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古宅》墨舞红纱

27、027 惊堂木

　　随着惊堂木‘啪’地一声响起，原本挤在县衙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们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整齐划一地将视线集中到了第一次升堂的年轻父母官身上。

　　季笍身着官袍，头戴乌纱，手持惊堂木坐在大堂之上看着底下跪着的数十人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然而没多久女子的哭喊声便由外传了进来引得众人纷纷回头，结果这一看不得了，只见杜仲领着衙役将本该在家中养病的牛大壮带了过来，哭声正是一路跟过来的牛大壮媳妇柳氏发出来的。

　　对此围观群众都不由得开始猜测，柳氏则一见到季笍便直接冲上去往大堂上一跪开始喊冤：“大人啊我家大壮可是为了大家伙的孩子才病的，你可不能道听途说胡乱抓人啊！”

　　好家伙，这作风还是和之前一样，先给自家人戴好高帽子。

　　季笍看着眼前这个自觉聪明的女人并不多言，而是惊堂木一敲问道：“牛大壮你可认识他们？”

　　牛大壮本来在家中正要享用他指使他媳妇儿给他炖的老母鸡，结果到嘴的鸡汤还没喝上一口杜仲便领着人二话不说就把他从家里架了出来一路带到了县衙。

　　此刻他跪在冰冷的地上，甚是诧异地抬头看着新来的小知县心中开始盘算。

　　“牛大壮大人问你话呢？还不速速回答。”赵班头见他没反应立马催促道。

　　“大人冤枉啊——”柳氏又一步抢先：“大人明鉴，我家大壮向来老实本分，怎么可能会认识歹人。”

　　“是、是、是……大人明鉴……”牛大壮跟着喊道：“不认识，我……草民不认识他们。”

　　季笍深知不见证据对方定不会认罪，于是也懒得与之多言，干脆示意双砚将早已在后衙等候多时的苦主给请了出来。

　　来的是兰丫和她的舅舅，小姑娘怀中依然抱着那只兔子。

　　“牛大壮你可知罪？”见甥舅两人就位后季笍惊堂木一响再次看向牛大壮问道。

　　本就因看到兰丫他们前来而开始心颤的牛大壮暗暗压着猛跳的心脏重重磕头道：“大人冤枉啊大人……”

　　柳氏更是口快道：“兰丫娘的死跟我家大壮没关系，大人你可不能冤枉人啊！”

　　围观的村民们之前就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开了，此时看到堂上的情景后聊得就更热闹了。

　　各种话语传入柳氏耳中，她更是愤愤回头阻止道：“人命关天你们不要胡说，会害死大壮的呀……”说完就在大堂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班头呵斥：“柳氏大堂之上岂是你能撒泼的？”

　　季笍看着快要吵成菜市场的大堂不得不又一次用上了手中的工具。

　　‘啪——’

　　“肃静。”

　　倒是有功名在身的兰丫舅舅陈秀才不卑不亢地朝季笍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望大人明察秋毫还家姐一个公道。”

　　季笍颔首，恰切看到沈霁酌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后嘴角一挑说道：“牛大壮你不认罪没关系，本官先让你看个东西。”

　　话音刚落一个二三十公分的小木箱就落到了牛大壮的面前，本来牛大壮看了一眼并未有任何动作，奈何身边的柳氏眼疾手快地将其揽入了怀中喊道：“我的箱子，谁让你们动我家的箱子了？”

　　“柳氏你确定是你家的箱子吗？”季笍见状询问。

　　“当然，箱子还是我自己买的我怎么可能会认错。”柳氏急忙道。

　　柳氏平日里不仅爱贪小便宜，而且心眼还小，别人家的东西她都恨不得统统搬回自己家中，更何况本来就是她家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让给别人的。

　　季笍就是深知这一点，因此他才有了利用柳氏的想法。

　　“好，既然你说箱子是你家的？那么就请你告诉我箱子里头的东西是怎么来了？普通的庄稼汉可拿不出这么多啊！”

　　“大人她记错了，这箱子并不是……”牛大壮直觉不能认下，奈何柳氏偏偏与之反着来瞬间就打开了箱子。

　　结果箱子一开所有人都傻眼了，因为里面除了一只只金银两色的大元宝外还有几张数字不小的银票。

　　“这……这……”柳氏呆住了，她家的箱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柳氏这些是怎么来的？嗯？”季笍追问。

　　“大……大人……”柳氏看看季笍，又看看身边的丈夫，最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到了什么？

　　“大壮你啥时候发的财？怎么也不带上兄弟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再一次让村民们议论开了。

