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静墨[秦时明月之墨鸦]》眺望长白

2、他还活着

　　果然，手和脸都依旧是冷冰冰的，感觉不出一丝温度。
　　静姝心理一阵失落。
　　她还能再陪他多久？天亮之前，大概就是最后的时间了吧！日出之后，她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墨鸦大人，见不到那个黑色身影了。
　　她这悲凉又乏善可陈的一生，或许只有墨鸦大人，只有墨鸦大人第一次出现就救了她这么一件事情拿来反复回味了。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想要珍惜呵护的东西，就如头顶的那一片月光一样美好。
　　静姝看着墨鸦安详的脸，心底突然生出一丝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了想，她突然反应了过来，急忙摸了摸墨鸦的身体，又将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她终于察觉出了问题。
　　这让她瞬间欣喜若狂，心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墨鸦大人的身子是软的，虽然没有一丝温度，但如果真是死人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变硬了，不会还这么的灵活，她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能抬起他的手，还能让他的关节弯曲，这和她娘亲当时的情况很不一样。
　　她将自手指放在了墨鸦的鼻下，也没有感觉到鼻息，但她却没有过多的慌乱，她知道，人在生命垂危时，呼吸会很轻，若有若无，没有功夫的人是很难感觉到的。
　　她又将手指贴在了墨鸦脖颈的大动脉处，似乎有一点点的血脉流动的痕迹，趴在墨鸦的胸口，许久许久，终于感觉到了那微不可察的些许跳动。
　　墨鸦大人没有死。
　　这个认知让她无比激动。
　　她急忙搓暖了双手，将墨鸦的手拿起来，小心的呵着气，捧在手心搓了搓，希望他能感觉到一丝温度。又觉得这样不行，夜凉如水，墨鸦大人本就重伤，生命垂危，在这寒气深重的山林里，更加的危险。
　　必须要尽快救治才行。
　　只是，这夜幕深垂，树影叠障的郊外，该怎样救治？
　　将军重伤，将军的手下正在全力追捕白凤，这个非常时期，城里肯定全部戒严了。
　　如果被将军的人知道墨鸦大人还活着，那就危险了，她不敢想象墨鸦大人落到将军的手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她必须找一个隐秘的地方，把墨鸦大人藏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身份，包括她是将军府侍女的身份，也不能让人知道。
　　将军府是不能回了，城里也不能去，但是墨鸦大人这么厉害的伤，必须找到精通疡医的医者，或许才能救回他一条命。
　　但只要墨鸦大人还活着，还有一口气，无论怎样困难，她都不会放弃。
　　只要他在，她的心就不会堕进无边的黑暗。
　　静姝取下束着深衣的腰带，将墨鸦扶坐好，然后蹲在墨鸦身前，反过手将墨鸦扶趴在她的背上，努力的站了起来。
　　她身材纤细窈窕，本没有多大的力气，好在从小并不是娇生惯养，平时也是做惯了活计的，此刻凭着心中一股执着的信念，想着背后的是墨鸦大人，竟然也能勉强负起。
　　饶是如此，她在站起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双腿打颤。
　　墨鸦虽然身材修长，但是男人本身的比例就比女人大了太多，何况，他高了她差不多一个半的头。
　　她站起来了，他的脚却还拖在地上。
　　静姝扶着树，小心的弓着身，避免墨鸦从她背上滑落，然后将腰带绕过墨鸦的双膝，紧紧地拴在自己的腰上，折了一根树枝做支撑的拐杖，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墨鸦垂在她胸前的双手。
　　就这样微弓着身子，一步步艰难前行。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快点找到安顿的地方，不能被人发现了，墨鸦大人的伤口虽然止住血了，但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得尽快走出山林，如果寒气入体的话，墨鸦大人的伤就不好治了，就算好了，以后也难免留下病症，她不要墨鸦大人再受这样的苦。
　　夜色苍茫，鸦默雀静，唯有树影婆娑。
　　静姝不停地走着，脚上磨出的血泡已疼的麻木。
　　但她不能休息，早一点安顿下来，墨鸦大人就多一丝希望。
　　终于，她听到了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看到那条小溪倒映着月光，在清风的爱抚下，荡漾起粼粼波光。
