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致淋漓》罗尼兰调

53、第五十三章

　　秦楚川：（笑）季叔叔，他们怎么把您都请来了？

　　季肯：……你多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秦楚川：人不睡觉，要么会疯，要么会死。

　　季肯：…………

　　秦楚川：（笑）可我现在既没疯，也没死。

　　季肯：…………

　　秦楚川：所以没事啦，季叔叔，我就是…有点伤心而已…………

　　秦楚川：我的朋友死了，我难道不可以伤心吗？

　　季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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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季肯关闭了录音，叹了一口气。

　　“小过啊，我相信你也知道，心理治疗不是只需要一方努力就行的，如果患者不配合，我也很难进行干预引导，”季肯说。

　　心理治疗本来就是双方的买卖，如果本人不肯发力，所有的外力都会丧失支点。

　　“抱歉帮不上什么忙，如果你希望，我也会常来看看的，但我认为效果不会很大。”

　　“好的，谢谢您，季叔叔，”过瑞渊低着头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唉……”季肯再次叹了一口气。

　　当年秦楚川父母惨死时，就是他来担任秦楚川的心理医生，看着这个小男孩似乎一点一点恢复过来。

　　可当他小小的秦楚川在那件事发生后，第一次能够笑着叫他“季叔叔”时，他不知为何，没有缘由的突然感觉，这是一次失败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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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必来这么一场，无效还浪费时间精力，还惹得人不高兴，”谢林靠在墙上看着送季肯离开后返回的过瑞渊。

　　“你还不快进去哄哄？”他抬手剔了剔指甲说。

　　“为什么无效？”过瑞渊问。

　　“嗯？”谢林抬头看他，看着这个罕见的愿意搭理自己嘴欠的人，站直了身体。

　　”作为医生，差别在我看来很明显，”谢林说。

　　“以前他也总生病，就算他不遵医嘱，不按时吃药，甚至出去胡吃海喝，把所有不能干的事情都干遍了，但他是积极的，比我们每一个人都镇定，他会顽强的搏斗，很快就康复。”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放弃了，就算看起来老实又平静，但他放弃了，他似乎不想活下去。”

　　过瑞渊执拗的盯着谢林看了一会儿，似乎并不想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没有说话转身去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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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季叔叔来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刚进屋他就听见秦楚川的声音。

　　“这次就放过你了，要是在背着我乱做决定，我就扣你工资。”

　　秦楚川刚刚换完药，半靠在床上，说着没有半点实效的威胁话语。

　　护士利落的收拾了外用药和纱布，过瑞渊瞥了一眼，换下的纱布隐隐可见渗出的血迹。

　　已经过去很久了，可秦楚川被铁棍划伤的伤口却反反复复的开裂，始终没有愈合。

　　“扣吧，扣光了才好，”过瑞渊坐到床边，胳膊撑着床沿，凑上前去咬了咬秦楚川的带着汗珠的鼻尖。

　　“就这么想要被别人说是吃软饭的吗？”有点痒，秦楚川轻轻侧了侧头但没有躲开，他察觉到过瑞渊有点不高兴，似乎生气了。

　　过瑞渊顺着鼻尖寻到他苍白的唇，温柔缱绻的吻着。

　　“你要把我也排斥在外吗？”他不满的质问。

　　秦楚川不说话，像一根被他握着的棒棒糖，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

　　可棒棒糖顽固不化。

　　“给我一点时间……”似乎糊弄不过去，沉默了一会儿，秦楚川轻轻说。

　　“一点时间是多久？”过瑞渊并不轻易放过他，“一周？一个月？一年？”

　　“多长时间都好，你总得给我一个数……”

　　彼此对对方的身体都很熟悉，过瑞渊去触碰他的耳根，他脖颈后的发根，他的眉骨。

　　每触碰一下，秦楚川的身体就不自觉的轻轻颤一下，然后颤颤巍巍的被他困在怀里。

　　“我不知道……”秦楚川觉得今天的过瑞渊特别难缠，还有点烦，就像是吵着要糖吃的小屁孩儿。

　　“没关系，我还有充分的时间，你也有，我们都有时间等，”过瑞渊说，“我们都有时间的，对吧……我能等到一个答案的，对吧？”