　　有的开始猜测这些钱的来历；有的开始怀疑牛大壮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沈霁酌趁机来到了季笍身边小声道：“哥哥人都已经带回来了，庄叔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家人了。”

　　季笍点点头，沈霁酌便乖巧地站到了一旁静静等着。

　　“牛大壮……”他叫道。

　　牛大壮抬头望着季笍一言不发。

　　“你不解释一下你家这些巨款的来历吗？这么多钱我看你平日里也没花出去？怎么难道是良心不安没敢用？”

　　牛大壮张张嘴，刚想要辩驳县衙外突然来了一群人。

　　带头的是庄叔，后面跟满了老老少少，甚至大家一眼就认出了那晚在慈安斋失踪的孩子们也都在其中。

　　“孩子们回来了……”

　　“居然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太好了！”

　　“谢谢老天爷啊！”

　　“狗蛋、强子你们都回家了，真好！”

　　村民们一边忍不住感叹；一边齐刷刷将中间腾了出来。

　　不一会儿原本就跪了人的大堂跪得就更满了，以至于两边站着的衙役都后退了一大步。

　　“大人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胆子大的村民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不等季笍回答堂下跪着的一女子便实实在在地磕了嗑头感激道：“民妇多谢大人救回我儿，如此大恩民妇一家当牛做马也难以报答，民妇……民妇只有多给大人嗑几个头了。”说完还真的又嗑了下去，连同她身边跪着的男子和孩童也嗑上了。

　　“快快请起……”季笍见状忙起身过去欲要扶人，但庄叔和双砚快了一步。

　　季笍这才发现原来这一男一女就是当日在慈安斋内‘吵架’的恩爱夫妻，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安慰道：“大难已过，以后定会平安顺遂。”

　　“嗯嗯嗯……”女子连连点头：“谢大人吉言！”

　　有人带头后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起了感谢，一时之间大堂上皆是正能量。

　　‘叮叮当……’

　　时久未响起的铃铛声重现了，季笍眼睁睁地看着兰丫娘陈氏飘了进来，接着规规矩矩地跪在了自己的女儿身边，由于地方太小她的一半身体还重叠在了他人的身上。

　　此时此景季笍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万万没想到啊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阿飘盯着审案子。

　　转身重新回到案前，季笍将堂下众人一一扫过。

　　在惊堂木重重敲响的那一刻一件在丹青县持续了十年之久的人口案终于揭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十年前的丹青县还是个热闹繁华之地，相对的一旦热闹了人流量也就多了起来，比如当时负责宫内采买的官员就十分喜爱来这边办事。

　　结果那一年正逢地方富贾聚会，纸醉金迷的酒会让队伍内所有成员都喝得酩酊大醉以至于到了次日酒醒后才发现那些从穷人家买来的男孩都不见了。

　　宫内当差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更何况还是新帝登基正需要大量小太监之时，于是没多久丹青县的百姓就发现家中有孩子一夜之间消失了。

　　而另一头已经顺利交差的官员自然准备了厚礼大大感谢了相助了自己的人，这一来二去间居然被他们闻到了钱香味。

　　哪怕是十年之后的今天丹青县的百姓也不会想到他们十年的噩梦居然只是来自于某些人狼狈为奸的贪婪。

　　而牛大壮正是他们队伍中的一个，十年前他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十年后他却成了人间恶鬼。

　　但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发现他所做之事的人竟然会是兰丫娘陈氏。

　　那个柔柔弱弱，往日里靠着左邻右舍救济的女人会凭借着几块布料怀疑他。他不过是看着她们娘两可怜才想着给她送些针线活来补贴家用，谁知道她会拿着布料质问他为何这布料会和当年她丈夫摔死时手中握着的一样？

　　牛大壮自然清楚兰丫爹的真正死因，但他也绝不会承认是对方发现了他们藏孩子的地方才会被灭口的。

　　可陈氏的步步紧逼和口口声声的报官让他在两人拉扯间将人推向了桌角，待他反应过来时人早就没有了气息。

　　为了掩人耳目他偷偷将人扔去了山上伪装成其意外摔死的假象，可笑的是自以为完美的布局如今会被年轻的县太爷告知皆是漏洞。

　　桌角缝隙里没擦去的血迹，他家虎妞的陀螺抽绳上有陈氏特意缝上去的关键布料，甚至为了销毁证据时带走的绣花针都是证据。

　　牛大壮悔得肝肠寸断，他怎么就把这些绣花针带回去放到了他媳妇的针线篮里了呢？同时他也想不明白那个打了一辈子猎的莽夫怎么会心细到在给妻子买的绣花针上特意让人打上了比芝麻都要小的荷花钢印？

　　他向来都觉得陈氏嫁的人配不上她，可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的确自己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