好的山竹和菠萝蜜：“吃吗？”
　　“小舅舅准备的？”向真正拿起一个山竹，恍如隔世。
　　“嗯，早上准备的。”
　　“真甜。”
　　“是，很甜，再吃块菠萝蜜？”
　　“好。”
　　“也很甜。”
　　“嗯，很甜。”
　　淡而无味的对话，像是早已说过一辈子，铭刻心骨。

　　游乐场位于夏城近郊，距离市区车行半小时左右，“开心乐园”名字简单，尽显童趣，然寓意深刻，富含生活智慧。
　　“开心乐园”面积不小，分布四个主题园区：极乐玩耍区、水上游戏区、儿童梦幻区、休闲娱乐区。
　　极乐玩耍区适合14岁以上人群参与，设有过山车、海盗船、跳楼机、飓风飞椅、大摆钟、猛鬼屋等，多种多样超强刺激性的游戏项目。
　　还有号称媲美“天津之眼”的大型摩天轮，没头脑变身王婆，自卖自夸，摩天轮最高处的视野，可达俯瞰夏城全景之效，无论白昼黑夜，景致美不胜收。
　　试营业期间，参观游玩的人群大多数是获得邀请的体验者和合作客户，另有一小部分是像没头脑这样亲属关系带来的同学朋友群体。

　　大巴车停靠相距园区大门较近的内部停车场，众人兴致高昂，有说有笑陆续下车。
　　没头脑是个负责任的组织者，不但预备了饮用水分发给每个人，同时安排好午餐的时间地点，提前告知，以免玩乐起来疏忽怠慢。
　　向真正不喜背包，接过矿泉水瓶，正烦心拿着累赘，一只白净净的手伸过来，取走水瓶。
　　向真正侧眼望去，李齐伊将两支水瓶放进自带背包里，拉好包链，反手上肩，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包给我吧。”向真正尝试绅士做派。
　　“不用。”李齐伊满脸的期待外露。
　　“第一次-----来游乐场？”向真正不解李齐伊莫名兴奋源于什么，随心猜测。
　　“嗯，第一次。”
　　“怎么-----。”向真正难掩诧异，真有17岁高龄第一次进游乐场的都市人？
　　不等李齐伊回应，没头脑已经完成发水工作，大声招呼进园开游。

　　有熟悉环境的没头脑引领，一群人顾不上欣赏沿途景色，目标明确，直奔主题游乐项目而去。
　　先坐趟旋转木马，调动情绪；再来场碰碰车，加快节奏；接着海盗船，进入刺激模式。
　　三轮玩下来，男生们（除了向真正）热血沸腾，一鼓作气，豪言征战过山车。
　　几个女生出现意见分歧，李齐伊程净玩心正盛，乐意加入过山车战队，而顾念念和另外两个女孩则选择休息片刻。
　　于是，兵分两路，休息队自寻阴凉处安顿，过山车队有组织等候上车。
　　前三轮游戏或许因为李齐伊落单，向真正心安理得随其一组，但此时，李齐伊程净恰好凑成一对，向真正举棋不定，是否这局就不参与了。
　　前排相继上车，空座位快到程净面前，手拽一下后面的施远方，对李齐伊说：“我跟他一起，有个男生壮壮胆，不怕。”
　　李齐伊平和回道：“好。”

　　车体缓慢爬升，向真正问身边的李齐伊：“怕不怕？”
　　“不知道。”
　　“要是害怕，喊出来。”
　　“好。”
　　车行至顶，轰然俯冲，那一瞬间向真正突然想起，这也是自己过山车的首坐。

　　一分四十七秒后，过山车停返原地，下车不及站稳，施远方直冲向真正竖起大拇指，戏谑调笑：“不愧是小爷，嘶吼功力绝对得金毛狮王托梦真传！”
　　旁边瞧热闹的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李齐伊也禁不住唇角上扬，莞尔一笑。
　　向真正深呼吸，尽力压制阵阵反胃的难受，蹙眉朝李齐伊看过去，只见她面色舒悦，眉眼含笑，想来并无不适，心怀安慰，松一口气。
　　巨子贴心建议：“小爷，找地方休息一会儿，别硬撑着。”
　　向真正摆摆手，往场外休息座椅方向挪步，敷衍一句：“去玩，不用管我。”

　　坚持至座椅旁，向真正松了心气，膝盖一软，跌坐在椅子上，跟着有人落座身侧，才发现李齐伊一路跟随在后。
　　“你去玩，我没事。”向真正有些懊恼不给力的身体反应。
　　李齐伊从背包里取出水，递过来：“累了，歇会儿。”
　　向真正不再多言，喝水、平复，过一会儿，斟酌地问：“以前-----那个空间没玩过游乐场？”
　　“没有游乐场。”
　　“生活的地方很-----。”向真正一下子找不准合适的说辞：“偏远落后吗？”
　　“不是，天边缘空间的状态与这儿不同，没有游乐场、公园、景区这些概念。”

