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短篇小说合集）》瘦雪汤圆

4、少女

　　我喜欢她，喜欢得几乎要发疯。

　　2016年9月13日小雨天空坠落
　　新的班级，新的同学，新的烦恼。
　　幸运的是，我和寝室里的两个姑娘构筑了较为良好的关系，这有利于我们接下来三年的相处。
　　班上的同学们我还认不得，地理老师与政治老师我总以为是一个人。
　　学习压力挺大的，这个班是尖子班，是我母亲最喜欢的那种班集体，同学们的成绩都很不错，我没有把握在第一次月考里取得好成绩。
　　先就这些吧，我也没有太多时间记录这些琐碎的事情。

　　2016年9月28日阴万里无云
　　好奇怪啊，竟然有人不怎么学习就可以考得这么拔尖吗。
　　可能这就是学神吧，我是学渣，我不懂。
　　得勤快一些，有什么问题就向周围的同学请教吧，不然什么收获都没有。
　　我想去好一些的大学，遇见很棒的老师和同学。
　　我有想做的事情。

　　2016年10月8日雨阴湿
　　回来了。
　　在学校里待着很压抑，有一种逐渐窒息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假期结束以后落差感吧。
　　人的天性总是好逸恶劳的。
　　我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忧郁。

　　2016年11月1日阴云朵泛着灰色
　　学神给我讲解了一下最后两道数学题的最后一问。
　　她真的好厉害，明明看着非常懒散，其实会的东西特别多，对学习也特别得心应手。
　　我好羡慕她，我也想成为这样优秀的人。

　　2016年12月15日晴洁白
　　我中午留下来打扫教室，与慢悠悠的学神一起去了食堂。
　　她让我叫她“阮阮”。
　　她并不是那种看上去软绵绵的姑娘，她非常自信，有自己的生活节奏，这在高中是非常罕见的。
　　她很特别，我忍不住想要接近她。
　　就像小小的飞虫展翅冲向太阳。

　　2017年2月30日晴植物新绿
　　阮阮真奇怪，她比我高三公分，腿却比我长好多。
　　我知道班里有男生喜欢她，但阮阮不想早恋，阮阮只喜欢舒适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们俩真奇怪啊，都不是一个寝室的，竟然成为了好朋友。
　　我这么蠢笨，阮阮却不嫌弃我，这让我感到高兴。
　　阮阮还夸我“可爱”。
　　比起可爱，我更想成为阮阮那样漂亮的姑娘。
　　所以我一定要加油才行。

　　2017年3月9日雨寒冷
　　阮阮和我一起去小卖部买了桃李的草莓酱吐司。
　　甜腻腻的，不是很美味。
　　室友问我阮阮是不是在和班里最帅气的男生谈恋爱。
　　我说不是，她们不相信。
　　阮阮这么厉害的女孩子，就应该去最棒的大学，遇见最棒的男生。
　　这里没有一个人配得上她。

　　2017年4月11日□□毛雨
　　期中考成绩出来啦，阮阮是年级第三名，数学是满分。
　　我的数学也有进步，这让我感到了一点儿欣喜。
　　阮阮拉着我去小卖部买薯片庆祝。
　　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班上的几个男生，其中一个把我叫住。
　　我有些迷茫，我和他并不是很熟悉，要说交集的话，也就是一起打扫过卫生。
　　“那啥啊，我跟你说啊，”那个男生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我还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和我试试啊？”
　　我感到了不可思议。
　　我强作镇定地拒绝了他，并把这件事吞进了肚里，连阮阮也没有说。
　　根本就没有认真地相处过，怎么会产生稳定的感情？
　　我不明白。

　　2017年4月29日晴有阳光
　　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和阮阮还有其他几个姑娘的友情也在逐步升温。
　　马上就要期末考啦，有阮阮为我解答问题，我的成绩一直平稳攀升，阮阮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我开口叫阮阮“小福星”，阮阮笑着说我才是她的“小福星”。
　　明天晚上就要放假了，阮阮想来我们寝室和我一起睡觉。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想和我一起睡觉。
　　我有些兴奋，如同一潭死水开始缓缓流动。
　　本地的室友们要回家里去过劳动节，明晚的寝室里只会剩下我和另一个女孩子。
　　从小到大，第一次怀有这样的心情。
　　阮阮。