　　静姝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两年前，她和娘在颠沛流离中，到过这里。
　　她记得这条小溪，就在新郑郊外出山林的东南方。
　　那时候，娘已经病得很厉害，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这条小溪挨着的石桥村住了下来。
　　因为战乱，村子里几乎没什么人，加上韩国朝政的腐败，大将军姬无夜的横征暴敛，种了田也会被收刮一空，所以人们都逃荒去了，宁愿留下这肥沃的土地长满荒草。
　　只有上了年纪，实在走不动的老人家才留在村里。
　　所以，这座村子十室九空，当初她们母女俩才能在这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可是，没过多久，母亲就去世了。
　　这次，一定不会这样。
　　静姝顺着小溪，走到了石桥，跨过石桥，就是隐藏在暗夜里若隐若现的村子。
　　没有灯火，也没有狗吠鸡鸣。
　　整个村子里鸦雀无声，好像没有一个人。
　　这样也好，这样墨鸦大人才不容易被发现。
　　静姝这样想着，同时也感到焦虑。
　　一个人都没有，那墨鸦大人的伤怎么办？
　　找到一处较隐蔽的院子，静姝推开了吱吖的木门，将墨鸦安顿在了最敞亮的一间屋子里。
　　白天的时候，有阳光的照射，这间屋子虽没人住，到不是特别的潮湿。
　　静姝顾不得休息，她要将木板床打整干净，好让墨鸦大人躺着。
　　娘说，有伤在身的人，最怕不干净。
　　当初爹的伤口发红肿大，就是因为没有及时清理干净，才会反复发热，最后不治身亡的。
　　只是那时候她还太小，记不清事，这都是娘告诉她的。
　　静姝将木板床扫了灰，让墨鸦暂时躺着，然后跑到厨房里提了水桶，去溪边打了水，又生了火，打湿了抹布，将木板床好好的擦拭干净了，又在柴房里抱了一堆干净的干谷草，铺在床上，然后才扶着墨鸦轻轻地躺下。
　　又舀了烧开的水，凉了一会儿，然后用她自己干净的手帕浸透了热水，在敷在墨鸦胸前的伤口上，让胸前的血痂慢慢融化。
　　避免撕开衣物造成伤口的再次迸裂。
　　等到她轻轻地拨开衣物，忍不住惊叫出声，眼里霎时泛起迷雾。
　　她没想的，墨鸦大人的伤竟然深到如此地步，穿胸而过，伤口狰狞。
　　墨鸦大人就是在受了这样的伤之后，还为白凤拼了一条生路，打伤姬无夜的吗？
　　她现在看着这样的伤口，她就知道，墨鸦没给自己留过退路，他是用命在拼，抱着必死的决心。
　　难道，他就没想过要好好活着？还是白凤活着比他活着更重要？就因为白凤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有自己的希望，而他没有，所以不用那么在意自己的生命，可以拿去成全自己的同伴？
　　静姝眼里含着泪，默默地想：你不在乎吗？可是你不知道，我在乎，为什么要那么轻易的放弃自己？那是你万不得已的选择吗？我知道，也能理解一点，或许杀手的生活，你早厌倦了，可是没有人了解，包括白凤，所以，你觉得放弃自己，成全他是很好的选择，因为他还会为杀了人而难过，他还是一个有知觉的人，你想帮他守住那份纯真有良知的内心，那才能算一个真正的人。可是，难道你就不难过吗？那天，将军下令吊死七个仆人，你站在那七具尸体的面前，看了他们很久，我都看到了。你看，你也会难过的，我知道，要不然，你不会看七具尸体看那么久，他们和你又没有关系。可是，你平常飞的那般快，那般自由，身姿飘洒如风，谁还看得见你的难过？你比白凤负担更多，只是你隐藏得更好，我从来没有看你真正的笑过，你的嘴角常常都是微微上扬，但你并不是在笑，为什么你要这样？我什么都没有，还不可以飞，在将军府是真正的奴仆，最低贱的人，可是，我没有想过死，你看，我这样的人都不想死，你为什么不好好活着？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静姝默默想着，默默流着泪，为墨鸦清理周身的伤口，除了右胸处最厉害的箭伤，还有左胸，左胸上几乎被箭刮下了一块皮肉。
　　静姝只觉得心中阵阵绞痛。
　　清理完后，她又用热水敷了墨鸦的脸，手，还要身上血脉流通的地方，许久之后，终于感觉墨鸦的身子有点温度了，才稍稍放下一直吊起的心。
　　天快亮了，静姝此时才想起脚上磨出的血泡，挑干净之后，用布裹了，才趴在床沿边打了会儿盹。
　　她还不能休息，等天稍稍亮一点，她就要出去找精通疡医的医者，就算找不到，也要带些能治箭伤的药回来。
　　静姝又烧了一锅水，用洗干净的粗陶碗装了水，一点点的用小勺浸给墨鸦大人喝，倒是流出来了一多半，只有几勺流进了墨鸦大人的喉咙。
　　静姝心下焦急，天刚泛起鱼肚白，她就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就将门拉上走了。
　　她得尽快赶回来，想着墨鸦大人一个人躺在那座小院里，无知无觉，她就几乎是一路小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