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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回忆(关于过先生) ...

  •   虽然早就知道过瑞渊家的情况不好,可从小被呵护的很好的小少爷怎么都想象不到会这么糟糕。

      “你姐姐突然回来怎么办?”他担忧的问。

      在这种情况下,过芮欢回来正好撞上外面那群人肯定就要遭殃了。

      “她和同学在外面合租了一间房子,一般不会回来,”过瑞渊回答他,“我们一般在外面见面。”

      “那就好,”他放下心,侧过身斜靠着墙面对着过瑞渊坐,头抵着墙壁被震得磕了几下。

      随后又改为用手扒拉墙壁,“他们怎么这么有活力啊,嗓子不疼吗,叫的不累吗,反正又砸不开,还要砸多久啊…………”

      活力?

      过瑞渊觉得小少爷用词真是太优雅了,与外面逐渐下流恶劣的挑衅形成了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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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吵杂不降反升,情绪越加疯狂高涨。

      秦楚川渐渐习惯了嘈杂的世界,但同时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隔几秒就看一眼时间。

      现在他知道过瑞渊为什么会有那么精确的时间统计了,但宁愿自己不知道。

      他看了看过瑞渊,过瑞渊上半身贴着墙边,双手时不时捂一下耳朵,表情镇定神情稳定,仿佛处在另一个空间。

      他很佩服过瑞渊的镇定,试图学着他的样子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又实在没办法忽视那股似乎要把整栋楼压塌的吵闹声。

      长时间的噪音会对人的精神和身体造成不良影响,事实上,秦楚川已经觉得有点难受了。

      四肢已经有些麻木,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集中在了头上,紧绷着的疼,灵魂仿佛要从头顶溜走。

      眼神孔洞,身体没什么力气似得窝在墙边。

      过瑞渊转头看了他几眼,再次下床跑到衣柜边,拿出来一包医用棉花,揪下来一小块递给秦楚川,示意他把耳朵堵上。

      他愣愣地反应了几秒,才接过棉花搓揉几下堵上耳朵。

      效果不是很好,像是给噪音套上了一层膜,然后一股股的炸在耳朵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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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你之前大病了一场,现在没事了吧?”过瑞渊试图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啊?”秦楚川眼神明显迷茫了几秒,“哦,那个啊,早就没事了。”

      撒谎。

      过瑞渊脑子里一瞬间做出判断。

      因为姐姐兼职的原因,虽然此前两人并不多么熟悉,但过瑞渊时不时就能听到他的一些消息。

      他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前段时间还大病了一场,在家中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可看她姐姐的神色,这场病似乎有些蹊跷。

      尽管秦楚川隐藏的很好,可过瑞渊还是发现他下意识排斥和人产生身体接触,甚至日常里洗手的次数和时长都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在他生病前几次为数不多的见面中,还并没有这些不正常的状况。

      显然并不是愉快的事情,才需要用生病这个借口引人耳目,甚至对心理状态都造成了影响。

      好像说错话了,我果然还是别主动聊天了…………一连串的想法和画面在过瑞渊脑中,最终定格在了闭嘴沉默上。

      好在秦楚川及时转移了话题,他调出一个双人国际象棋游戏,拍了拍过瑞渊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他。

      过瑞渊点点头,两人下着国际象棋度过难熬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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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一个小时后,剧烈的撞击和叫嚣声渐渐远去。

      “他们走了?”秦楚川有些惊喜的问。

      “没有,应该是去下一家了,”过瑞渊沉着冷静的移动了一个棋子。

      这里住着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欠高利贷被人逼着追债的大有人在,不止他那个酒鬼父亲一人。

      片刻后,同样的叫骂和撞击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某处地方再次响了起来。

      “………至少没有刚才那么吵了,”秦楚川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并自我安慰。

      他把耳朵里的棉花取下来,觉得清爽了不少。

      而且过瑞渊在哄他,这一点从他现在糟糕的状态下,依然胜了不少盘棋就能清楚感觉到,让他多到有些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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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人闹完离开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他们又在屋中呆了二十多分钟才敢出来,先把还不太熟悉路线的秦楚川送回学校。

      两人走在在街边幽黄的灯光下。

      “抱歉,本来不关你的事,还把你牵扯进来,”过瑞渊对身旁看上去蔫蔫的人道歉。

      “昂没事儿,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困在里面好一点,”秦楚川安慰他,“至少咱俩还能下下棋。”

      他觉得嗡嗡的吵嚷声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连话都变少了。

      过瑞渊于是也不再说话,他突然想起,曾经也有小朋友知道他的情况,用带着天真的关切语气,问他:

      为什么不搬家?
      为什么不还债?
      告诉他应该报警……

      小孩子其实是没有恶意的,但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还是让他哑口无言。

      他当然可以解释原因,他们太穷了,父亲整日喝的酩酊大醉,没办法还债,更别提搬家。

      可他就算他再怎么早熟、再怎么聪慧,也没有办法让一个生活并不缺乏物质的小孩子明白这些。

      很小他就明白,感同身受根本不存在,于是他用沉默抵抗过了所有
      。
      他很感谢秦楚川没有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没有居高临下的告诉他应该怎么怎么做,也没有用同情的眼光注视着他想要提供帮助,只是体贴的配合他。