　　2017年5月1日阴清晨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晚，我和阮阮依偎在床上，拉上床帘，用我的手机在看电影。
　　电影结束以后，我还沉浸在悲伤的情感中无法自拔，眼泪唰唰地掉。
　　阮阮亲了一下我的额头。
　　这一下把我给亲懵了，除了家里人，还没有朋友这样亲近过我。
　　“乖乖，别哭啦。”
　　阮阮的怀抱是香的，有洗衣粉的味道，让我很安心。
　　遇见阮阮真是太好了。

　　2017年7月9日雨炎热
　　今天要回家了，下学期再和阮阮还有大家见面。
　　阮阮跟我撒娇，一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的脖子，弄得我很痒。
　　我抬手抚摸阮阮的后背。
　　阮阮说:“下个月再见啦。”
　　嗯，下个月还可以再见面。

　　2017年8月31日小雨空气清澈
　　暑假也时常和阮阮聊天，现在见了面，也不觉得尴尬和疏远。
　　阮阮说，有男生和她告白，她拒绝了。
　　说起这话，阮阮的神情竟然有一丝奇异的神采。
　　我有些吃醋，我不想把阮阮分给另一个男生，即使这个男生是阮阮的男朋友。
　　于是我和阮阮约定，在高中我们都不早恋，去了大学再考虑这件事。
　　这样的话，阮阮在高中最重要的朋友就是我啦。

　　2017年9月17日晴卫衣
　　今天阮阮逗我说她要去课改班了，这可把我急坏了。
　　我的成绩去不了课改班，但我不想和阮阮分开。
　　我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连我自己都想唾弃自己。
　　阮阮捏我的脸蛋，又亲了一下我的额头。
　　劳动节过去以后，阮阮就经常对我做一些让我害羞的动作。
　　但其实我是很高兴的，我喜欢阮阮对我表达喜爱。
　　因为我也喜欢着阮阮啊。

　　2017年10月1日晴有风
　　国庆节放假，阮阮和我还有其他几个姑娘一起去万达广场溜达。
　　我们去逛服装店，阮阮给我挑了一条青色的修身款连衣裙。
　　进试衣间的时候，阮阮也拿着一条酒红色的同款连衣裙钻进来，向我挤眉弄眼。
　　我红着脸推她出去。
　　“你等一下再进来！”
　　阮阮不干，她抓住我的手腕，俯下身来舔了下我的脖子，我的身体一下子就软成了一滩水。
　　“你、你……”我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这个变态！阮阮是变态！”
　　“我才不是。”阮阮朝我挤眉弄眼，“我就对你动手动脚。嘿嘿，小宝贝，再让我亲一口。”
　　我捂脖子，阮阮又亲了亲我的脸颊。
　　我用力把她推出了试衣间，捂住脸颊蹲在地上。
　　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已经要无法思考了。

　　2017年10月27日雨冰凉
　　这段时间，我不太敢面对阮阮。
　　室友问我是不是和阮阮闹矛盾了，我说不是。
　　我只是不知道，不知道阮阮为什么在做了亲密的动作以后，看上去还能够若无其事。
　　我不知道。
　　但是我得学习，我要继续学习，才可以摆脱阮阮带给我的影响，而且，我还有想要实现的梦想。
　　我要继续加油。

　　2017年11月10日倾盆大雨雨伞
　　阮阮没有带伞。
　　大家都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我和阮阮。
　　窗外的雨很大，阮阮在看我。
　　我很害怕。
　　她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我一动也不敢动。阮阮抱起书包，朝教室门口走去。
　　我听见了阮阮下楼的声音。
　　阮阮不喜欢被淋湿的感觉。
　　而且，会感冒的。
　　我咬了咬牙，拿着雨伞急匆匆地跑下了楼。
　　我抓住了半个身子离开屋檐的阮阮。
　　“阮、阮阮……”我听见自己怯生生地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后来……
　　我实在不好意思写下来。
　　阮阮咬了我的嘴唇。
　　是苹果味的。

　　2017年11月11日晴阳光滚烫
　　阮阮和我和好了。
　　但我实在没敢问阮阮是不是喜欢我。
　　阮阮亲我，大家都习惯了。
　　只是在无人的角落，阮阮会把手探进我的衣服里。
　　“有汗啊……”我抓住她的手腕。
　　“我不嫌弃啊。”阮阮亲我的眼睛，然后又亲我的嘴唇。
　　也许阮阮是喜欢我的。
　　我怀有这样一种错觉。

