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致淋漓》罗尼兰调

20、第二十章 回忆（关于过先生）

　　相比起其他人，秦楚川无疑迅速而准确的领悟到了与过瑞渊交流的方法——必须有一个明确的交流目的。

　　比如针对某个小组设计方案进行讨论，或者对某本书或文章进行总结……他都能给出精彩的应答。

　　但一旦话题涉及到一点日常闲聊或者他自身，话语立刻少的可怜，甚至立刻一语不发退出讨论。

　　与语言能力无关，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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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有一次，学校来了一个新的任课教师，第一次上课时每个同学挨个站起来做自我介绍，大家都很热情。

　　轮到过瑞渊时，他很礼貌又冷淡的说了下姓名和年龄，外加一句“很高兴认识您”，再没有别的内容。

　　新老师似乎想多聊几句，就引导着问了他有没有什么兴趣特长，擅长或不擅长做什么。

　　在别的眼里看来，过瑞渊无疑又太多足以拿出来当做谈资的特长和成就，但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似乎一派沉着冷静，沉默了半晌只憋出了一句：

　　“我不太擅长聊天。”

　　平静的语调让他显得特别理直气壮。

　　老师：…………

　　“呃……好的，”老师有些尴尬，“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彼时同学都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一个个都在下面偷笑，秦楚川更是笑得猛捶了几下桌子。

　　“老师，过瑞渊去年得了青少年数学和物理竞赛的一等奖，上过报纸的！”眼看老师和他都陷入了尴尬，秦楚川突然大声喊道。

　　“哦？”老师向过瑞渊投去惊讶的目光，这真的是很厉害了。

　　有了秦楚川带头，底下的同学们纷纷帮腔细数过瑞渊的成就，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他和我们一起设计了一个产品，刚刚获得了专利。”
　　“一个月前的编程比赛，得了季军！”
　　“素描和手工活都不错，手很巧！”
　　…………

　　“就是不太擅长聊天！”最后，秦楚川再次大声做了总结。

　　“没错！就是不太擅长聊天！”整个班级的人空前团结的齐声喊，随后哈哈大笑响彻整个走廊。

　　而在作为主角的过瑞渊依然笔直的站在欢笑的人群中，仿佛划出一片格格不入的清冷寂寥的空间。

　　用秦楚川的话来说，他大概是天生的工作狂，低调又可靠。

　　对这种人，聊工作比闲聊更让他们感到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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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在某个午间休息时间，抱着工作机，拖着椅子坐到过瑞渊身边。

　　“几个学校联合举办了一个编程比赛，两到三个人一组参赛，”秦楚川调出参赛须知给他看，“你要是还没有组队的话，考虑下我啊。”

　　“好，”过瑞渊随便扫了一眼参赛花里胡哨的海报，直接答应下来。

　　以他的性格，不会去主动去找人组队的，像这种需要组队参加的比赛，如果有人邀请他，他就答应参加，没有人找他，也没关系。

　　事实上，他也算是各种比赛组队的热门人选之一了，毕竟他的实力在那里摆着，想和他一起组队的人还是不少的。

　　“那我把具体要求发给你一份，你先看看，”秦楚川手指灵活的操纵着按键，“从后天晚上开始大教室会有专门的老师组织赛前讲解和培训。”

　　“嗯，”过瑞渊点点头。

　　“一般这种比赛三个人一起参赛的比较多，但我觉的我们两个人就够了，”秦楚川继续说。

　　“嗯，”过瑞渊再次点点头，用专注的目光表示了他有在听。

　　“我之前都不知道你编程这么好，”秦楚川感叹。

　　一个月前的全国编程比赛他也参加了，获得第十五名，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只是和过瑞渊这个季军比起来就逊色多了。

　　“……我自己在家学习了一段时间，”过瑞渊沉默了一下说。

　　其实他在比赛前一个月才得到一台工作机，还是姐姐换了新的后把旧的给了他，他接触编程的时间也就不到一个月。

　　但他之前看过不少关于编程的书，这么说也不算撒谎。

　　“你看过这几本书吗，“秦楚川再次调出一个文档，”这是我认识的几个有经验学长给我列的关于编程的书单，我们可以找来看看。”

　　“其中有几本我看过…………”

　　谈到这些过瑞渊明显放松下来了，虽然主要还是秦楚川在说，但也加入了讨论，气氛很愉快。

　　“周末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吧，”秦楚川关闭了工作机，最后建议到，他无疑很会把控气氛，和他相处很舒服。

　　“好，”过瑞渊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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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上去取，”过瑞渊停在一条狭窄的巷子口。

　　他看着干净精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小少爷，有点儿不放心：“这里很乱，你小心一点儿，我很快就下来。”

　　“行了，我不会被拐跑的，你快去吧。”

　　过瑞渊点点头也不再墨迹，迅速侧着身穿过狭窄的巷口。

　　巷口里歪歪斜斜老旧水泥楼似乎随时都会倾塌的模样，墙体发黑发灰的剥落着墙皮，显露出石灰色的水泥。

　　随着一起合作参加比赛和活动，两人的关系逐渐拉近了很多。

　　今天学校突然通知有一场编程的模拟赛，而他刚好没有带工作机，秦楚川陪一起来取，于是出现了现在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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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快速的跑上楼梯，打算取了工作机就走。

　　这一带治安不好，干什么的人都有，坑蒙拐骗打架斗殴都是常事。

　　连头发丝都十分精致的小少爷，就像个送上门的小羊羔，他可不敢让秦楚川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呆太久。