      今天对于两个人都是不同寻常的一段经历,想必对于秦楚川并不算什么好的回忆,但对于他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的陪伴下,一起熬过上门讨债的生活。

      很多时候,只是知道身边还有人陪着你,即便一切都糟糕透顶,你就觉的还能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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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个世界上像游戏中那样,有好感度进度条的话,现在秦楚川大概能看到过瑞渊头顶不断闪现的+10+10+10……的小亮光。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有。

      他能感觉到一股几乎不存在的联系缓缓加重更加清晰,是纯粹的喜欢,还是来自情感向来比较淡漠的过瑞渊。

      每一个纯粹的喜爱都值得珍惜。

      这是他的秘密,很小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的人感受不到这种无形却又像线一样与别人相连的东西。

      爷爷和三叔祖父告诉他,这是别人对他的喜爱,应该被珍惜,即便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可他还是坚信这一点的。

      所以即便身体不是很舒服,但在父亲接他回家时,他还是很开心的,当晚就开始低烧,请了第二天的病假。

      第一次去过瑞渊的家,以生病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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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过瑞渊历历在目的回忆中,秦楚川第二次来到他的家中的一段记忆,是混乱而又模糊不清的。

      一切如往常一般沿着时间线行进,一年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他已经递出了跳级直升中级学院的申请,就等着学院的审批回复。

      在这段间隙的某一天,当他回到暗无天日的屋子时,堵塞的空气中似乎蔓延着一股与往常不同的、燥热和血腥的味道。

      地上平时乱滚的啤酒瓶都不见了,地面湿乎乎的,明显被人拖过了,他酒鬼父亲房间的门不像往常那样不管不顾的敞开,而是紧紧的闭着。

      到厕所将拖把泡进桶里,他手中握着拖把,整个人却定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桶里逐渐变成淡红的水。

      几秒后,他把拖把涮干净,让混入水中的淡红色液体顺着下水道消失得干干净净。

      半夜,过瑞渊站在门缝,看着他已经干瘦的父亲,艰难的将一具尸体一点点拖出了家门。

      从尸体垂落的头发中,他看到了过芮欢的脸,她失去生机的眼神在某一瞬间直勾勾对着他。

      他冷静的合上门缝,重新躺回床上,可他此刻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不断放大。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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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瑞渊,听说你马上就要转到中等院……”秦楚川看着过瑞渊脸色冰冷的直接略过自己,后面的话消失在他离开的背影中。

      “最近怎么回事,突然这么冷淡……”不满的抱怨几句,秦楚川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歪了歪头。

      过瑞渊迅速的离开学校,这段时间他都在尽可能的避开秦楚川。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最近走的很近,他不想让自己准备做的事连累到秦楚川。

      在计划的这段时间,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仿佛是一直以来被压制的情感的迸发。

      可他一边又觉得自己无比冷静,冷静到能够嘲讽自己,居然用最冷静的态度去做最疯狂的事情。

      杀一个酒鬼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在一切都准备好了的那天,他安静的坐在房间里。

      他听到了那个男人进屋的脚步声,听到了啤酒瓶哐啷哐啷的响声,听到了偶尔传来的咒骂和带着酒气的酒嗝,听到了窗口几只叽叽喳喳的鸟叫…………

      他静静的等待着,从此往后,他将会是一个真正的孤儿,一个杀人犯。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叔叔好,我是过瑞渊的同学,有事情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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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场面很混乱,身体快过脑中的一切想法,当他打开房门时,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嘭——咚!!!

      也不知道秦楚川从哪里找了一个榔头,一顿乱砸乱扔,直直飞撞到墙壁上,生生将脆弱的墙皮砸落,露出里面碎裂的墙砖。

      一个成年人和两个小孩在狭小的房间里混乱一片。

      就算那个男人长期酗酒,看着骨瘦如柴,但年龄和体型上的差距依然让两个孩子处于劣势,他只能尽量护着秦楚川少挨几下。

      很快有人赶来了,拉开了发疯的男人,报警叫救护车,一切似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第二次在过瑞渊家,以两人都受伤住院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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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的尸体被人在废弃楼房里发现,那个男人也因为数项罪名获罪,而如果他愿意,秦叔叔和楚教授会收养他。

      他当然很愿意。

      被这么问的时候,过瑞渊正和秦楚川分别躺在两张并排的病床上,楚教授还在不停的数落着秦楚川。

      他觉得秦楚川是被自己连累了,帮着解释了几句,于是也纳入了被数落的阵营。

      秦楚川乖乖跟楚教授保证自己不会再乱来,然后转头对他使眼色,还做了个鬼脸。

      他想这就是性格和环境影响带来的差别,他和姐姐长期以来小心度日计较得失,没有不顾后果的条件,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但不可否认,确实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感,真希望姐姐也能体验一次,可惜再没有机会了。

      而他,也决定开始新的生活。

      过瑞渊看着一旁胳膊上还带着点儿淤青的秦楚川,眼眸深处浮现出一抹浓郁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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