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致淋漓》罗尼兰调

54、第五十四章

　　半年后。

　　“过先生，城风先生来访。”

　　过瑞渊结束工作，回到家中，就听见这样的消息。

　　“现在人在会客厅中，谢林先生也在，”管家接过过瑞渊的大衣，同时微微靠近他的耳侧说到。

　　他轻微皱了下眉，点了点头，并没有向往常一般去病房，向会客厅的方向走去。

　　“呦～～好久不见啊。”

　　一进会客厅就看见城风半瘫不瘫的靠着沙发，胳膊搭在椅背上，扭头阴阳怪气的打招呼。

　　“你来做什么？”

　　“别这么戒备么，我能干什么，不就来探望一下生病的友人，”城风说。

　　“探望完了就赶紧走，”过瑞渊站在门口，完全一副想要应付完走人的样子。

　　“啧啧啧，真不友好，”城风摇摇头，站起来走到门边，“看你这样子，这么着急是去看楚川吗？”

　　”说起来，过了这么久了，楚川还是没醒呢……”

　　过瑞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觉得，他还会不会醒过来呢？”城风站在他对面笑容满面的说，“或者，就这么直接死去——”

　　“都不关你的事，”过瑞渊说。

　　“哎哎哎，真是霸道呢～ ”城风突然神色一变，不知道又打算干什么，似乎十分懊悔，“哦！你这幅样子，让我突然想到了以前做的蠢事——”

　　他想到了那件横在他心中的事情。

　　“我真是太蠢了！‘你愿意为他而死吗’——我当时怎么会问你这种蠢问题？”

　　“死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啊！”

　　“我当时就应该当这你的面问问他，或者，直接问问你——”

　　“你说，他愿意为你而活吗？”

　　一旁默默看戏的谢林脸色猛地一变，伸手按住过瑞渊的胳膊。

　　碰——

　　随着城风话音落下的是子弹击穿墙面的声音。

　　“卧槽，你疯了？”谢林夺过过瑞渊手里的枪，“给你配枪是为了安全，不是为了让你在房子里打人玩儿的。”

　　“还有你——草！”谢林转头看到一脸得逞的城风，顿时觉得和着疯子说啥都白费，憋屈的骂了一声。

　　“哈！这么容易就被激怒，可真不像你啊，怎么，我说中你痛楚了？”城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摸到了一手的血。

　　刚才子弹就擦着耳边划过去，现在耳边还有些嗡嗡作响。

　　“疾病、灾难、死亡，总是会让人更加珍惜生命，不是吗？”

　　“哈哈，楚川把你搞怕了～”城风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

　　“好啦，既然探望完了，那我也该走啦～”

　　他甩了甩手上沾上的血，毫不在意，似乎还沉浸在目的达成的喜悦之中。

　　挥挥手，从两人身边走过，乘上悬浮车离开。

　　“看来情况真的不太好呢……”悬浮车中，他从车窗看着这个环境宜人的星球，自言自语。

　　“可别真死了呀，毕竟我还挺喜欢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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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才搞什么？”

　　城风离开后，谢林看着过瑞渊。

　　“城风虽然每次都在挑战人的忍耐极限，但他不是个疯子，他有分寸和顾虑，”谢林说。

　　“所以他还活着，”过瑞渊留下这句话，转身向病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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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呀，你要是再不醒你的宝贝植物可就要被我霍霍没了。”

　　病房内，秦秣安一边说一边将柜子上花瓶中的花束取出来，插上从中央花园刚摘下的花。

　　“你这次可真是够狠心的，我都哭了那么多次了你理都不理我。”

　　“瑞渊哥也每天冷着个脸，你不心疼我，也不心疼心疼他？”

　　“是不是他哭一个你就舍得醒了？”

　　“说起来我还从没见瑞渊哥哭过呢，要不我跟他……呃，瑞渊哥好！”

　　过瑞渊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秦秣安的自言自语。

　　“想看我哭？”他悄无声息靠近，声线平稳，毫无波澜的反问道。

　　“没有没有，你坐你坐，我先走了。”

　　秦秣安胡说八道被当场抓包，半慌张的站起身，很有眼色的迅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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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瑞渊看着关闭的门，拿来热水毛巾，给秦楚川擦了擦脸和手脚。

　　秦楚川安安静静的躺在连接着各种仪器的病床上，氧气罩内的雾气随着胸口轻微平稳的起伏聚聚散散。

　　他的头发丝零散的陷在枕头中，长得有些长了，过瑞渊手指捏起几根在指尖搓了搓，琢磨着有空剪一下。

　　秦楚川自从半年前那次毫无预兆的情绪崩溃后就一直陷入昏迷之中，医生给的建议是，没事多和他说说话，说不定哪天天就醒了。

　　这种建议和行为听起来，不像是在治愈病患，而像是在安慰家属。

　　这半年里过瑞渊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工作大半天，然后回来就呆在病房中，很规律。

　　其实不去工作也完全是可以的，手下几百人的专业团队就是为了替他们管理事务存在的。

　　但在他最初停止工作不到一个月就受不了了，过往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回放，鲜活得和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动静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他需要工作，需要思考，需要一些正事来帮他把始终呆在他脑子里的秦楚川的影子赶跑。

　　不然他会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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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瑞渊久久的盯着昏睡中的秦楚川，突然凑近，鬼斧神差的问了一句：“你想看我哭吗？”

　　说完后他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秦楚川笼罩在氧气罩下平静的脸没有任何波动。

　　过瑞渊突然想到管家后来送过来的礼物。

　　那是一对戒指，银质环状的简约风格，外侧没有任何装饰花纹，但内侧刻着两人姓的首字母，和一把钥匙打开心锁的图案。

　　这是秦楚川在那一天要送给他的礼物。

　　他原本可以收到的，他明明可以收到的，在他生日那一天，在柏尔加恩。

　　那是一个由凝雪，鹰羽和银沙组成的星球，那里的时间晶莹剔透，那里的天空群星璀璨，它被星际360度的裹绕，在雪寒冰重的黎明可以看见最大尺寸的星辰。

　　在星辰的底下，他们会彼此戴上戒指，许下独属于他们的誓言。

　　事情的原本应该是这样。

　　没等来一个被晨光唤醒的清晨的，从来不是一个人。

　　过瑞渊抿了抿唇，坐直身体，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秦楚川，态度突然一下极其变得冷硬。

　　“秦楚川，你不能这样。”

　　“你要死，要活，我都陪你，可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吊着我。”

　　在学会控制这份力量之后，他第一次不再控制那股自始至终都被他克制着的爱意，将这份远超所有人的、沉重的分量，第一次全部倾注到秦楚川周身。

　　过瑞渊屏住呼吸，直到不得不再次吸入一口气。

　　秦楚川的呼吸似乎因此而急促了一些，雾气覆盖了氧气罩的表面，但除此之外，再没有一分别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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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风今天来过来，还是那么讨厌，总拿你来挑衅我……”沉默了很久后，他说。

　　说完，低下头，俯身撑着两边，亲了亲他有些油油的头顶，拿着毛巾脸盆离开了。

　　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秦楚川被子下的膝盖，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