　　秦楚川脸埋在他的肩膀里，窝着不说话。

　　“你保证吗？你得像我保证……”

　　“……嗯……”秦楚川被他弄的难受，声音都颤抖着，像是被强行逼供似的轻哼了一声。

　　“既然你已经向我保证了，你就要做到……”过瑞渊满意的不再逗弄他，把棒棒糖据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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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那个新闻了吗，刘易斯家的二儿子前段时间采访的时候……”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秦楚川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听着人们的闲聊，手中端着的茶杯，思绪不自觉就飘忽了起来，视线落在茶杯壁上发起了呆。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尴尬的发现周围一片静寂，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聊天，都在关切的注视着他。

　　“您还好吗？”刚才还在发表看法的人关切问他，“抱歉，我似乎说了不太有趣的话题……”

　　“并没有，该说抱歉的是我，一时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没有注意听，”秦楚川说。

　　“确实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打扰到您休息了吗？”

　　“没有的事，我感觉还不错，”秦楚川露出微笑。

　　“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如果您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请千万不要逞强……您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是否需要请医生来看一看……”周围的人依旧关切。

　　秦楚川微微垂下眼，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又是这样，最近总是这样，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所有人都是这种态度，小心翼翼、提心吊胆、谨言慎行，似乎连说句话都要先在脑子里过滤几遍。

　　“我刚说了，我没事。”

　　再次安静了下来，虽然他只是微微加重了语气，但周围的人神情中却都只流露出愧疚和理解。

　　秦楚川更烦燥了，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群人明白他真的没事，他很好，他不需要这样的关切。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群人别总这么一副样子？

　　”抱歉，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他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他现在确实需要好好处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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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瑞渊赶回来的时候，秦楚川正在最高层的玻璃窗旁边看着外面的草坪和花草。

　　过瑞渊知道他心情不好，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往外望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怎么了，”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从后面把人抱住。

　　“没什么……偶尔，只是偶尔，我会突然想起来……”秦楚川依旧看着窗外，沉默良久开口说，却又没了下文。

　　想起来，以前，他也不是那么喜欢阴雨天气，也不会觉得呆在人多的地方很难受，也可以坦坦荡荡的接受所有人的喜爱，享受所有人的关怀和注视。

　　他不能受伤，不能悲伤，因为别人会担心。

　　父母和霍尔夫妇因他而死，他却连一点指责、甚至有关此事的信息都不允许被听到。

　　他一句话说出口前都要在脑子里检查好几遍，因为可能一句玩笑都会被人郑重其事的对待。

　　他必须开心，必须快乐，必须幸福。

　　因为人人都希望他开心，希望他快乐，希望他幸福。

　　“被所有人喜爱”，什么时候，这种他可以骄傲着大声说出口的事情，让他觉得这么疲惫。

　　他好像被困在水中，生活在下面拽着他，不让他上岸；岸上的人拉着他，不允许他沉下去，于是他就这么窒息着滞留在水中。

　　可他明明都要浮上来了，他明明快要浮上来了，但在那个充满美好期待的夜晚，他没能等来一个被晨光唤醒的清晨。

　　从此以后的每个夜晚，不知道天明和解脱，哪一个会先到来。

　　他转过身，把脸埋进过瑞渊的肩膀上。

　　脑子里，是那终年在耳边回荡的、充满疯狂的”我爱你”，和房屋内无数双被赤红色的欲望包裹着各种情绪的眼瞳。

　　那一张张充满关切的笑脸，在回忆中，突然只剩下了恐惧和狰狞。

　　“别说爱我了……”他开始颤抖，恐惧的喃喃。

　　“别爱我了……”

　　过瑞渊惊恐的看见秦楚川毫无征兆的阖上双眼，强烈的窒息敢似乎让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抽搐，越来越多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将被褥染的通红。

　　急救设备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嗡鸣，连成一片刺耳嘈杂。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按下急救铃，似乎强硬的分裂出一个极力冷静的自己，让那个冷静的他理智的处理一切。

　　以至于在秦楚川被推入手术室后，心里茫然荒芜，有一种恍如隔世一般不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