　　在楼梯口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过瑞渊没有立刻开锁进门，而是侧着脸贴在门上听屋里的动静。

　　寂静无声。

　　看来他那个酒鬼父亲应该不在家，又或者喝的烂醉，不省人事。

　　他比较希望是前一种，否则他就要想办法把工作机偷偷带出来，以防止酒鬼父亲抢走卖掉买酒。

　　姐姐可以住在学校，可他目前不得不住在这里。

　　小心翼翼的将钥匙插入门锁，过瑞渊缓缓推开门，尽量避免铁门磨蹭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

　　人形的影子透着门扉处的光慢慢在一片漆黑的房屋地面上扩散。

　　房间里没人。

　　他迅速进入自己的房间，钻进床底下，从床底最深处掏出装在纸盒子里的工作机塞进书包里。

　　刚锁上门，转头就看见楼梯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迅速向他跑过来。

　　“你怎么上来了？”过瑞渊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秦楚川。

　　“呼——呼——”秦楚川气都喘不匀，指着楼下示意他看，“有人——有人往这边——”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阵夹带着乒乒乓乓呵斥叫喊的声响就迅速气势汹汹的涌进了狭窄老旧的楼街里。

　　转身。

　　掏钥匙。

　　开门。

　　拉着还呼呼喘气的秦楚川进屋。

　　关门上锁。

　　动作利落熟练，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房间内黑漆漆一片，随着大门的关闭黑暗侵占了最后一丝视线。

　　“我们现在怎么办？”秦楚川压低声音问。

　　突然陷入黑暗的环境，眼前黑乎乎一片，他只能凭着感觉判断过瑞渊的位置。

　　“来这里，”过瑞渊等待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带秦楚川去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在另一边，是拥挤脏乱的房子里，距离大门口最远的意一间屋子。

　　墙便紧挨着放着一张床、窗边摆着一张旧桌和一张椅，床对面是一个衣柜，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一览无余，东西少的可怜。

　　他指了指床，轻手轻脚的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个洗干净的床单铺在床上。

　　转头一看，小少爷已经在脱鞋了，似乎是怕鞋子和袜子都会发出声响引来外面的人，动作慢的像卡壳。

　　两个人穿着袜子，并排弯着腿坐在床上，后背紧贴着墙壁，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服传递到全身。

　　坐在床上秦楚川才感觉到床上连个床垫都没有，只薄薄的铺了一层褥子，冰冷坚硬的触感与背后的墙壁没有什么分别。

　　床单应该是用了很久了，洗的有些褪色发白，但是很干净，散发着淡淡的肥皂水的味道。

　　走廊里吵杂的叫骂声不断放大、扩张，不断挤压着人的耳膜和心灵。

　　“把通讯机声音关了，千万不要发出声音，”过瑞渊压低嗓音对他叮嘱到，“他们觉得里面没人，闹够了就会离开了。”

　　“嗯，”秦楚川狠狠点了几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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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哐！哐！

　　突如其来的撞击。

　　秦楚川艰难的将叫声克制在嗓子口，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震得连续腾空了那么几秒。

　　身后的墙壁在颤抖，整栋楼都在颤抖。

　　“开门！！！”
　　“我知道里面有人！出来！”
　　“滚出来！”

　　钢棍在墙壁上划过，尖锐的呲呲声贯穿整栋楼房，在斑驳的墙面上再添上几道新的划痕。

　　叫骂声伴随着一声大过一声的撞击门板的声音，甚至还有撞墙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会破墙而入。

　　秦楚川盯着卧室的门口，心脏一下一下砸在胸腔里，身体每个细胞都在传递，仿佛就在耳边跳动，盖过了一切嘈杂的声响。

　　过瑞渊拍了拍他，说了句什么。

　　他没听见，只勉强看见了口型，随后就见过瑞渊慢慢的下了床，只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走了出去。

　　捂着耳朵挪到床边，他看见过瑞渊拿了几个钢的横版卡在门上，拿着之前随手丢在一旁的书包坐了回来。

　　过瑞渊观察了一下小少爷的状态，眼神中透露出一点恐惧以及兴奋激动刺激的新鲜感，应该是没有受到过分惊吓。

　　“就这么等他们离开吗，”吵嚷声不断，秦楚川只能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话，“我们不需要做点儿什么？”

　　“报警没有用的，他们没有伤人，顶多拘留几天，出来了还会来找麻烦，”过瑞渊说。

　　“他们要闹多久啊？”

　　“至少半小时，最长的一次持续了2小时11分钟45秒，”过瑞渊看了眼时间，“我估计不会超过这个时间。”

　　你这时间精确过头了吧。

　　秦楚川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今天大概不能按时回家了，父母那边怎么办？”过瑞渊问他。

　　“我已经告诉他们我今天参加编程模拟赛了，”秦楚川皱着眉忍受着叫骂和巨响，“不过我们是参加不了了。”

　　“他们不会撞进来吧？”两只脚丫互相蹭了蹭，他又不太放心的问。

　　大门似乎隐隐又些变形了，由撞击点向内弯出了一个弧度。

　　“放心，我姐姐从第一次赚到钱就开始加固那扇门，他们绝对撞不开，”过瑞渊说，“那大概是这个房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秦楚川知道过瑞渊想要逗他笑分散注意力，但是这个笑话着实不太好，听着有些心酸。

　　都是一样大的孩子，他能够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过瑞渊却不得不面对父母不断招来的麻烦和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