　　近段时间，两人虽未挑明，均心领神会，刻意不去触及多层空间的话题，于向真正来说，耳不听心自静，曾经困囿虚实不分的境况，不堪回首，人生难得糊涂，何必非寻烦恼。
　　巨子平日多歪理，倒未必无理，老话的确不是白老的，有一说，舌头是肉长的，事实是铁打的，向真正亲眼所见、亲身所历，做不到如梦一场彻底忘得干净。
　　“一一，带我去看看天边缘空间吧。”
　　“现在？”
　　“不，找个方便的时间，只是别再拒绝。”向真正清楚，逃避解决不了困扰自我认知的实际问题，唯有面对，才是获寻新契机的有效途径。
　　李齐伊沉思片刻：“你不会愿意看到-----。”
　　“你不是我，不要替我下结论，也许真的不愿意，那也是见过以后，才能确定的，对吗？”
　　“知道了。”

　　天蓝云白，风清景美，大家其乐融融用罢午餐，下午持续开心之旅，闯鬼屋、逛迷宫，好时光白驹过隙，昙花一现，已近黄昏。

　　摩天轮下，所有人仰头欣赏，夕阳灿烂为巨大圆轮镀上一圈绚耀光环，美轮美奂。
　　女孩甲啧啧喟叹：“等哪天我有男朋友了，一定跟他一起来坐。”
　　女孩乙玩笑着出主意：“今天这么多男同学，组个临时恋人档不就行了，还用的着等哪天。”
　　男孩丙起哄：“主意不错，公平起见，抽签决定。”
　　巨子越听越不靠谱：“什么玩意儿？抽签选恋人，真亏的想出这么便宜的招儿。”
　　男孩丁接话：“男生七个，女生五个，也配不成对呀。”
　　施远方打趣：“有两男生或两女生配一对。”
　　没头脑高兴地掺和：“好玩、好玩。”

　　女孩甲有所顾虑：“肖棒好，摩天轮座舱宽敞，会不会不同意只坐两个人？”
　　没头脑满不在意地表态：“自家产业，想几个人坐就几个人坐，没问题。”
　　柯一勇无可奈何：“聊得这么来劲，还真抽签啊？”
　　女孩乙兴冲冲地问：“小净、念念、李齐伊，你们觉得呢？”
　　程净巡视一圈期待脸，笑一笑：“我听从组织安排。”
　　顾念念也说：“无所谓，都可以。”
　　李齐伊点点头，不置一词。
　　巨子啼笑皆非，往一旁瞟一眼，见向真正不露声色，丝毫未显无聊不屑之意。

　　男孩丙办事麻利，早已定下抽签之法：“黑白猜，都会吧，就是手心手背，简单方便。”
　　十二个人围成圈，齐喊“手心手背”，各自伸出手心或手背。
　　第一轮结果，巨子、施远方、没头脑、男孩丙、李齐伊、程净、女孩甲出手心，其余五人出手背，分开两拨再猜。
　　第二轮巨子、李齐伊、没头脑、程净、女孩甲出手心；施远方和男孩丙同出手背，配成一对。
　　另一组向真正、男孩丁、顾念念出手背；柯一勇、女孩乙同出手心，配成一对。
　　第三轮没头脑和女孩甲、男孩丁和顾念念各配成一对；向真正落单与巨子、李齐伊、程净进入第四轮。
　　巨子眼瞅着顾念念配对完成，心有不甘，朝向真正酸眉醋眼一通：“老天爷还是眷顾小爷的，这都能单着回来，运气真好。”
　　向真正傲睨自若，不予理睬。
　　第四轮向真正、巨子、李齐伊同出手心，程净出局等待。
　　第五轮向真正、李齐伊同出手心，配对成功；巨子与程净配成一对。

　　巨子蹭到男孩丁身旁，磨磨唧唧，不料男孩丁敞开音量纳闷地回：“为什么换？”
　　“嚷嚷什么？就说换不换吧？”巨子的小私心被人晾在明处，恼羞不已，干脆破罐子破摔，耍起横来。
　　男孩丁莫名其妙遭怼，不肯受屈，转头直问：“顾念念，巨子要跟我换，换不换？”
　　顾念念心不在焉，一愣才说：“为什么换？”
　　男孩丁扭回来，冲着巨子摊手：“人女孩你得尊重吧，我说了不算。”
　　巨子发作不能，憋气，扬起胳膊，指尖乱点：“行，有种。”
　　男孩丁赶紧举高双手，一面安抚巨子杀气腾腾的手指，一面陪着笑脸周旋：“游戏规则，不能坏了规矩不是，包涵包涵。”
　　施远方静立一旁瞧完巨子的蛮勇戏码，心知肚明换人无望，眼角余光掠过程净的侧影，自行收敛异样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