　　2017年12月31日阴黑夜
　　今晚跨年，室友们又都回去了，阮阮搂着我坐在床上刷视频。
　　阮阮喜欢趁我笑的时候挠我的腰。
　　我一下就笑哭了，让她别这样。
　　阮阮也笑，然后温柔地亲我。
　　她把我按在了床上，我推她，她不动。
　　“我喜欢你。”阮阮在我耳旁低喃。
　　我的耳朵红了，脑袋里只有一片浆糊在翻滚。
　　阮阮的手指有着魔力。
　　“我们……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哭诉着，“高中不许谈恋爱……”
　　“哼哼，”阮阮轻轻地蹭着我，“对啊，不谈恋爱，我就喜欢一下你……”
　　啊。
　　“那我们……”还没等我说完，阮阮抱紧我，说，“我喜欢你呀，小宝贝。你也要喜欢我，你是我一个人的。”
　　阮阮又亲我。
　　阮阮喜欢我。
　　我捂紧了脸。

　　2018年1月3日晴北风
　　我仔细思考了两天，决定顺其自然。
　　我是喜欢阮阮的，我知道。
　　但是阮阮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孩子啊，我怎么可以让她成为大家不喜欢的同性恋……
　　但是我好喜欢她啊。
　　我要配得上她，我要竭尽全力。
　　如果我可以和阮阮考上同一所大学的话，我就告诉阮阮。
　　我喜欢你，喜欢得几乎要发疯。
　　在你亲我的时候，我的心脏生了病，咚咚咚地响。
　　我也想要亲你，亲你明亮的眼睛，还有你温暖的手指。
　　我喜欢你。
　　我不想放弃。

　　2018年4月5日雨轻柔
　　阮阮说我最近一段时间特别冷落她，寒假也不怎么和她聊天。
　　我跟她说，我要去她想去的大学。
　　阮阮的眼睛里有了星星。
　　阮阮今天也亲我了，亲了我右手上的茧。
　　“我好喜欢你。”

　　2019年1月1日阴黑沉沉
　　今年也和阮阮在一起。
　　阮阮牵着我的手去校外吃火锅。
　　白蒙蒙的水蒸气啊，好像一层纱。
　　阮阮在遥远的那里。
　　我要加油才行，我必须要加油才行。
　　我不想和阮阮分开。
　　别留下我一个人。

　　2019年6月5日晴高考前深夜
　　阮阮和我一起睡觉。她搂着我，搂得很用力。
　　我知道阮阮在害怕什么，所以我们这一年多以来一直非常努力。
　　但是还是很害怕。
　　如果没能正常发挥怎么办，如果阮阮和我分开了怎么办……
　　如果阮阮真的要离开我了怎么办。
　　大学生活那么丰富多彩，有那么多有趣的人，阮阮会不会喜欢上他们。
　　我好害怕啊，但是阮阮和我一样害怕，我知道。
　　我一定会加油。

　　2019年6月8日晴分离
　　对完答案了。
　　我和阮阮的估分相差了12分。
　　阮阮是可以进入全省前一百名的，那我呢。
　　我真的可以和阮阮进入同一所大学吗？
　　啊，整整12分啊，如果阅读再仔细一些的话，如果计算再认真一点儿的话，如果、如果……
　　我不行啊，离开阮阮是不行的啊。
　　阮阮低着头。
　　她对我失望了吗。
　　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请你帮助我。
　　不要让我失去阮阮。
　　我喜欢她喜欢得几乎要发疯了。

　　2019年6月9日阴清爽的气味
　　阮阮使劲拥抱我，她哭了。
　　阮阮说，她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喜欢我了。
　　阮阮说，在高一的时候她好嫉妒那个和我告白的男生，明明是她先发现我的好的。
　　阮阮说，她想留在我的身边，她害怕我去了大学喜欢上别的人。
　　阮阮说，求我不要离开她，她真的好喜欢我，喜欢得几乎要发疯。
　　我也哭了，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12分，宛如一道天堑。
　　我们真的可以去同一所大学吗？

　　6月23日晴苍翠欲滴
　　分数出来了！
　　我和阮阮差了7分！可能是作文，也可能是其他方面……
　　我们可以去同一所大学了，C大的A系是阮阮喜欢的，而B系是我的梦想。
　　竟然真的可以……可以到达同一所大学。
　　阮阮说，她要来见我。
　　我撑着伞，站在高铁站外等待。
　　那个穿着酒红色连衣裙的女孩飞快地窜出人山人海。
　　像一颗美丽的星。
　　阮阮朝我笑。
　　我也笑，敞开怀抱环住阮阮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阮阮，我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